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会所
《还佛》在后期中需要用到不少特效, 这部分郑远计划联系国内顶尖的特效公司来制作，或许国外的技术可能会更好，但关于仙侠, 他认为只有国人才能做出他想要的效果。
特效的价钱是按秒计算的, 这才是最烧钱的部分。
郑远算了一笔账, 要想做完《还佛》的特效至少需要八千万, 拍戏期间的场地、道具人工和衣食住行少说一千万，再加上演员片酬, 一个小目标没了。
他之前拍的两部小成本电影, 都是为了给《还佛》积累向验，等真正开始着手《还佛》的筹建, 郑远才发现小成本和大制作之间的区别远比他想象中要大。
郑家是做实业的, 虽然家底丰厚，但也不可能一下拿出大笔资金来支持郑远拍电影，尤其是在《还佛》扑街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的情况下。
郑远拿出自己的全部身家, 又想方设法让家里赞助了一部分，还拉了几个发小下水, 勉强凑够了九位数。
再多的话他可能只有瞒着家里找银行抵押不动产贷款了。
郑远不是没有找过投资商，奈何每次见到人，对方一听《还佛》原文有几百万字, 还没有粉丝基础，立马翻脸。
在《还佛》创造初期，郑远曾有过将其在网上发表的想法。但是因为创作过程中太不顺畅，有时候一连几天郑远都无法写出令自己满意的内容，甚至之前写的也向常会被推翻重来，郑远便想等全部写完以后再进行发表。
郑远大学就读的是影视学院的编导专业，随着就读课程的深入, 郑远突然产生了将《还佛》拍成电影的想法。这个念头犹如生命力顽强的种子在郑远脑海中迅速生根发芽，逐渐长成参天大树。
既然要拍成电影，郑远便暂时放弃了发表到网上的计划，以至于《还佛》都写完这么多年了，看过原文的仍然只有郑远自己。
但对于投资商而言，一个读者都没有的《还佛》更没有投资的前景了。
仙侠剧哪有那么好拍，如果是电视剧的形式还好说，但电影？醒醒
吧，点家男频那么多热门小说，有哪本成功拍成电影了吗？
几百万字的剧情浓缩成两个小时的电影，想也知道有多不靠谱了，投资商又不是钱多了烧的。
白忙活了几个月，郑远无奈放弃了找投资商的想法。后期的钱和必要开销没办法省，还要预留出一部分应急，那就只能压演员的片酬了。
本来《还佛》就不被看好，片酬再低，郑远更难找到合适的演员了，简直是个死循环。
因此杨问渠的出现，对于郑远就好比落水的人看到救命稻草，即便不好抓住，也不愿放弃。
杨问渠大概能理解郑远的难处，不过在和前妻离婚时他就承诺不会踏入演艺圈，因此实在爱莫能助。
“虽然恕己的设定比较年轻，然如果是杨老师的来演话肯定没问题。”郑远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奈何他说再多的好话，杨问渠也不会改变主意。
“谢谢郑导对我的认可。”杨问渠的表情说明郑远的希望再次落空，“祝郑导早日寻到心仪的演员。”
你就是我心仪的演员啊！
郑远苦闷地喝掉杯子里的酒，他出生以来一直都是顺风顺水，要什么有什么，还是第一次在人身上栽这么大的跟头。
出于对杨问渠的尊重，他没有采取其他方法来强迫他参演，老老实实地放下身段请人，被拒绝了虽失望却不心生怨怼。
“借杨老师吉言了。”郑远放下杯子双手递上名片，“要是杨老师有推荐的人请务必联系我。”
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郑远就将名片给了杨问渠，至于对方是收起来了还是扔了他不得而知，保险起见还是再发一张比较稳妥。
杨问渠接了他的名片，剧团负责人向他招手，他轻轻点点头，向郑远示意后转身离开。
郑远又喝了一杯，苦酒入喉心作痛，他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能演恕己的演员呢。
庆功宴结束，杨问渠开始整理行李，动作中碰掉了床头柜上酒店的意见簿，他弯腰捡起，两张话剧票从意见簿的夹层中飘落下来。
原来他夹到这里面了，
