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夜里起风了，后半夜又下大雨。秦霜霜有点担心杂货店，趴在窗户上看了又看，迟迟不敢睡觉。
这一场台风来得突然，即使她想全力抢救，但杂货店还是被吹得面目全非。
“霜霜啊，这是你家的铁皮吗？”李大婶拖着一块长满铁锈的大铁皮朝她走来，脸上布满小汗珠。
“没用了，你要是有需要就拿回去吧。”
“那敢情好，谢谢你啊。”李大婶拖着铁皮飞奔回家，一眨眼就没了人影。
半个月后，杂货店重新开张。李大婶站在店门口看了又看，笑着问她：“这瞧着可洋气了，东西不会涨价吧？”
秦霜霜笑着摇头，悬着的心慢慢落下。她用仅剩的一万多块钱把铁皮换成了水泥墙，又把里外的墙面全部刷成淡黄色，所有的货架也全都换新，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好在杂货店重新装修后生意不错，小柜台前每天都站满了人，几百袋盐两天就卖完了。
“我就喜欢来你这里买东西，看着亮堂堂的，心里放心。”
“是啊，我还以为你会涨价呢，没想到卖的比桥头那边还便宜几毛。”
……
他们的认可让秦霜霜倍感欢喜，要不是手头上没什么钱，她还真想把店面扩大，把杂货店升级成小超市，反正院子还大得很。
但想归想，就算经济条件允许，她大舅一家人也不会答应的。
虽然这老房子和杂货店对他们来说根本毫无意义，他们也不会为了杂货店再从城里搬回来，但一听说她的生意有所起色，她舅妈和表弟就立马杀了回来，前前后后看了又看，最后委婉地提出要收租金。
她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舅妈脸色不大好看，又拉不下脸去争那几百块钱，最后只能拿杂货店做文章，警告她不准再扩大店面，不然围墙倒了要她负全责。
她像小时候一样说着好话把他们打发走，但心里却很不舒服。
准确来说是觉得很不安，而且她目前没有能力去解决这种不安。因为这房子确实和她没什么关系，就算他们现在要她拖着行李箱滚出去，她也不好争什么，所以除了低声下气，剩下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忍耐了。
但好景不长，没过几天她表弟又来了，还带了他的女朋友来，说是要回来小住几天，散散心。
她自然是不敢吭声，但看着他们大包小包地往二楼搬，心里还是有点害怕。
看这阵仗，绝对不是小住几天那么简单。
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第二天早上，三个师傅就带着工具来施工了。
“看样子你表弟要回来开店了。”李大婶一边嗑瓜子，一边观察她表弟和他的女朋友。
“哎，霜霜，你知道那女的是谁吗？”
“谁啊？”秦霜霜根本没心思聊这些八卦，但李大婶却越说越起劲。
“她好像是凡巧她后妈的侄女吧？”
“谁？什么后妈，什么侄女？”秦霜霜看着老围墙“啪啪”往下倒，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轰然倒塌。
“就是你那傻妹妹的后妈啊。”李大婶往地上吐瓜子壳，仍不肯结束话题。
“那都是一窝的鸡蛋，你看看凡巧她后妈是什么德行，就知道她是什么德行了。我估计就是她撺掇你舅妈他们回来开店，不然他们哪里瞧得上这里啊？”
虽然只是猜测，但秦霜霜知道真实情况应该跟这个差不多，如果不是有人在耳边吹风，她表弟是绝对不会回来的。毕竟他从小在城里长大，打心眼里看不上这里，何必回来找罪受呢？
“哎，别看了，好好做生意吧，能赚一天是一天。”
李大婶拍拍手，又用力擦了擦嘴，满脸惋惜：“我还以为你能多待一段时间呢。”
秦霜霜真的很不喜欢这种不吉利的预言，但李大婶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了，对大舅一家人知根知底，她的话一向很准，虽说不上完全正确，但总能对个一大半。
她越想越烦，于是主动找那几个师傅聊了聊，果然不幸被李大婶言中，她表弟确实是要回来开店，而且他的计划正是她之前所考虑的小超市。
秦霜霜踩着围墙慢慢蹲下，挫败感如猛兽出笼，把她轰然倒塌的信念吃的连渣都不剩了。
自己心心念念却无力实现的事情，别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如愿，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她想了一晚上，但终究是没想明白。凌晨五点，她收拾好行李去大路口等车，憋了一晚上的眼泪怎么都憋不住了。
“你这是干嘛？”
一辆黑色小轿车在她面前停下，吓得她立马起身狂奔。
“秦霜霜，你跑什么啊？”
吴越泽在开车和下车之间犹豫，秦霜霜却一头栽倒在地。
“哎呀，你……”
他气得要死，却又不忍责备。
“我要坐车去城里。”秦霜霜从地上起来，通红的双眼装满了委屈。
“你具体要去哪里？我送你吧。”
“不知道。”秦霜霜垂头丧气地跟在他后头，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往外涌。
