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最坏的相遇
男人的心狂跳起来，深更半夜遇到一个红色的影子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冲击，他脑子里开始回想儿时听过的各种鬼故事，甚至想到了很老的一部香港恐怖片，那个影子没有动，但是衣裙却被暗夜的风扯动着。
陈繁知道101住的是李建军两口子，这个点儿他们应该正在睡觉，她虽然没有侧身去看，但她知道门口的人没有离开，他们两个就这么站着，直到声控灯熄灭。陈繁继续静悄悄地上楼，她一贯不喜欢影响别人。
男人看着那抹红影消失，不自觉地跟了上去，走了很久，他有些恍惚，不知道他正在追逐的是人还是什么，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将面临考验人性的选择。他跟着她走到顶楼，她站在701的门口仿佛在等他。
本着一个合格租客的良心，她不想给房东惹麻烦，不希望房子变成凶宅，可男人大概不这么想，他紧走几步来到她身后用力地捂上她的嘴，在她耳边说，开门。
陈繁极不情愿地开了门，男人紧紧贴着她的身体进去，极尽克制地关上门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忽然觉得上了这个女人的当，她明明对自己构不成威胁，却故意站在那里等自己上钩，而他明明可以转身跑掉，怎么会鬼使神差地跟着她到了这里，她根本不在自己的计划里，他又怎么能伤害无辜的人，想到这他放下了手。
“你要是不杀我，我就报警了。”
陈繁说着便低头去包里找手机，男人伸手便把她挎在肩上的包拽了下来扔在地上，就在这短短的空档，陈繁转身找到门边的开关打开了灯，两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光亮晃了一下，但眼疾手快的陈繁看到他戴着口罩一把拽了下来，只要看到他的脸，他们两个就都没有退路了。
男人失去了口罩的掩护，恼羞成怒瞬间起了杀心，他一把扼住陈繁的脖子将她抵在门上，他的五官在怒火下变得有些扭曲，而当他看清楚眼前女人的样貌时，仿佛被人掐住喉咙的变成了自己，他僵硬的手依旧贴在陈繁的脖颈上，却再也使不出力气。
五年过去了，陈繁一眼就认出了他，求死的欲望被惊恐代替，随之而来的便是深深的绝望，她一早就闻到他身上浓重的消毒水都盖不住的血腥味，她猜到他在李建军家里做了什么，她以为这是上天赐予她最好的死亡契机，却不曾料到心心念念求而不得的人以这样的方式再次出现，上天真是玩得一手好人。
陈繁用力攥着他的口罩，蹲在地上剧烈得咳嗽着，慢慢地咳嗽声变成啜泣，他们相识的一幕幕过往的种种都在脑海中闪回，他明明是个温和内敛的人，他甚至都不会生气不会发怒，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时间究竟在他的身上干了些什么，为什么偏偏让她遇见这样的他，为什么命运一定要这么残忍地捉弄她。
男人不知所措地看着肩膀抖动的陈繁，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跟她说自己不是故意要掐死她？还是跟她表白说自己从没忘记过她？或者干脆装糊涂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问她有没有结婚过得怎么样，在这样的情景下说什么都多余。
几分钟后陈繁捂着脸站起来背对着他说，“你走吧，就当我没有见过你，”她声音嘶哑，极力保持平静，“就当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男人失魂落魄地走到李建军的包子铺，趁着四下无人把准备好的告示贴在卷闸门上，回到家后立刻拿起望远镜看前方的12号楼，701的卧室亮起了灯，她竟然也住在这里，可这怎么可能，7月21日他搬来这里后足足盯了李建军十几天，整个单元甚至整栋楼进出的人他都留意过，怎么可能没注意她！可当他认认真真回忆了之前的所有细节，他觉得他就是被她一步步引诱到家又被她逼得想要下手，这个结论让他不寒而栗。
陈繁不知道自己是几点睡的，直到中午李南星打来电话，她依然觉得像是刚睡着就被吵醒，头痛欲裂。
"姚太太，迈入婚姻的第一天感觉如何？"
“我们没领证，分手了。”
“为什么分手？又有小三儿？”
“没有，我早就说过我们现在不一定合适。”
"我去他大爷，临门一脚了腿软了？早干嘛去了啊？"
"没事。"
"你没事我有事！"
姚坤在路边停了车，正准备朝着陈繁的住处走，背后有人叫了他一声，回头看去，一个涂着鲜艳的红唇戴墨镜的女人，等她摘下墨镜，一双凶狠凌厉的眼睛露了出来，他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
李南星把墨镜搭在手指上，双臂环抱，直视着姚坤的眼睛问，"都已经分手了还来干嘛？"
"南星，你听我解释。"
