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上京的年自然是要热闹一些的，就连平静的久安王府，也因为今年平宁郡主的回京，显得有些不一样了。宫中赏赐的菜，刚刚被送了进来。就连原本赏给陈谦的菜，也让红岩给带来了王府。
红灯笼高高的挂着，屋外时不时的会响起一阵鞭炮声，红色的灯光映衬在雪地上，倒是给了几分温暖。
陈谦拘束的坐在桌子上，面对着安王妃的善意，有些无所适从。慕凡倒是只顾着拿着那只用面团捏的小狐狸玩得自在，频频引得陈谦侧目，不住的流露出羡慕的神态。
他到底不过是一个外人，大过年的，被慕晴拉到王府里，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别说行动上有些什么，心理也根本没有准备。
“先生不必拘束，王府没什么外人，家中都是些武将大都自在惯了，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林霜笑得温和，让陈谦紧迫的心情稍微缓和了几分。
“王妃说笑，只是陈某今日贸然造访，新春佳节之际，又空手而来，实在是不合礼数。”
林霜无奈摇头，促狭的朝陈谦展了笑颜，“这哪里是先生的过失，分明是鹤儿硬把先生拉来的，要说起来也是鹤儿的问题。”
“郡主……”陈谦还真是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来合理化慕晴的此番行径，谁能想到一朝从一品郡主，大年夜丝毫不顾及礼数周全，将一尚未婚配的男子带回了王府呢。
“先生不必在意，鹤儿自幼行事有自己的想法，别说你我，就连她亲哥都不见得能猜得着她的想法。”
提及故去的安王爷，陈谦眸色动了动，轻皱了眉，在这种高兴的时候让她想起故去的丈夫，到底是他的过失。正向起身跟林霜道个歉，肩膀上就搭上了一只有力的手，将他重新轻摁回座位上。
“怎么，嫂嫂这是背着我跟人家说我的坏话吗？”
扭头去看，眼前的人换了身淡淡鹅黄色的衣衫，这好像是自她回京以来，陈谦头一回在她身上看到点除了素白以外的颜色，素衣素簪看惯了，此时稍微带了些色彩，都让陈谦感觉眼前一新。
她就是很适合艳一些的颜色，素净的衣衫趁不出她的骄傲与不羁，不过是换了身颜色，整个人的气质就比之前要完整了许多。陈谦微微勾了勾唇，好像是能想象到曾经上京城的那位神采飞扬的小郡主到底是怎样一番模样。
她这样很好看，但还是有些素了。
他曾经听某人感叹过，有一年的万寿礼，她着了一身郡主礼制的烟紫云锦，被前来朝贺的番邦使臣误以为是当朝的嫡公主，那身段据说让西域番邦的使臣肖想了许久，最后还是慕枫受不了此人的轻浮举止，寻了个由头将人打了顿，这才消停。
想起张牙舞爪在自己眼前比划当时自己英勇作为的家伙，陈谦嘴角笑意扩大了些，他倒是一向不说假话。
林霜收了几分笑意，刻意地做出了几分嫌弃，“我哪里敢说你的坏话啊，只不过你总招惹我，还不许我找个人诉诉苦吗。”
“陈先生还未曾进府教书，嫂嫂就这么败坏我的形象，别再将人家吓走了。”
林霜低头沉吟了片刻，似乎是在考虑慕晴所言的可能性，随即将目光转向陈谦，讨好式地笑笑，“还望先生不要介意，吾儿虽调皮了些，但到底没有郡主这般难以管教，还望先生多多费心。”
慕晴冷哼了一声，不理会林霜随后脸上展露的笑意，径直地坐到了陈谦身旁。
捏着面团的慕凡也恰时的仰头看向陈谦，“神仙哥哥，我很好教的，比姑姑好教的。”
“叫先生！”触及到陈谦的目光，慕晴显然是察觉到了自己有几分气急败坏，急忙敛了外露的情绪。
极不自然的咳了两声，拿了筷子，慕晴张罗着让人吃饭！
陈谦倒是觉得这姑嫂二人相处十分有趣，虽不像寻常人家那般客气，倒也处处透露着家的温馨，十分和睦。
“陈先生与那南理三皇子交情不错？”
陈谦起身刚接过林霜递过来的一杯薄酒，还未落座便听到了慕晴的问询，眼神黯了黯，果然还是因为有事想问。
展出一抹自然的笑容，“南理皇子背井离乡，却是个雅人。闲来无事时，陈某便会去同他下上两盘棋，打发打发时间罢了。今年留京过年，我又无处可去，索性便去寻他，人多也热闹一些。”
陈谦解释的清楚，一举一动大大方方，没有任何隐瞒，慕晴盯了他一会，瞧他并不像说谎的样子，也未曾听闻他与那杨星合有什么私下的交情。
“郡主还有什么想问的吗？”陈谦没有半分阴阳怪气，摆出了一副尽管她盘问的姿态，倒是让慕晴觉得自己唐突。
