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话剧
宗继看向舞台, 他双眼51的视力能清晰看到台上演员们的模样。太靠前仰着脖子累,太靠后又容易看不清舞台,所以于洋买的中排价格才这么贵。
杨问渠矗立在舞台正中, 他穿着具有时代特色的中山装, 鼻梁上一副金属框架的眼镜。不用一句话, 仅眼神和气质就表现出了他所扮演的文人的身份。
站在他身边的还有一位齐耳短发素色旗袍的温婉女人, 从姿态看两人该是夫妻关系。
然而宗继没有关注女人,他瞪大了双眼, 视线凝在中山装男人的脸上——是刚才买票的那个人!
话剧票上没有印演员的脸, 售票处和检票入口内倒是有《红海》的宣传海报,然而前者宗继没去, 后者进场太赶没来得及。
虽然这样做不太礼貌, 但宗继还是拿出手机再次搜索了一下《红海》的演员表,他之前光顾着了解大概剧情和剧评了。
杨问渠,他果然没有看错。
“教书者育人, 我身为他们的先生,有责任去将他们带回来。”
尽管宗继分了心, 台上的声音仍然清晰地传入了他耳中。剧场装有地麦,无需演员们将麦克风佩戴在身上。
这是和现场拍戏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宗继分散的心思逐渐被他们收拢到话剧本身,先看剧吧, 看完再说。
随着剧情的推进,出场的角色越来越多,现场的气氛也越来越凝重。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宗继心头猛地一跳,只觉浑身的热血滚动,奔涌着叫嚣着,要和他们一起为泱泱中华贡献出自己的力量。
太厉害了……
宗继手抚上心口, 他忍不住想了一下如果把他换到台上会是怎样的效果——可能会连台词都听不清吧。
除了台词,还有演员们的表情、眼神和动作,同样是愤怒,有些人只会面目狰狞地咆哮,而杨问渠仅凭一个眼神,就让人感受到了他澎湃欲发的怒火。
宗继自认做不到这种程度。
当然,话剧进行
时他没有功夫想这么多,所有的感想都是在谢幕后回味刚才的表演时产生的。
同样是表演,但话剧和电影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于电影而言,不论是2d还是3d亦或是更高科技的4d,其目的都是为了给观众更好的沉浸式体验。但无论如何,电影都是“虚”的,你手向前伸,再向前,虚无之后是冰凉的幕布,所有的声音和场景都在幕布之上,与现场观众割裂在两个空间。
而话剧相对而言更加真实,舞台是摸得着的,演员与观众同处一个剧场,他们之间只有台上台下几米至几十米的距离,演员与观众是同步的。
电影是先拍,然后剪辑,最终上映,观众看到的是成品,无论他们反应感官如何,电影内容不会因他们有任何改变。
话剧是进行时,甚至可以说,观众也是表演的一部分。
在电影院里,穿着随意的观众们聊天、吃零食、喝饮料,这样的行为,在剧场里便会显得十分地不得体不合时宜。
最后,从演员层面来说,时长一百二十分钟的电影,是通过无数个镜头拼凑起来的,他们并不需要在两个小时内将所有内容表演完成,失误了可以ng重拍,找不到情绪也没有关系,下场休息,慢慢调整。
话剧是一气呵成的,演员们没有重来的机会,所以他们必须时刻保持最佳状态,一气呵成,对于演员的体力、记忆力、临场发挥能力都是极大的考验。
“我们去找老师们要签名吧!”前排的女生兴奋地向男友说道,“我查了,购买一等票的都可以持票根参加散场后的见面会活动。”
于洋买的也是一等票,不过见面会的事他忘了说。
宗继正在考虑要如何才能见到杨问渠向他致歉,听完女生的话立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不过他没往前凑,而是等到见面会快结束了,才鼓起勇气快步走到杨问渠面前。
杨问渠微笑着给观众签完名与他握手,待他转身离开后,深深地闭了一下眼睛,仔细看他的面色苍白,连嘴唇都失
了血色,执笔的手也在轻轻发抖。
他太累了,在两天没睡的情况下完成一场高强度的话剧表演,他的身体已到了极限。
再坚持一下,马上见面会就要结束了。
剧团的助理为他冲了一杯葡萄糖水,杨问渠喝完后精神好了一些,重新撑起微笑看向来人。
“杨老师你好,我是之前剧院门口那个人。”宗继局促地握着双手,“对不起,刚才是我认错人了,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杨问渠记得少年的眉眼,“我正好需要你的那张票。”
怎么可能?宗继不相信他的话,以为只是对方善意的托词。
“不,杨老师,我不该收您的钱的。”因为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宗继羞愧得耳朵发红。他点开手机扫码功能,“我把钱转给您吧。”
杨问渠摆摆手:“真的不用。”
“要的。”宗继脸越发红了,“杨老师……”
少年的眼里闪着水光,充满了恳求,让人不忍心拒绝。
“怎么了?”注意到杨问渠这边的动静,隔壁的同事探身过来问了一句。
“没什么。”杨问渠示意她继续忙她的,然后转头看向宗继,“你觉得今天的话剧如何?”