"你跟我解释得着吗？咱们有关系吗？"李南星的嗓门很大，一句话就吸引了周围一些目光。
"我不知道陈繁怎么跟你说的，其实我并不想跟她分手，我只是。"姚坤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只是什么？认识你这么多年了第一次知道你这么矫情，临了结婚了整这么一出，我告诉你，陈繁跟你都算下嫁了，你别忘了你离过婚还有个拖油瓶！"
三三两两的人聚了过来，姚坤羞得满面通红，他拔腿要走，李南星挡在他离去的路上不依不饶，"你别以为陈繁好欺负，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她。"
"我什么时候欺负过她，你别胡说。"眼见人越来越多，姚坤脸上挂不住了。
"玩弄感情不是欺负吗？怎么，看着人多就怂了？当初你怎么跟我保证的？主动追陈繁的是不是你？求婚的是不是你？临阵退缩的是不是你？"李南星的声音越来越大，路人们带着看热闹的兴奋劲都走了过来。
"胡搅蛮缠。"姚坤气的说不出话，大庭广众被女人这样数落也是从来没有过的，他十分后悔来找陈繁，他早该料到李南星一定会在这儿。
"你说谁胡搅蛮缠？我说的哪里不对，"李南星拽着想要逃走的姚坤，"你不心虚跑什么？"
姚坤羞愤难当，一把甩开李南星，怒喊道，"你先管好你那个妻妾成群的富二代吧，我们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李南星仿佛被人踩了尾巴怒不可遏，精致的妆容在太阳的暴晒下显得有些斑驳，却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反击，这时王小勇从围观人群中挤了过来，一边喊着干什么都干什么，一边驱散人群，可他的目光马上就锁定了李南星，穿了高跟鞋的她好像比自己还高一点，合体的黑色连衣裙凸显出丰满的胸部、纤细的腰部和翘挺的臀部，带着红晕的杏仁小脸，白净的尖下巴，鲜红的嘴唇，一对眼若流星的大眼睛此刻充满着怒气，相较素淡清秀的美女，他更中意这种咄咄逼人的美。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王小勇别的没听清，但姚坤最后一句妻妾成群的富二代扎扎实实的落在他的耳中，他有点惋惜，同时也觉得这么漂亮的女人已婚也是应该的。
"没什么，一点争执而已。"姚坤没好气地看了李南星一眼，见她不说话扭头便走。
"真的没事吗？"警察看向李南星。
"没事，不过就是看不惯始乱终弃的现代陈世美，为我朋友打抱不平罢了。"
姚坤听她这么说又想反驳，又不想和她再纠缠下去，气鼓鼓地离开了。
赵君昊和王小勇带着前些日子盗窃伤人的嫌犯来指认现场，刚要离开却看到人群忽然聚集了起来，赵君昊便让王小勇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王小勇驱散了人群回到路边停着的警车上，无奈地耸耸肩，“没事昊哥，一男一女吵架。”
赵君昊无意地朝人群散开的地方看了看，心想，这老旧小区出问题真是麻烦，连个正规物业都没有，更不用说监控保安，这地方如果出了大案还真是难查。
“嗯，咱们回去吧。”
王小勇看了看李南星离开的方向，系上安全带一脚油门蹿了出去。
李南星走到四楼已经出了一身汗，加上刚才跟姚坤吵的一架，她的怒火已经达到顶点，今天必须让陈繁搬家，她一个台阶都不想再爬了，永远不。
“快点收拾东西，我叫了人过来，别”李南星话没说完便看到陈繁眼睛肿的只剩一条缝，“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陈繁尽量装做没什么，把头垂得很低，她不想让李南星看到她脖子上的淤青，那样的话解释起来更麻烦了。
“你能不能别让我担心？到底怎么了？”李南星契而不舍地追问。
“真的没事。”陈繁完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走到卧室旁边的露台想透口气，李南星不依不饶地跟了出来。
午后的阳光没有那么刺眼，但体感温度仿佛有40度，陈繁把手放在水泥围栏上，掌心一阵炙热，楼下一个外卖小哥从电动车上跳了下来，飞奔着进入楼道。
“我猜肯定不是因为姚坤。”李南星学着陈繁把手撑在水泥围栏上，烫的她马上缩回了手，她立刻把陈繁的手也拉了起来。
陈繁默默地看了李南星一会儿，突然问，“你和徐健还有联系吗？”
“好好的提他干嘛？八百年前的事了。”
“去年徐健给我打过电话，他说想带你去广州，如果那个时候我不在医院，你会跟他走吗？”
“笑话，我干嘛跟他走，追过我的人多了，他算哪一个，”李南星把脸扭到一边，“再说我最不喜欢南方，我从小怕刮风你又不是不知道。”
“南星，以后别管我了，早点离婚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你又来了，”李南星搭着陈繁的肩膀，“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嗳嗳嗳说你的事呢怎么又扯我身上了？”
