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寿宴与巧了
第235章人选与动怒
周帝忽然换了话头,德全公公愣了一下,才酝酿着言辞应答。
“陛下这是在怀疑柳大人有所隐瞒?”
“柳程英没有那个胆子扯谎,就算他真的骗了朕,他上头还有一个盛家,盛老头一心支持老二,柳程英就算真的想帮老三,仅凭他一个人,远远不够。朕说的,是他最开始说的那件事。”
周帝眯着眼睛。
方才他一个人的时候,一直在想,到底让谁去做那个杀了冯源,并嫁祸给姜国的人。
姜国的摄政王慕寒渊和长公主姜南微,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个的,心思深沉至极。
直接派人刺杀冯源,且不说能不能成功。
就算成功了,万一留下什么蛛丝马迹,查到大周身上,只怕会让姜燕两国盟约更稳固。
所以不能来硬的。
只能用软法子。
最好是能找一个人,取得慕寒渊或姜南微的信任,然后再借机会,以其中一人的名义,杀了冯源。
到时候,姜国使臣就是跳进沅江也洗不清了!
可是,哪里能找这样一个人呢?
“找一个陌生人,短期内必定很难取信于人;可找一个明晃晃的周人,目标却又太过明显,很容易被人看穿。”
这样想着,周帝忍不住按了按脑袋。
头疼。
德全略一思索,道:“陛下既是有这些考虑,这人选岂非就在眼前?”
“眼前?”周帝一挑眉,“你说你自己?”
“噗……陛下,您可就别打趣老奴了,老奴怎么可能干得了这样的大事儿?老奴说的是……三皇子殿下。”
“老三?怎么想到他了?”
周帝警惕起来。
现在关于三皇子谢云衍的野心,以及对他的疑虑与戒备,还都没有打消。
德全这个时候提起三皇子,周帝很难不多想。
然而,德全却好似不知道似的,将自己这么提议的原因娓娓道来。
“陛下您想啊,先前不是有传闻说,三皇子和那位姜国长公主有所勾结么?此二人关系到底如何,这不正是一个绝好的试探机会么?”
“其次,三皇子曾是那位长公主殿下的面首,然他去接近姜国使臣,长公主曾经赢过他,肯定会不屑一顾,掉以轻心;同时,老奴瞧着姜国那位摄政王,对长公主可是关怀备至,只怕另有爱慕之意。让三皇子掺和进去,更能离间摄政王和长公主之间的关系。如此一来,岂非一石三鸟?”
德全的话,为周帝打开了全新的思路。
“朕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你说的对,老三的确是最适合的人选!是这,你现在就去一趟老三的寝宫,把事情跟他说清楚!”
-
德全公公来到偏殿的时候,谢云衍正翘着二郎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枕在脑后,嘴里还叼着一根草。
一晃一晃,霎是悠闲。
德全公公进来的时候,被这样子吓了一跳。
直到退出去,抬头瞅那门匾,看了好几遍,确认无误后,这才进了屋子。
“三殿下……”
“德全公公?”
谢云衍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身子。
但很快,他又想起什么似的,往后一靠,继续躺着了。
草倒是吐掉了。
“公公此番来找我,所为何事?可是父皇要将我这个不孝子斩首示众了?”