将关系清清白白的摆在表面，慕晴自然也已经意识到了是她多心，但不知为何，慕晴总觉得陈谦此刻的笑意有几分勉强。
轻皱了下眉头，随即松开，捧起了杯酒，“陈大人，我们虽相识不久，却也算是有了几分交情，日后更是会时常见面。先生应该比我大上几岁，唤我鹤然便是。”
陈谦顿了顿，酒杯相触之间，他看清了慕晴眼中的微光，灯盏的光芒恰好打在她的侧脸上，她耳前的那一条细长的疤痕，定定的瞧着倒是格外分明，陈谦喉咙有些痒，目光晦涩，甚至有了几分躲闪意味。
“礼不可废，郡主以礼待之，陈谦如何能如此僭越。”
慕晴丝毫没察觉他的异样，一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将那偷摸拿着酒盏想尝尝的混小子拖到自己身旁。林霜刚给他拆好块鸡肉，转头就见慕凡的筷子已经插进了酒壶之中。
“混小子，胆儿肥了是吧！”
被林霜这一声唤回了点思绪，陈谦将刚才的几分纠结掩饰了个干干净净，再抬头还是那个温润的谦谦公子。
慕晴勾了唇角，在慕凡被嫂嫂拎到一边之后，便不再理会他又被他娘怎么训的，转而将自己杯中的那点清酒一饮而尽。
“先生唤我鹤然就是，或者叫我慕晴？”
让那小子逗得有了几分开怀，慕晴看上去更生动了不少。
“陈某不敢。”
陈谦顺着饮了杯中酒，再抬眼就见慕晴的目光定定的落在他身上，微微向后撤了撤身子，被这么盯着陈谦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耳尖染了抹淡淡的浅红，被一旁的红岩瞧了个真切。
“先生何字？”
陈谦偏了偏头，缓声答道，“无字。”
慕晴愣了愣，“既如此，那我以后还是叫你先生便是，先生也不必介怀，名字不过一个称谓，若让先生觉得不舒服，那便随先生心意就是。”
“郡主莫怪。”
慕晴虽然看不透这陈谦到底是想干嘛，但她能察觉的出来，眼前的人似乎很在乎自己的情绪，并不想惹她不快。察觉到这点，以后又能将人放在眼皮底下，慕晴对他的戒备自然卸了许多。
“先生大概不知，我已经有六年没有见过上京的满城焰火了。”移了移视线，慕晴突然间竟生出了几分感慨。
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天边绽起了不同的色彩，与静谧的雪景交相辉映，窗前红灯笼的吊穗时不时的飘起，院子里柳愿正带着刚挨了训的慕凡玩雪，看上去像是已经吃饱了。
洪晖抱着自己的两板斧守在一旁，脸上也挂着笑意。陈谦将视线重新移回到慕晴身上，她的眼中似乎瞧不到灰暗了，情绪也更昂扬了些，此时的面上有的只是又过一年的欢愉。
太美好了，陈谦不自觉的希望这是以后的常态。
万户安宁，盛世太平，这些就足够了。以往的那些苦楚，就此终结，所有人都向前看，所有人继续开拓未来，拥有真正的自由，若是如此，他也觉得此生无憾。
“上京城繁华，如今又是大年夜，自然万家灯火，焰火不过一瞬，郡主更该将眼光放的再远一些。”
话里有话，慕晴扭身望向表情淡然的陈谦，似乎自从慕晴认识他的那天起，他就一直是这样一副淡淡的姿态，哪怕是哪日狼狈的从马车中摔下，他心底真正的情绪也不曾有过几分外露。
慕晴忽然就有些不喜欢这样，“先生是想告诫我，又或者是想提醒我些什么，不妨直说。”
陈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耳尖比刚才还要再红上一些，眼底多了几分晦涩，“我怎么可能告诫郡主，只是这上京城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涌动，郡主身居高位，自然会受到更多的关注。日后的光景到底如何，郡主也该早做打算。”
慕晴偏了偏头，“上京城是我的家，我需要打算些什么？”
陈谦察觉了她的不悦，嘴角微微勾了勾，并不觉得自己出了什么错处，“没有最好。郡主只当陈某不胜酒力，酒后失言便罢。”
递过来的目光忽然就变得锋利了起来，陈谦也不急，既然慕晴在除夕之夜将他带回了家，自然不可能什么意图都没有，索性他便摊开来谈就是。
现下遭受一些怀疑，总比埋下诸多隐患，日后一一引发要好得多。真到了那种境地，天王老子来了，只怕是他都没办法再赢取她的信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