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这个年在慕晴看来平平无奇,但却让林霜十分开怀。少见的团圆,让林霜对这个年期盼良多,便一直期盼着慕晴来年能有一桩好的婚事。
比起慕晴的无所谓,林霜就显得有几分焦急,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慕晴的婚事就这么草率的被定下。
但有些事情显然超出了林霜的预期,就比如当年她以为自己嫁的是个翩翩公子,但没想到那家伙的本质是一个舞刀弄枪的无赖。
在林霜的预期里,原本是打算为鹤儿寻一桩平淡的婚事,但万没想到如今这架势是无论如何都平淡不了了。
皇后今日召她进宫说的那些事,林霜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暂时不要告知鹤儿,这无疑是对她的又一重打击,林霜说什么也不愿意看到。
她承受了太多了,林霜不能为她承担些什么,但这次她不想袖手旁观。
而正在园中扫雪的慕晴,却是轻易地察觉了自家嫂嫂那煞白的面孔,苍白的神色简直要和雪地融为一体,“可是宫中出了什么事?”
林霜愣了一瞬,支支吾吾的搪塞,“不过是皇后娘娘请我去吃了盏茶,许是回来路上吹了风,才看上去苍白了些。”
慕晴把笤帚杵着笤帚,仔细端详了一番,确认真的没有什么异样,才继续动手清扫眼前的地方。
“怎么突然扫起雪来了?”
慕晴眼神闪了两下,“这不是前些日子,陈先生在院中摔了一跤嘛,雪天路滑,前几日我出门走的快了些,也差点在这滑倒,没什么事,索性就出来动动手,就当强身健体了。”
说起来,之前因为那只逃窜的猪伤到了后背,慕晴再回想起来,发觉自那之后见到的陈谦,虽然面上不显,但确实行动迟缓了一些,许是之前那下确实摔得不轻。
林霜点头表示认同,随机自上而下扫了眼慕晴的周遭,“过新年了,也就不必再穿这么素净的衣裳,鲜艳一点,人还能看上去气色好一些。”
慕晴失笑,上前触了触林霜的额头,察觉到一抹凉意,无奈道,“嫂嫂都这般苍白了,还有空说教我,看来确实是我多想,还以为你生了病呢。”
林霜叹气,“我只觉得你以前穿的更好看一些。”
慕晴拿着笤帚装作赶人,“嫂嫂还是赶紧回房休息,别在我这絮叨了,再说下去头都疼死了。”
林霜这才动了动,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只是扭身之后的那一抹浓重的愁绪,再没有给慕晴机会察觉。
慕晴继续着手上的动作,目光落在自己的衣衫上,这些年她一直都是这么穿的,通身几乎察觉不到几分色彩。除了除夕,没怎么穿过带颜色的衣裳,一经嫂嫂这么提起,慕晴才恍然发觉,自己的一身素缟,像是一直在丧事中未曾抽离过的样子。
想到了什么,慕晴收了扫帚叫了叫一旁的折露,“之前从那一堆从皇叔父那讨回来的衣裳,都放到哪里去了?”
折露回答,“都收在您的衣柜里,只是那几件的形制,看上去并不合郡主礼制,平素穿又显得不太利落,送这些衣裳的,大都是特意照着那些名门闺女们的穿着做的,属下觉得总是您穿还是有些不太方便。”
本来就不是真的喜欢才特意要的,她也没怎么注意那几件衣裳的款式。不过确实如折露所言,她舞刀弄枪,穿太过繁琐的衣裳确实并不合适。
慕晴了然,“那你拿去给思瑶吧,就说这些衣裳是我送她的,让她孕期少吃些,免得以后衣裳都穿不上了。”
说这话的时候,慕晴脸上带有少见的温和笑意,折露也跟着弯了弯嘴角,应下了之后,便起身往外走。
没走几步就又被慕晴给叫了回来。
“这些年未曾归家,家中之前的那些衣裳收到哪里去了?”