话里带着赌气与嘲讽。
“三皇子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您是陛下的亲生骨肉,就算再打再罚,那也是亲生的骨血,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陛下性子刚直,眼里容不得沙子,更受不了他人欺骗,更何况还是自己至亲至爱之人。这次陛下的确是火气大了一些,但这几日过去,陛下也算是想明白了,故此让老奴亲自过来一趟,好跟三殿下解释一番,免得父子之间生了嫌隙。”
德全这话说的巧妙。
谢云衍受了二十年的委屈,对此早已看春,所以并不当真。
但周帝能让人把话说到这份儿上,那就说明,外头情况有变。
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
谢云衍重新坐了起来,这次却是从床上下来。
“公公,你既将话说到这份儿,那我也就跟你直说吧。方才我的确是在置气。我知道,自己的母亲出身低微,比不得两位皇兄家世显赫。所以这些年来,我向来不争不抢。但都是父皇的子嗣,看着两位皇兄时时得到父皇夸赞,我自然也心向往之,期待着有朝一日,父皇也能为我骄傲。”
“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埋头苦学,不管是文是武,都拼尽全力,只希望能有一天,可以让父皇惊艳,可以让他为我骄傲。也正因此,这些年来,我一直都不敢将自己真正大的本事示于人前,生怕为自己招惹来祸端,却无力自保。”
“可我万万没想到,就是这样的小小心思,在他人眼中,也会成为不轨的证据。为了证明自己,我不惜放弃男儿的尊严,扮作面首好立一番功劳。可等我最后侥幸脱离,幸免于难的时候,却又有人说我通敌叛国。”
“公公,我一直期盼着父皇能够明察秋毫,可现在……我知道,要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很难很难,因为我并没有十足的证据。如今父皇还记着我这个儿子,我真的很高兴,不管他让您此次来,是为了赐下白灵还是鸩酒,我都愿意一死,以证此身清白!”
谢云衍最一开始,还是哭诉,还是陈情。
最后究竟干脆豁出去了。
完全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德全公公笑了起来:“三皇子这是说什么浑话呢?先前老奴不是已经说了嘛,陛下是顾念您这个骨血至亲的,怎么会让您一死了之呢?您可是皇子啊!”
“那……那公公此来是……”
谢云衍一脸无措。
德全公公笑得灿烂:“不瞒三皇子,此番正是因为陛下信任您,才会让老奴前来找您,有要事相托。”
“要事?难道说,父皇有什么事要让我去做?”
“正是如此。”
说着,德全抬了抬手,屋子里其他闲杂人等顿时离开。
门窗关闭,屋子里顿时只剩下德全和谢云衍两个人。
“其实这件事,是这样的……”
德全将先前柳程英所说之事,以及周帝的考量娓娓道来。
“……事情就是这样,此事事关重大,影响到大周的未来,陛下思来想去,觉得只有三殿下您才能担此重任。但又不知三殿下您意下如何,所以特意让老奴亲自走一趟,来征询您的意见。”
说完这些话,德全望着谢云衍。
却见他似是将有所顾虑,愁眉不展。
“三殿下可还有别的担忧?”
“实不相瞒,德全公公,我的确有些担心——当初在姜国,其他人不知我的皇子身份,所以我才敢扮作面首。可如今在大周,在帝都,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三皇子,若是我继续如此行事,自己的脸面倒也还罢了,左右我并无所求,也不在意他人如何轻看于我。可父皇的颜面……”
“三殿下说笑了,先前是先前,在别国为求自保,那不过是权宜之计。如今来到咱们大周的地盘上,陛下怎么会让殿下您继续受委屈呢?”
德全笑意盈盈,“陛下的意思是说,让您作为大周的代表,前去接应两国使臣,这些日子,好生招待他们就好。只要能达到最后的目的,其他事,殿下皆可从权处置。”
谢云衍问这话,本就是为了得到准确的回答,好知道自己有多大权限,又能借着这样的便利,做多少事。
如今德全的回答,算是给他吃了颗定心丸。
谢云衍拱了拱手,和德全道谢。
“既如此,还请公公回去和父皇说一声,就说……云衍定不让父皇失望!”