嗯?宗继有些疑惑,不过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特别棒!尤其是老师您生气的时候那个眼神,我都被吓到了。”
说到这里,宗继模仿了一下杨问渠当时的眼神,虽然不够到位,但与杨问渠仍有七八分相似。被宗继表现出来的灵气打动,杨问渠拒绝的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两人交谈的时间有些长了,助理在附在杨问渠耳边提醒了一句。
“我知道了。”杨问渠抬手,助理退后两步,他看向宗继,“把你话剧票拿出来吧。”
宗继马上递上话剧票,杨问渠反手把笔给他:“我没带手机,你写一下你的电话,等会拿到手机了我再联系你。”
啊,原来他手机不在身上。宗继尴尬的把手机锁屏,接过笔在上面写上自己的电话号码:“我微信号也
是这个。”
“好。”杨问渠把话剧票对折拿在手里,“我会联系你的。”
他的表情和语气,让宗继深信他会言出必行。
“演出真的特别棒,谢谢杨老师!”宗继朝着杨问渠鞠躬,不再耽误他的时间。
虽然闹了个乌龙,不过结果总算是好的,接下来就等杨老师的联系了。
还有,《红海》真的好棒啊!想起刚才的表演,宗继迫切地想要找人分享。
齐重焰的消息就是在这时候发过来的。
上午确认拍摄现场,下午确认后期剪辑进度,齐重焰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心里却有个角落一直惦记着昨晚和宗继的那通不完整的视频通话。
他怎么就睡着了呢?齐重焰已经反应过来昨天晚上宗继是为了让他早点休息,才撒谎说自己困了。
又不是没熬过比这时间还长的,他身体出问题了?
齐重焰寻找着自身原因,没想过还有种可能——见到宗继后他紧绷的神经下意识松懈了。
跟饱暖思淫、欲差不多是一个道理。
【你看完话剧了吗?】
宗继立马打字,又觉太慢,想说的是话太多,文字无法表达他内心的激动,宗继干脆在大剧院外找长椅坐了下来给齐重焰打电话。
“看完了,《红海》特别棒,老师们演得太好了!如果你在冀北的话我们就能一起过去了,你看过话剧吗?”
“看过。”不仅看过,不工作的时候齐重焰还是话剧院的常客,“等我回来我们可以一起。”
齐重焰集中注意力,试图在宗继的背景音中找他陪他一起看话剧的那个人。
没有听见第二人与他的交谈,齐重焰扬眉:“你一个人去的吗?”
“嗯。”想起刚才的乌龙,宗继捏了捏耳垂,“我还闹了个笑话。”
他把将杨问渠误认成买家的事说了,齐重焰看不到他的脸色,但能猜到小孩此刻定然是十分不好意思的。
“啊,杨老师加我了!”宗继雀跃着通过杨问渠的好友申请,“你等等我啊,我先把钱还给杨老师。
”
“好。”齐重焰语气充满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若是在他面前放一张镜子,定能倒映出一张让小赵惊诧的笑脸。
为了不让宗继久等,杨问渠离场后拿到手机便兑现了承诺。通过好友申请后,宗继把钱转过去,再次表达了歉意和对话剧的赞扬,并表示如果有机会一定会看第二场,《红海》中有太多细节值得他反复琢磨了。
对方没有回复,宗继退出对话框,耳机里一片安静:“我好了,你还在吗?”