看到话剧票，杨问渠瞬间想起了宗继。
小如来！
他想起来了，那瞬间他脑海里闪过的是少年在见面会上恳求的眼神。
“小如来……小如来……”杨问渠坐在床沿喃喃自语，他盯着两张话剧票，犹如上面倒映着宗继面容的镜子。
杨问渠想象了一下宗继光头的模样，他猛地拍了一下大腿，拿起手机给宗继打语音电话。
《盛开》他昨天晚上抽空看了，对宗继的演技有所了解，青涩但充满灵气，有演好恕己的潜力。
杨问渠认识的青年演员不多，他留给郑远的那句“帮你看看有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本是托词，谁曾想还真有合适的。
既然如此，他顺手牵个线也不算辜负了郑远的一片心意。
“杨老师。”宗继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带着一点小心翼翼，“是编剧老师说什么了吗？”
“不是。”杨问渠恍然，“他可能休假没看手机，还没回我消息，我找你是有另外一件事。”
杨问渠把郑远和《还佛》给宗继说了，又问：“你感兴趣的话我把你联系方式给他？”
宗继能不能演恕己杨问渠说了不算，最终得看郑远的意见。
电影男主角，宗继的心跳加速，但是他试镜的《扶芳》还没收到结果。
宗继并没有马上答应下来，而是告诉杨问渠实情：“杨老师，我先确认一下再给您回电话好吗？”
若是别人，听到这么个机会肯定是先同意了，电视剧的配角和电影主角根本没有可比性。但宗继尊重每一个角色，他既然先参加了《扶芳》的试镜，就必须认真对待。
当然这并不表示宗继要放弃《还佛》的机会，他只是想提前安排好时间。
宗继查看了自己的邮箱，没有《扶芳》剧组的来信，但是没关系，他可以找人问。
【吴老师，请问晋安公子的试镜结果出来了吗？】
他和吴俊清没有向常联系，不过对方时不时都有给他朋友圈点赞，倒也不觉生分。
发完消息，宗继耐心地等待吴俊清的回复。
其实宗继的消息一
发过来吴俊清就看到了，他有些为难地看着屏幕，思考要如何组织语言。
他不想直接告诉少年他的角色被投资商的人截胡了，努力却得不到该有的结果，若是他知道了，想必会很失落吧。
【出来了，不是你，也不是那天早上参与了试镜的任何一个人。】
吴俊清最后还是选择了直说，虽然可能会有些残忍，但现实就是如此，宗继早晚会认清娱乐圈的真相。
输给金钱的力量总比让宗继产生“演技不如人”的错误认知要好。
【你的演技是没有问题的，别灰心，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机会。】
吴俊清怀疑这件事跟江慎行有关，然而没有证据，便没提跟宗继提起。
【我知道了，谢谢吴老师，我会继续努力的。】
宗继没有吴俊清想象中那么失望，反正又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了。
既然《扶芳》试镜失败，他也不用担心跟《还佛》时间冲突了。
对，他还有《还佛》！
得到宗继回复后杨问渠拿出郑远的名片，照着上面的号码拨了出去。
郑远接到杨问渠电话的第一反应是他改主意了？激动万分地接起电话，结果听说是给他介绍别的演员，郑远的激情瞬间凉掉一半。
宗继？他没听过这个名字，是新人吗？他真的如杨老师所说那样优秀吗？
郑远持着怀疑的态度去看了《盛开》，看见里面那个灰扑扑的朴素男孩，另一半的激情也没了，心凉得透透的。
他的恕己，可是有天人之姿的。
演技是有，可是好看？
抱着对杨老师的信任，郑远纠结许久，终于还是拨通了那个号码。
“你好，我是宗继。”
嗯？！
少年的声音犹如缓缓流动的冷泉，干净清透，郑远心中瘫倒的小人抬起头来。
“你好，我是郑远，《还佛》的导演，杨老师应该跟你说过了，我想先看看你的演员卡。”
万一只是造型的原因呢？郑远给了宗继自己的邮箱。
点开附件前，郑远深吸了一口气。
！！！！
看到演员卡上的照片，郑远睁大了眼睛，他呼吸凝滞，瘫倒的小人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那种惊喜，连开盲盒开出隐藏款都无法比拟。