“我没事。”
“不想说算了，姚坤就算翻篇了，等我再给你介绍个条件更好的。”李南星不敢顺着陈繁的话往下说，只能扯开话题，她们之间也有不能触碰的话题，她只是开始担心陈繁的状态，一夜之间陈繁就变了，或许过去那只是她装出来哄自己开心的吧。
午后的阳光从没有拉紧的窗帘中透了出来，刚好照到男人棱角分明的脸上，鼻子英挺嘴唇性感，长长的睫毛被阳光染成了金褐色，还有他好看的下颌线，她曾说过，他的侧颜碾压所有。
当初一时冲动把常俊峰推下山，回到北京的他惊慌失措，日夜担心警察找上门来，可他一遍又一遍读着常俊峰给他的信，他的心渐渐镇定，既然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与其终日惶惶不如做个了断。他辞职，卖掉房子，来到金市也不敢回家，有很多时候他觉得愧对父母亲人，他们都已年长需要人陪伴照顾，而自己不但担不起照顾的责任，在不久的未来还会给他们带来巨大的伤痛，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开弓没有回头箭。
可他们的重逢，男人遗憾地摇摇头，都说无巧不成书，他的人生之书早早地写好了铺垫，一直在等这个巧合，然而全书即将结尾巧合才姗姗来迟，已经没有多余的篇章可以继续书写他们的故事了。如果在复仇和她之间做选择，他毫不犹豫会放弃复仇，可时间有刻度，出场有先后，而他们实实在在有缘无分。
唐志泽进门像往常一样先去卧室看了看熟睡的糖豆，亲了亲他的小脸，回到客厅他不自觉的哼着小曲，李南星看他春风得意的样子，冷哼了一声。
"你整天阴阳怪气儿地给谁看？"唐志泽一边说一边解开衬衣的扣子，“妈的，看见你就烦。”
“那你可以不回来，这个家也没人欢迎你。”李南星走进卫生间，接了杯水准备刷牙。
“要不是我妈想要二胎，你求我我都不回来。”
“那你可以找外面的女人生，想给你泽少生孩子的人多了去了，前几天不是有个怀孕的吗？”
“你还敢提这茬儿？要不是你，潇潇怎么会被爸赶走？你除了告状还会什么？哦对，还会花钱，想着法儿地花钱。”唐志泽怒气冲冲站在卫生间门口，看着悠然自得挤牙膏的李南星。
“那你怎么不把她找回来？孩子也不要了？”
“我们唐家不养私生子。”唐志泽打掉李南星手里的牙刷，把她拖出了卫生间。
“唐志泽，我不会再给你生孩子的，永远不会。”
“由不得你。”唐志泽把李南星按倒在床上，掀起了她的睡裙。
李南星的头被他死死压在床上，几乎不能呼吸，她用力扭动着才得以喘口气，“唐志泽，我就是有了也会打掉，你别白费力气了。”
“好啊，你愿意地话就打掉，等你打掉十个八个再也不能生孩子，我妈自然会把你扫地出门。”
屈辱，这两个字深深地烙进了李南星的心里，前几个月婆婆就明确告诉李南星要生二胎，李南星拒绝了，当时婆婆也没有表现地很不开心，她以为事情就过去了，原来还是自己想得太简单。
“我要告你婚内强奸。”
“他妈的，给你脸了是吧，还敢告我，你先问问你那个贪财市侩的妈舍不舍得把钱吐出来吧。”唐志泽粗暴地发泄完，又把李南星拖到了床上，“这几天我都在家，我妈说了这几天的成功率最高。”
“你们一家人都有病。”
“那你为什么非要嫁给我？难道不是图我家的钱？你总不会图我家有病吧。”
李南星下了床想要去卫生间，被唐志泽一把拽了回去。
“不能上厕所，不能洗澡。”
“又是你妈教你的吧？她还说什么了？”
“这倒不用我妈教，我知道怎么样受孕率比较高。”他扔给李南星一个枕头，爬到另一个枕头边摸出手机。
李南星一脚把枕头踢到地上，恨恨地看着他。
“省点力气吧，一会儿还有的折腾呢。”唐志泽眼皮都没抬，专心致志玩起了游戏。
不知不觉一个晚上就过去了，方仲满眼血丝走出了赌场的院子，他蹲在路边点了支烟，三十万，加上之前欠的有五十万了吧？可他是怎么染上赌瘾的，好像是一个叫雷子的狱友带他来的？不对，不是雷子，是小刀？算了，就算记得又有什么意义呢。要怪就怪昨晚给吴心垚打电话的人，每次她都说是廖磊但实际上很多时候不是的那个人，如果不是他把吴心垚叫走，那么自己就不会来这里，也就不会输的一塌糊涂。
钱总对他一贯大方，每次借钱都很痛快，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你有个那么漂亮的女朋友，这点钱不算什么。方仲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被深深刺痛了，后来听多了也慢慢习惯了，他就是好奇，钱总是怎么知道吴心垚的存在，但他不想问也不敢问。
他掏出手机看到吴心垚半夜发给他的信息，忘了告诉你，奶奶的状况好多了，过些日子可以出院了，你去找个好点的养老院。
天还没亮，空荡荡的街道偶尔会有车辆经过，方仲径直走到马路中间躺了下来，如果没有他，吴心垚会过得很好。过了很久刺耳的急刹车响起，司机伸出脑袋看了一眼，骂骂咧咧打个方向离开了。方仲站了起来，他又走回了赌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