“我在。”齐重焰回答得迅速,宗继的手指弹了一下,却不知悸动从何而来。
“这边好像有点吵,你能听清我说话吗?”大剧院外闹哄哄的,宗继把耳机的麦克风拿到了嘴边。
少年的声音如同耳语,齐重焰瞬间失神,过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意识:“能听清。”
“那就好。”宗继仍贴着麦克风说话,齐重焰身体泛起酥酥麻麻的感觉,却又舍不得将耳机摘下。
“接下来准备做什么?”齐重焰坏心眼地也将麦克风放到嘴边,他听见少年猛地抽了一口气。
宗继缩了下脖子,好似有道微弱的电流穿过身体,他舌尖抵住上牙膛连续吞咽几下,才消去了耳朵里让人难耐的痒意。
嘟的一声通话被对方挂断,齐重焰的笑意僵在脸上,好像玩脱了。
【刚刚不小心按到了,我准备坐地铁回去了。】
是不是真的不小心只有宗继自己清楚,齐重焰不敢再逗,老老实实地给宗继发文字:嗯,路上注意安全。
晚上剧院方安排了酒席宴请寻踪剧团全体成员,杨问渠身为首席兼《红海》第一男主,自然是主要宴请对象。
被电话吵醒后杨问渠躺在床上发了几分钟的呆,两个小时虽然远远不能满足他对睡眠的需求,但也聊胜于无。
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振奋精神,杨问渠简单地换了一身衣服,拿上手机和房卡与剧团的同事汇合前去赴宴。
明天安排了两场《红海》的演出,今天晚上就是单纯地吃饭,杨问渠
等人面前放的都是清淡的饮料。
杨问渠眼底挂着明显的青黑,他迅速将肚子填到七分满,以饮料代酒敬了席上众人一杯,然后继续回酒店休息。
反正他已经完成了露脸的任务,接下来的事情有负责人处理。
刚吃过饭不能马上睡觉,杨问渠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杨问渠放下手里的报纸,他有睡前看书的习惯,以往会携带几本书在巡演期间阅读,此次走得匆忙没顾得上。
原来是宗继回到家发现转账还没被领取,忍不住又提醒了一遍。
杨问渠毫不扭捏地收了钱:不好意思,忘了看你的消息。
没关系,收了钱就好,解决一件事,宗继放下心里的惦记。
杨问渠仔细看完了宗继的留言,少年如同小学生交作业那般认真写了一篇观后感,与普通剧迷的表面评价不同,从宗继的言辞中能够发现他已触及到了《红海》的内核。
那隐藏在表面故事之下的主题,杨问渠多次研读剧本才完全理解,少年仅看了一场就能有这般深刻的解读,让杨问渠既惊叹又感慨。
若是让他多看几场,说不定能与编剧达成共鸣。
杨问渠对宗继产生了一丝好奇,对方如此年轻,再结合其外形,该不会是哪个剧团的新生代演员吧?
杨问渠翻了一下宗继的朋友圈,试图找到蛛丝马迹来验证自己的猜想。
很快他便发现了答案,因为宗继转发的《盛开》相关报道。
原来不是剧团的新生代,而是电影演员。既然已经是演员了,对方肯定不会愿意加入剧团,毕竟当话剧演员的收入远比不上当电影演员。
寻踪目前新生代成员严重不足,愿意进入剧团打磨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不知道等他逐渐老去,无法担任首席后寻踪的前路会是如何。
杨问渠失落地退出宗继的朋友圈,收拾了衣服去卫生间洗漱。
结束和杨问渠的交谈,宗继对着镜子模仿起他在《红海》中的表现,但始终不得其法。
不行,看一场根本不够。
“洋哥,你可不可以帮我问问有没有人愿意出《红海》的票啊,我想二刷。”
所有官方售票途径都显示《红海》已无余票,没办法,宗继只能找于洋求助。
“等等,我帮你问一下。”《红海》真有那么好看?于洋被宗继说得意动,可惜僧多粥少,他只弄到一张,他同城快递给了宗继。
票价连同快递费一共是七百,宗继把钱转给于洋,好说歹说劝对方收下了。一下支出七百,对宗继来说有些肉痛,不过想想《红海》,又觉得这钱花得值。
二刷的效果并没有因为看过一遍而减弱,甚至比他看的第一场还要好。
观众逐渐散场,宗继坐在位置上飞速在手机上写着观后感,由于太过认真,连清扫人员进场都没有发现。
直到对方出言催促,他才匆匆将观后感收尾发给杨问渠。
于洋他们没有看过红海,他能找到的讨论对象只有杨问渠一人。
宗继的行为对杨问渠而言并不是骚扰,相反他很喜欢跟宗继交流,否则宗继也不会贸然打扰他。
【我能把你的观后感发给《红海》的编剧看看吗?我想他应该会很高兴能遇到你这样的观众。】
剧团的编剧没有跟团巡演,他正在休假,准备构思新的剧本。
【可以的,谢谢杨老师!】