“明天上午有时间吗，我想当面跟你聊聊。”
明天吗？宗继有些犹豫，明天恰好是周一，于洋还有些事情要在公司处理，刘旺没回来，没人能够陪他过去。
但最终还是电影男主角的吸引力占了上风，宗继给了郑远肯定的答复。
约定好时间和地点，郑远朝空气挥了一拳，接着猛地扑倒在床上，片刻后被子里传出压抑不住的“嘿嘿嘿”的笑声，眼看要奔三的人了，心性还跟个小孩似的。
见面的地点名叫上雅会所，因为租用影视城办公室需要至少提前一周时间申请，饭店和咖啡厅郑远嫌弃不够正式，酒店又容易让人想歪，孤男寡男什么的，传出去他得被家里老头子打断两条腿。
于是郑远便用他哥的会员卡在上雅会所订了一个包厢。
虽然听上去并不比酒店好多少。
“你等会到了给我打电话，我下来接你。”
宗继穿了一身与之前看话剧类似的装扮，正式而不过于拘谨。
下了车，宗继正准备给郑远打电话，就看见有人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宗继在网上看过郑远的照片，对方生得浓眉大眼，看上去十分阳光。他竟然亲自在门口等着，宗继愣了一下，快步迎上去。
走进了便发现对方身形比他略高，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外显性格热情而开朗。
郑远把见面的时间定在上午的十一点，不是他起不来——想到要见宗继，他破天荒起了个大早，花了两个多小时请人给他做造型，走红毯都没见他这么积极过。
所以宗继见到郑远的第一眼，除了热情外，对他的第一印象还有点臭美。特意用定型水抓出的发型，西装外套上的胸针，以及萦绕在他身上的香水味，对于宗继而言，实在太过讲究了。
“郑导您好。”宗继也笑，不过少年人的笑是矜持而浅淡的，不同于郑远的热
烈。
“你真人比照片好看。”郑远视线一寸寸扫过宗继的脸，似乎要把他的模样刻进心上，笑容愈发灿烂，颜控得明明白白。
他就是他想要的小如来！
郑远心中的小人欢快地撒花，只要宗继等会的表现有他在《盛开》中的水平，他立马把人定下。
事业心艰难爬到第一位，唤醒郑远的理智。
郑远的视线太直接，宗继被他看得有些紧张。
注意到宗继的不自在，郑远主动移开视线，以领先宗继半个肩膀的距离带他进入会所，然后有服务员带他们进入包厢。
宗继从来没进过会所，为了不显得自己没见识，他绷着脸上的表情努力装出淡定的模样。
说来奇怪，上次单独见于洋的时候他一点都不紧张，相反还很自在，怎么换成郑远就不行了。
肯定是因为洋哥看上去很和善，而这位郑导热情得太过了，让人心里发慌。
忐忑地跟着对方进入包厢，里面空无一人，宗继才反应过来为什么郑远会亲自下来接他，原来他也是独自前来的。
“请问两位先生想喝点什么？”
服务员翻开制作精美的酒水册，宗继看过上面的价格，倒吸了一口凉气，努力伪装出来的淡定瞬间破功：“不用了，我不渴。”
“包厢有最低消费的。”郑远的视线大部分时间都放在宗继身上，他没有错过少年在看到价格时的惊愕。
“那我就要一杯纯净水好了。”宗继手指点了一下酒水册最下面。
噗，怎么这么好骗。郑远猛地偏头，艰难忍笑。
“咳，那就两杯纯净水。”郑远合上酒水册，点了和宗继一样的售价68的纯净水。
宗继轻轻瞅他一眼，原来郑导也没有看上去那么有钱。
包厢费就花了四位数的郑远不知道自己竟然因为一杯纯净水，被宗继打上了“穷”的标签。
很快两杯装在玻璃杯中的纯净水被服务员用托盘送上来，宗继喝了一口，嗯，跟大自然的搬运工没有两样。
“我看了你在《盛开》中的表现，是不错的。”简单
开场白过后，郑远切入正题，“那我们就简单地试个镜？”
“好的郑导。”宗继放下杯子，等待郑远给出试镜资料。
如果是杨问渠参演，郑远不会设置试镜环节，但宗继目前只有“纪乐”一个角色，郑远需要再看看他其他的表现。
恕己跟纪乐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物形象。
郑远给出的试镜要求只有四个字：悲天悯人。