吴越泽替她系上安全带，摸了摸她的膝盖，确认她没有受伤后才开始询问事情经过。
秦霜霜本就憋了一肚子情绪，见他主动问起，就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了。
“那你为什么不联系我？”
“联系你干嘛？把我外公家买下来吗？”秦霜霜破涕而笑。
“你还好意思笑。”吴越泽靠边停车，表情十分严肃，“我这次来找你，是有些事想问你，你现在可以回答吗？”
“什么事？”秦霜霜捏着纸巾慢慢擦眼泪，心情平复不少。
“你先听这段录音。”
吴越泽把手机丢给她，食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打。
“这是你的声音对吧？”
“好像是……”秦霜霜又重新听了一遍，默默把手机还给了他。
“你怎么会有这段录音？”
吴越泽把手机丢到一边，语气既委屈又愤怒：“我室友从你室友手上拿到的，然后我所有的室友都听过了。”
“啊？”
“你到底什么意思？什么叫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又不是玩不起？”
“我不知道。”秦霜霜握紧安全带，终于知道吴越泽为什么要停车了。
“你可真行啊，一句话不说就把我给甩下了，我当初……”他用力拍了下方向盘，苍白的手背上青筋慢慢浮现，“算了，就这样吧。”
“我不记得当时是什么情况了，但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秦霜霜努力回想当时的情景，心里直喊冤枉，嘴上却解释不了一个字。
“无所谓了，反正……”吴越泽突然叹气，满脸哀伤地望向窗外。
“反正什么？”秦霜霜偷偷打量他的神情，心脏怦怦狂跳。
那些话确实是她说的，这一点她无可否认，可她本意并非如此，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不能说是一时气话吧？
“你不解释一下吗？”吴越泽像是想通了什么，脸色没有那么难看了。
“我想想哈。”秦霜霜赔了个笑脸，望着窗外呼啸而过的风景渐渐出神。
“你没事吧？”吴越泽见她呆呆的不说话，以为是自己吓到她了，于是尝试挽回形象。
“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可你那些话听着真叫人伤心，我刚才有点太急了，你别生气。”
“啊？没有，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在回忆那天的情形，希望能给你一个最好的解释。”秦霜霜见他先道歉了，心里愈加羞愧。
“过去的事情不可挽回，我们还是继续向前看吧。”吴越泽笑笑，缓缓降下车窗。
秦霜霜深吸一口气，脑子稍稍清醒，于是尝试着向他解释：“我当时并不觉得我们在正式交往，外加上有些不耐烦，所以就胡说八道了……”
吴越泽扭头看她一眼，眉头紧锁：“你觉得我们只是临时情侣？”
“我们算是情侣吗？”
“不算吗？”
“哪里算了？”秦霜霜努力回忆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实在找不出什么甜蜜回忆。
吴越泽却一脸严肃：“我不是那种始乱终弃，不负责任的人，既然我说了你是我女朋友，我就一定会对你负责。”
秦霜霜吓得差点咬到舌头：“停停停，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你一个人说了不算。”
“不会吧秦霜霜，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就没有一点点……”
“不会吧吴越泽，你不会是对我……”
秦霜霜轻轻拍了他一下，试图让这段对话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但吴越泽的沉默让她胆怯了。
“对了，你要去哪里？”
开到市中心的时候，吴越泽终于吭声了。
“不知道。”秦霜霜趴在窗边看了一圈，小声问，“吴越泽，我是不是很差劲啊？这里有这么多公司，可没有一家愿意要我。”
吴越泽怔了一下，满脸惊讶：“原来你是找不到工作才回去开店的？”
“回去好歹不用交房租，还有杂货店暂时维持基本生活，不是挺好的？”秦霜霜苦笑一声，脸颊都快烧起来了。
“那你为什么不联系我？”
“这怎么好意思……”秦霜霜偷偷瞄了他一眼，把“非亲非故”四个字悄悄咽了回去。
“怪我，当时只记着录音的事，忘了联系你了。”
“你千万别这么说，这事说到底是我不对，要怪还是只能怪我。”秦霜霜解开安全带，看着黑压压的高楼大厦，没来由的害怕起来。
“要不先去我的工作室？”吴越泽拉开袖子看了下手表，小声解释道，“我早上八点要开会。”
“也好，你开会要紧。”秦霜霜重新系上安全带，羞愧得都不敢抬头了。
人跟人的差距怎么会这么大呢？明明都是一个学校出来的，为什么她和吴越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