慕晴想了想自己的衣橱,发现大都是些素色的,既有心想换,那便索性换了就是。
本也不是为了什么,若是总让人觉得她处在低落的情绪中,也不是什么好事。
“郡主之前的衣裳都有好好收起来,只是多年未穿,可能已经不是时下新鲜的样式了,且这几年郡主的身形也还是有些变化的,要不还是重新做几套吧。”
慕晴轻叹了口气,人家都是年前做新衣,她这到了年后才开始张罗,也是少见。
“不着急,出了十五再说吧。”
七日休假已过,明天就该上朝了。慕晴在门口迎到陈谦的时候并不意外。除了除夕那一夜,她与陈谦似乎还在之后见过几回,但都不过匆匆一面。
除夕夜的那一晚,慕晴总觉得陈谦是想告诉她些什么,但却又好像什么都未曾透露。
“先生。”
面对慕晴的微微颔首,陈谦十分郑重的行了一礼。
他不配的。
陈谦一直这么觉得。
入京之前,他不是这个样子的。少年人本该桀骜不驯,这是他曾经一直坚守的信条。而面对着他屡次三番犯错仍不肯低头,他的父亲倒是没表现过太多的情绪,只是偶尔提点过他,说他还算年轻,待他人到中年时,便会自然而然的收敛。
这话陈谦一直没放在心上。若是轻易地低头,又怎算坚决的好儿郎。
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不用历经风霜,也不用经历重大打击,他不过认识了一个姑娘,就收敛了之前外露的所有脾性。
桀骜不是什么坏事,但对她,陈谦不觉得自己配。
“先生倒是来得巧,慕凡刚午睡了一会,这会儿刚醒。”
陈谦勾了勾唇,“倒是陈某会赶时候。”
慕晴认同的点头,“这倒是。”
陈谦目光落到留下清扫痕迹的青石板上,再见摆在一旁的扫帚,虽说不确定到底是不是为他,但到底是为了行人方便,总归心下一暖。
“如此寒冬,郡主何须亲自动手。”
慕晴无所谓地笑笑,“我素日里粗糙惯了,这府内大多数的人都忙碌,像我这么闲暇的,倒是不多见,索性自己家,动动手罢了。”
陈谦了然的笑笑,慕晴引他去寻慕凡,一路上二人少不了一番寒暄,“先生今日不妨留在府内吃个便饭?”
陈谦摇头,“谢郡主美意,只是一会回府尚有要事,明日也多繁忙,就不留下叨扰了。”
开年的第一回,朝中要事要禀报的一定不少,慕晴也表示理解,以后有的是机会。当今圣上贤明,她也是幼时便见惯了皇叔父的勤恳,原本以为春假能多放几日,只是开春就是春闱,想来朝中也有不少要事要商议。
思及此,慕晴对陈谦道,“若是朝中事务繁忙,先生倒是不急于将那小子的事放在心上,还是国事要紧。”
陈谦嘴角弯了弯,眼眸之中闪过几分调笑的色彩,“这是自然,耽误了世子的学业,总归不过是郡主骂上我几句,耽误了国事,那渎职之罪,小臣可担待不起。”
慕晴一愣,他的玩笑显然出乎慕晴的意料,倒是没想倒多走动了几番,就能够发现这家伙远不是面上看起来的这么超然。
应当是这副皮相给人的错觉。
慕晴缓了两步,“陈大人,您这么说,就不怕得罪我?”
陈谦侧了侧身子,淡淡笑了笑,“郡主不是这种计较的性子。”
慕晴无奈的摆摆手,“那说不准,以后你再来王府,说不定我就暗地算计你呢。”
“用兵之人,诡谲之事,我可没少干。”
陈谦默了会,随即开口,“若是能与郡主切磋兵法,倒是陈谦之幸。”
“那以后,应当有的看了。”
陈谦视线往后看了看,罗衣一身天青的衣衫,正火急火燎的往这儿来。
微勾嘴角,陈谦再开口,“说不定,很快就能与郡主一同共事了。”
“啊??”