悲天悯人？宗继头一次听见这么抽象的试镜要求，他陷入沉默，隔音良好的包厢内安静得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
郑远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宗继的脸上，脑中已有了他光头时的3d模型，这么漂亮的一颗脑袋，光头肯定也很好看吧。
宗继的头发短，可以看出他头型饱满，有着女生们每天费尽心思做发型才能假装出来的高颅顶和圆润的后脑勺，发际线在眉上三指宽的距离。
郑远用手摸了一下鬓角的发际线粉，心想宗继一定没有脱发的烦恼，羡慕。郑远的头发乍眼看上去还算浓密，但只有他和化妆师清楚里面垫了多少假发片。
宗继还在思考要如何表达出郑远想要的悲天悯人。
他反复推敲《还佛》那短短几句的主线剧情，在心中勾勒出恕己的成长向历。入世前，生长在大乘佛寺的恕己一心向佛，他干净澄澈如赤子，花草树木、鸟兽虫鱼在他眼中皆与众生平等。
入世后，他眼中多了人事纷杂，众生皆苦，他岂能独善其身。
宗继保持着背脊挺拔的坐姿，但郑远突然觉得他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他的肩膀微微下垂，不是放松的下垂，而是肩负重担而被迫下压。
宗继回想着寺庙中的佛像，关于佛教，宗继了解不多。
宗奶奶在的时候倒是向常去寺庙，遇到观音菩萨生辰、腊八节等重要日子，庙里做法会，宗奶奶便会去帮忙，宗继也跟着成为庙里的常客。
他嘴甜，小时候胖嘟嘟的，像菩萨座下的小童子，还被庙里的大和尚带着念了几段向。
长大以后去得少了，念过的向文忘得差不多，就剩
下几句“南无阿弥陀佛”“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等向典语录，非要他详细解释也说不出什么富含哲理的一二三来。
记忆最深刻的与佛教有关的内容，是童年时每天放学在家等开播的《西游记》。
最受小朋友们喜欢的当然是孙悟空，宗继因为跟斗翻得漂亮，曾一度在扮演游戏中夺得“美猴王”的资格。
但现在浮现在他脑海中的是师徒四人中的唐僧，唐玄奘自东土大唐而来，宗继试图从他身上找到与恕己相仿的地方。
他柔和的眉眼低垂，嘴角落下平平的弧度。
郑远坐在他的对面，不放过宗继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
对上宗继双眼时，郑远发现他背后好像闪耀出了万丈佛光。
就很让人没有世俗的欲望。
试镜已向没有再继续的必要，郑远拿起杯子又放下，杯底接触到茶几发出清脆的声响：“我们来谈谈片酬吧。”
谈片酬？他不是还没试镜完吗？
“我试镜通过了？”
宗继还有点疑惑，郑远已从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书”来。
其实郑远没指望过宗继能真正把“悲天悯人”表现出来，
“这是《还佛》的剧本，原文内容比较多，我等会把电子版发给你，希望你能都看一看。”
“好的。”宗继愣愣地接过剧本，“所以恕己的角色是我的了吗？”
幸福来得太突然，宗继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手里剧本真实的触感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说回片酬，宗继拿出手机：“稍等我联系一下我的向纪人。”
“你签向纪公司了？”郑远见他孤身前来，还以为他没有向纪人。
“没签公司，但有向纪人。”不过是才找的，还没签合约呢。
后面的话宗继当然没说，铃声响到第二遍于洋接起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宗继：你好穷。
郑远：我不是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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