宗继让杨问渠随意,心里有点羞涩、忐忑又有点小骄傲,他写的观后感竟然要被编剧本人看到了。
不知道对方会不会认为他在胡说八道。
既然杨老师都表示认可的话,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
杨问渠把宗继的观后感转发给编剧,暂时结束了跟宗继的对话,换衣服准备参加庆功宴。剧团在冀北的巡演顺利结束,他们将在明日前往海市,开始下一站巡演。
“杨老师。”
杨问渠穿了身正装,白色衬衣黑色西裤,他身量不是全场拔尖,却总能第一时间吸引别人的视线。
“郑导。”杨问渠看向径直向他走来的男人,脸上的笑容有些无奈。
从去年起对方就不停邀请他参演自己的新戏
,每次杨问渠都会给出否定的答复。距离上次见面时隔三月,杨问渠以为他放弃了,没想到又出现在这里。
“杨老师,您真的不愿意再考虑一下吗?”面对杨问渠无奈的笑容,郑远内心苦涩。
“实在对不起郑导您的好意。”在郑远之前便有许多导演和制片对他发出过邀请,如果杨问渠愿意参演电影,他早就去了。
郑远的诚意杨问渠不是不知道,但他无法为他破例,其中内情也并不能告知对方。
“哎,是我打扰杨老师了。”郑远失望叹气。
他刚过了二十六岁生日没多久,还很年轻,执导过两部小成本电影,票房虽不高但评分还可以。自从去年看了杨问渠的话剧,郑远便多次邀请他参与自己的新电影。
中间停那三个月是因为得知他在准备新剧,没有来打扰他。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说一说剧本和角色信息,我帮你看看有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
郑远心说不会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跟着杨问渠走到一个相对僻静方便谈话的角落。
他最大的爱好是写小说,之所以会做导演,也是因为想把自己写的小说拍成电影。作为一个富二代,家里的生意有极富商业头脑的大哥继承,郑远有足够的金钱和精力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还佛》是我十七岁时的一个脑洞,我用了九年的时间把它制作成完整的剧本。”说起《还佛》,在杨问渠面前向来谦虚的郑渊也不免带上了骄傲的神色。
“大乘佛寺的恕己法师入世修行,天下生灵无不趋之若鹜,所行之处沉珂尽百鬼消。世人为他著书修庙,赞其为小如来。”
“红尘多歧路轨道,传言得恕己法师舍利子者可一朝得道。世人欲割其肉饮其血乱其身,却不知通天之路早已断绝。”
“方丈怜悯恕己生来多艰,遂取法号恕己愿他不负众生苦,但恕己却仍以神魂筑通天路。”
郑远几句讲述了《还佛》主线,杨问渠听到小如来时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没能抓住,随后若有所
感:“你想找恕己?”
“对。”郑远找的就是恕己,他剧本写了十年,演员当然不能含糊。恕己作为《还佛》的唯一主角,选角稍有差池都会对整部电影带来极大的影响。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恕己的原形应该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杨问渠气质温和,但毕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眼角的皱纹显示出他并不年轻。
杨问渠说得没错,在郑远的初始设定中,恕己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青年,小如来的“小”字也是因此而得。
可是想找一个演技和片酬都符合要求的演员已经很不容易,再加上年龄限制,《还佛》开拍怕是遥遥无期。
杨问渠是郑远见过的所有演员中综合条件最合适的,否则他也不会如此紧追不舍。
作者有话要说: 春儿:话剧好好看!老师们好棒!
齐重焰:嗯嗯嗯!
【感谢评论区策马小可爱的交流,我会努力把春儿写得更好的~】
中考的宝贝儿加油!!!!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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