慕晴正疑惑,罗衣靠近,微微行了礼,想要开口说什么,视线却落在了一旁的陈谦身上。
正想先行一步避开,陈谦就听到了慕晴清脆的声音,“说就是。”
罗衣领命,当即不再将视线再偏到陈谦方向一分,“陛下口谕,明日想请郡主入宫,商谈春闱之事。”
“朝中有礼部,有翰林院,春闱之事与我何干?”
罗衣抓了抓脑袋,“李公公漏了点口风,说是陛下属意您来做今年武试的主考官。”
“……”
“什么?!”
慕晴从震惊之中缓过神来,缓缓朝陈谦那侧看去,陈谦微微低头。
春闱一事,确实不在慕晴的计划范围之内,比起无聊的文试监考官,北靖的武试考官则是另外的形式,除却一名主考官之外,另设有六名辅助考官。
武试分为三轮,首轮抽签分八组,首当其冲的则是最简单的武艺的考核,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各选自己最为擅长的兵刃别类,进行考核,每组决出前三甲。
而后这二十四名考生将进行行兵论策的考核,这一轮基本也是与文试一同进行,分劈出另外的考场,专供于这二十四人考核。且在这一轮监察官由文试与武试的考官共同出任。
最后决出的前四人,可自行挑选对手,进行两两对抗,落败二人在进行对抗,决出武试的“探花郎”。
而最终的前两名,则由主考官亲自进行考察,或对抗,或出题,形式更加多样,最终也由主考官决定最后的状元郎,上报给陛下。与文试由陛下最终亲自裁决不同,武试的主考官决定了最后状元的归属,权力可见一斑。
以往的武试,大都是由那些刚毅清正,在军民百姓之中,有威望,九州讲武录中也能排得上名号的,方为最佳之选。
若论此,这上京城中,怕是没有人能够比她慕鹤然的名头更胜了。
慕鹤然抬眼看向那个静立在雪地之上,柔和的日光映射出些许笑意的陈谦身上。
“陈大人这意思,应该是早有耳闻?”
陈谦颔首,“确实如此。”
“京中是没有武将了吗?左骑将军,禁军统领,不都是些刚正不阿的性子,怎么这差事落我头上了?”
陈谦应答,“左骑将军奉命巡查四洲营地,掐算时间差不多需等到入了夏方会回京,禁军统领的女儿,恰逢年后婚嫁,本就掌管京中布防,事物繁琐,家中又要操持,实在分不开身。”
“况且,郡主既已回京,京中再多的武将,也不会有人比郡主更适合了。”
慕晴眯了眯眼睛,察觉了不对,“罗衣,文试的主考官寻常是从翰林院调职吗?”
“除却翰林院的众多院士,一般都会要请诸如林太师等老学士,德高望重之人坐镇,今年,倒是不曾听闻有这方面的消息,但是一般年前文试的试卷,大都已经出好了。”
慕晴舔了下嘴唇,目光有些阴鸷,“三年前的状元郎,虽说比起那些老学究来说年轻了些,但连中三元的名声,来做文试的考官,倒也不虚。”
陈谦含笑弯了弯身子,“承蒙郡主夸奖。”
罗衣敏锐察觉到了自家主子神色不对,遂往后移了移。
“陈大人是觉得,我这个郡主在京中过得太清闲了?”
陈谦摇头,“郡主统管二十万大军,怎会清闲。只是朝中确实无人,郡主名声在外,自然最适合这一职。”
“自开朝以来,可从未有过女子为武试考官的先例。”
“阜阳公主才华横溢,承乾二十六年,便做过那年的阅卷官,应试之人也不曾有过怨言,反倒经此,世人更加赞叹公主的才华。真才实学之人,无关男女,都值得倾佩,世道该是如此。
郡主名声在外,武艺高强,如此出类拔萃,纵使没有先例,应试者由郡主检验,也只会觉得荣幸,自然也不会有任何的岔子。
况且在郡主之前,朝中也不曾有过女将,郡主不也开创了先河。”
慕晴端量了陈谦好一会,抱着胳膊,绕着他转了半圈。
“陈谦,话虽说的漂亮,也颇有道理,但我怎么还是觉得,你是认为我太闲了呢?”
还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怎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