“好,那老奴和陛下,就等着殿下的好消息了。”
“公公,其实我还有一事……”
说这话的时候,谢云衍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袋银子,塞到德全手中。
“殿下,这可万万不可……”
“德全公公辛苦,这是应该的。”
谢云衍将钱袋推还回去,“我想跟公公打听一下,先前送到大理寺的黑衣人……他到底救过我一命,如今父皇既已原谅了我,那位救我一命的恩人……”
说到这里,谢云衍叹了口气:“刺杀一事,要想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只靠我一人,怕是远远不够。我瞧着恩人功夫不错,若是可得他的帮助……”
后面的话,谢云衍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只有这些,也够了。
德全公公将钱袋塞入袖中,脸上的褶子笑得更深。
“殿下放心,如今陛下最看重的,是如何破坏姜燕两国的盟约,其他的事情,都是小事罢了。更何况,那黑衣人只是在酒窖里偷了酒,又救过殿下您一命,两相抵消,算不得什么大罪过的。殿下好生准备招待两国使臣就好,其他的事情,大可放心。”
言下之意,是愿意帮谢云衍解决黑衣人的问题了。
“云衍谢过公公!”
“殿下客气了——昨日老奴在官驿的时候,听那位姜国的长公主殿下说,今夜准备去锦绣阁的拍卖会瞧瞧。这可是一个好时机。”
“多谢公公提点!”
又说了几句话,德全公公从谢云衍的寝宫离开。
目送众人的身影消失,谢云衍这才重新折回屋子,将屋门关上。
这时,柜子后有人绕了出来。
一拱手,对谢云衍贺喜。
“恭祝殿下否极泰来!”
谢云衍掀起眼皮看了那人一眼,一撩衣袍,坐到圆桌边的凳子上。
“一切不过都在计划之中罢了,说起来,此事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多亏了你及时将信送给你父亲知晓。”
叶灼华走了过来,并不邀功。
“当初父亲临走之前,曾叮嘱我遇事多听殿下吩咐,灼华也不过听命做事罢了。”
“不必谦虚。”谢云衍摆弄着桌上的粗瓷杯,“德全能过来,说明你父亲已经回来了,依照咱们这位陛下的性子,只怕要让你们父女二人团聚,你先回去安乐那边吧,免得他们找不到人,心中起疑。”
叶灼华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临了却又将话收了回去,什么都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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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程英的归来,在大周掀起轩然大波。
尤其是被禁足的三皇子谢云衍,竟然也在随后被解禁,甚至被周帝委以重任,成为让所有人朝臣都意想不到的走向。
锦绣阁里。
听到消息的于卓诚,气得扫落桌上的上等碧玉盏。
“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凭什么柳程英一求情,三皇子不仅什么事都没有,甚至还领了皇命!都说陛下对这个三皇子一点也不疼惜,现在看来,最傻的其实是我们!竟然会听信了这样的鬼话!”
“我就说为什么三皇子明明不受宠,却能习得那么出众的文武艺,没想到,竟是陛下一直在背后为他保驾护航!既是如此,那我们和二皇子争来争去,到底还有什么用处!全都是给他人做嫁衣!”
于家折了那么多银子进去,才最终换得大皇子解了禁足。
两人闹事,只给老大解禁,老二自然不依。
所以第二天,二皇子也被放了出来。
原本此事就是借了大皇子的东风,于卓诚早就带着怒气。
现在好了,凭空蹦出来一个三皇子,不仅什么都不用做,就让周帝对他之前的所作所为既往不咎。
更重要的事,竟然还揽上了美差。
大皇子和二皇子在这件事情上,可还什么差事都没有呢!
于卓诚越想越气,越想越亏。
当初于家为什么要砸那么多银子进去?
还不是为了扳倒三皇子?
现在好了,三皇子不进任何事没有,反而因此被皇帝看重。
那于家这算是什么?
机关算尽折腾了一圈,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
“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
于卓诚气得踹倒了身边的椅子。
偏巧这时候,得知消息的大皇子哭哭啼啼的闯门而入。
“外祖父!您可要为孙儿做主啊!您知道吗,父皇偏心,他竟然不仅不追究老三,还让他负责……”
“我都知道了。”
于卓诚打断了大皇子的话,没好气的看了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外孙一眼。
“哭哭哭,光知道哭!这个时候哭有什么用?!”
大皇子当即收了泪,忍着憋着,小心的观望于卓诚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