惊慌失措
昭曦殿里一片祥和。
飘着纱幔的亭子里萧定深正坐在榻上读书,腿上还躺着个蜷缩着睡着了的秦缨。
他漫不经心的翻过一页,目光从纸上挪到了秦缨脸上,这人睡之前刚喝了两碗酸梅汤,嘴角还沾着糖渍,点点薄红落在嘴角看上去显得格外诱人,萧定深嘴里突然泛起一丝甜味,不知道是某人碗里酸梅汤的甜还是某人舌尖的甜。
正欲弯下腰探究一番,突然纱幔被撩开,有人走了进来。
“母后?”萧定深怔了一下。
刘娇没应他,她好像有心事一般皱着眉头,那双漆黑的眸子在他身上落了一会,然后她突然转身往外走去。
轻轻将秦缨的脑袋挪到软枕上,萧定深连忙起身跟着刘娇走了出去。
“母后怎么来了?”行到廊下的阴凉处,萧定深有些惊讶的看着刘娇。
这一看过去,他就发现了不对劲,因为刘娇正在轻轻发着抖,“母后?”他心下一惊,连忙握住刘娇的肩膀弯下腰去察看,刘娇的脸被抬起来落到阳光下,他看见他向来开朗活泼的母后额间满是冷汗,脸上也尽布阴霾,她竟是在隐隐发抖。
“母后!你怎么了?”被刘娇不同寻常的反应给吓到,萧定深顿时心下一沉,在他的印象里,他从未见母后的脸色如此难看过。
刘娇听见这声时终于回过神来,她抬起脑袋怔怔的看着面前这张越长越像年轻时候的萧肆蕴的脸,很久后才扯开唇角露出一点勉强笑意:“母后没事,只是有点累。”
萧定深自然不信,他眉眼再是一沉:“是不是他又做什么事情了?”他很清楚,在这深宫里,能牵动刘娇心绪的人除了他自己便只剩下萧肆蕴了。
刘娇一愣,然后闪躲的避开了他探询的目光:“没什么,真的。”
“那你为何脸色如此难看?”萧定深半分不退的逼问。
刘娇长睫不住颤抖,脸上的神色也终于像是绷不住了一般露出破绽,强装的坚强被打碎,从里面流出无穷无尽的迷茫和难过。
她像是真正回神了一般猛地一震,一把握住萧定深的手,刘娇惊慌失措的道:“快逃,深儿,你快逃。”
她今日本是要去找萧肆蕴商量出宫省亲的事,可是行至紧闭的宫门前,从里面传来的对话内容却把她给吓坏了。
她的夫君竟然在教唆他的幼子谋杀长子。
听着那句“杀了你哥哥,取而代之。”刘娇只觉得整个人如置冰窖,从四肢百骸涌上无限的寒气一直流窜到心头,她几乎连站都站不稳。
但是不行,她很清楚,若是这时被萧肆蕴发现自己就在殿外的话,深儿一定难逃一死,她只能强撑着转身,飞快的出了北宸殿。
耳边响起刘娇的话,萧定深一愣:“逃走?”他看着一直在发抖,整个人的状态都很不对劲的刘娇,萧定深心下阴翳丛生。
将母亲娇小的身躯搂进怀里,他轻声安抚她:“不用怕,母后,不用怕,你先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在他不住的安抚中,刘娇终于平静了下来,她伸手搂住儿子宽阔的后背,闭上眼睛,哀凄道:“你父皇想杀你,我刚刚听见他和定宸说让他杀了你取而代之。”
萧定深一愣,然后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下来,要杀我吗?他其实也不算太意外,甚至觉得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过去数年里他总是遭到一些来历不明的人的暗杀,虽然说那些人可能不是他父皇派出来的,但是绝对有他父皇默许的原因,虞家,其他虞家的党羽,他们是萧定宸的爪牙,也是握在萧肆蕴手上的一把刀。
对于萧肆蕴这个人,萧定深其实根本没摸透,他有时觉得他父皇很讨厌他,有时又觉得好像并不是这样,而且萧肆蕴对他母后的态度也很奇怪,说是冷落其实又未曾亏待过半点,刘皇后多次与他顶撞他也并不反驳,了说是宠爱却又与登基前的恩爱判若两样,十八年来甚至基本上没踏进过刘皇后的宫里。
为什么会这样呢?萧定深觉得他可能是因为觉得被虞家束缚了皇权所以才做出此等姿态,也有可能是一些别的原因,他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违和的地方,可是一时半会他又想不清楚。
正发着愣,耳边又传来刘娇的声音:“深儿,你听见了吗?”
“什么?”他猛地回神,看向刘娇。
刘娇看着他,刚刚的惊慌消失不见,她又变成了以前那个坚韧勇敢,敢提着软剑去救夫君的相府千金:“我说你帮我请秦大人进一趟宫,母后有事想找他帮忙。”
秦大人,秦允?萧定深皱了皱眉,但看着面前的刘娇,他在迟疑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