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吃瓜与再见
第234章赐浴与试探
柳程英的归来，让周帝很高兴。
他甚至从桌案后走出来，亲自搀扶起伏跪在地的柳程英。
“柳爱卿快快起身！”
“谢陛下！”
柳程英站起身。
望着他满面灰尘的样子，德全公公笑道：“陛下，柳大人这是刚一进城，就进宫来见您了，可见您在柳大人心中的重要性啊……”
柳程英连忙拱手：“公公说笑了，是在下考虑不周了，早知应在面见陛下之前，先梳洗一番的。这样蓬头垢面的面圣，的确在下欠缺考虑了。”
“你一个武将，跟那些酸文人学什么？朕刚还念叨你呢，在这会儿来，刚刚好，等会儿赐你清泉宫沐浴，你看如何？”
清泉宫，是周帝最常沐浴的温泉池子。
只有深得陛下宠爱的臣子，才有去清泉宫沐浴的资格。
柳程英连忙再次谢恩。
君臣一番叙旧之后，周帝让人给柳程英看座看茶。
“先前听你传信说要回来，朕还有些不大相信，寻思着边关驻兵走不开身，没想到你还真的回来了。当初你那个义子，就那个叫周祈晟的，出了那么大的事情，都没见你回来。”
说这话的时候，周帝仔细留神着柳程英的神色和动作。
外头传说，柳程英和老三勾结，甚至和老三的生母，也就是那个早死的宫婢不清不楚。
这些年来，为了警惕盛家，周帝一直对柳程英这个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明武大将军信任有加。
若传言为真，那周帝定然不会轻饶柳程英。
可若是假的，那周帝也不能因为此事，而让柳程英心生芥蒂。
所以思来先去，这才想到了在这样一个办法。
先施恩，再试探。
而现在问柳程英回来的原因，就是周帝试探的第一步。
如果柳程英当真是为了老三回来的，那就证明，老三在他心目中，比那个养了多年的儿子周祈晟还重要。
到时候，周帝甚至都要怀疑，自己头顶是不是发绿了。
周帝心中千回百转之际，柳程英已经一拱手，给出应答。
“陛下，微臣此番一进城，马不停蹄的赶来见您，为的就是这件事！微臣在边关得到线报，我们的人打听到，如今燕帝准备和姜国结盟，姜国的摄政王慕寒渊，在来咱们大周之前，先去过燕国。表面上是为了那些被拐卖的姜国孩童，可实际上，是打着此事的幌子，和燕帝谈结盟之事。”
“陛下，姜燕虽是小国，不比我们大周兵强马壮，但两国若是联合起来，到时候势必会对陛下您的征伐计划造成掣肘。”
“据说，燕国签订盟约的使臣，已经出发前往姜国。可就在这关键的时刻，姜燕两国却派出使臣来我大周给您祝寿，陛下，此事您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柳程英带回来的消息，让周帝颇为震惊。
三国之中，姜燕两国向来势不两立，反倒是大周居中，与两边关系都不错。
如果大周要攻占姜国，周帝相信，燕国不仅不会帮助姜国，还会帮大周一把。
可现在，柳程英说什么？
“姜燕两国结盟的消息有几分真？”
“陛下，燕国的使臣，已经动身了。丞相冯源出使大周，来给您祝寿的时候，他的得意门生，也带着燕帝的结盟书，踏上了前往姜国上都的路……——此事事关重大，只靠书信难以说情，所以微臣才迫不及待的亲自回来，好向您汇报并征询您的意见。”
柳程英虽是武将，但却不是那种五大三粗做事不过脑的莽夫。
能在短短二十多年中，凭借一己之力，从一个小小的内宫侍卫，做到如今仅次于盛大将军的明武大将军，柳程英的手段从来都不简单。
这些话，是他这一路想了许久的说辞。
“还请陛下您好好想一想，第一，姜燕结盟的事情，为什么两国一直瞒着？第二，结盟这样重要的时候，燕国却让本该主掌大局的丞相冯源来咱们大周，姜国掌权的摄政王和长公主姜南微也出现在大周，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以往您过寿辰的时候，姜燕两国可从未这样积极过啊……”
柳程英把话说到这份儿上，周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好一个姜国，好一个燕国！真是好得很！”
周帝一拳砸在面前的桌案上，一双眸子瞪直了。
“一个让摄政王和长公主出面，一个连丞相都派遣了过来！如此大的手笔，原来竟是为了给他们结盟打掩护！原来竟是为了迷惑朕！亏朕还看他们主动祝寿的份儿上，不计前嫌，让底下人礼遇他们，万万没想到，他们竟是早就串通一气，将朕当做傻子玩弄！”
周帝生气极了。
他现在恨不能派人去官驿，直接杀了两国使臣！
“陛下息怒，就算要动手，也不能现在动手。如果咱们真杀了那些人，到时候，全天下都会知道，对方好心祝寿，我们却斩杀使臣。最后，陛下只怕会失去民心啊……”
柳程英及时出声劝阻，让周帝三思而行。
周帝气得砸桌子：“三思三思，你三思完告诉朕，朕该怎么做！”
“不怕陛下取笑，微臣这一路走来，倒真想到了一个主意，只是不知合适不合适，还得请陛下定夺。”
“你且说来，容朕听听！”
见周帝的情绪稍稍和缓，柳程英将自己的计划娓娓道来。
“姜燕两国在现在这个节点结盟，所图为何？必定是想要联合起来，与我大周抗衡。若是让他们拧成一股绳，必定会对我大周不利，眼下摆在我们面前的路只有一条，那便是分而化之。”
“而要坏了他们的结盟，则有两个选择，其一，是晓之以利，拉拢其中一方为我所用，但若是这样，也容易存在隐患——那就是，倘或以利结盟，日后必会因利背叛。所以，说是两个选择，其实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第二个阻止他们结盟的办法——让姜燕两国反目成仇！”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如果姜燕之间盟约不再，甚至刀兵相向，那时候就是他们来找我们大周寻求盟友，再不济，我大周也能看鹬蚌相争，做那最后得利的渔翁——陛下觉得如何？”
柳程英说这些话的时候，周帝也一直顺着他的思路思考。
柳程英说的很有道理。
他是一国之君，总不能当着两国使臣的面，去问为什么你们两国结盟，朕却什么都不知道吧？
外交一事，体面最为重要。
他若真的这般问，那和小孩子质问为什么你们俩人一起玩，不带我一起有什么区别？
止增笑耳。
现在好了，你们姜燕两国不是要结盟吗？
朕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但这件事，却就不会顺了你们的心意！
“按理，姜国在三国之中最弱，与姜结盟，利用他们的将士，先消耗燕国的兵马铁骑，然后我们再出手灭燕，最后姜国只能依附于我们，是杀是留，到时候全凭我们一句话。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周帝眯起眼睛，面容冷峻。
“这短短半年来，姜国先是借着藩王之乱，肃清朝野，上下一心；紧跟着又拔除了我大周的所有暗桩与亲信；现在好了，又主动联合燕国，小动作不断。”
“如今尚且如此多的小心思，若是等它逐渐强大，届时可还了得？燕国虽不是最佳盟友，但姜国却必须率先铲除！”
说到这里，周帝看向柳程英：“更何况，柳爱卿你的义子周祈晟也是死在姜国人手中，便是为了将军你，朕也绝不会选择与姜国结盟！”
“微臣多谢陛下体谅！”
周帝摆了摆手：“那孩子为了大周横死他乡，我大周自然不能对不起他。”
柳程英面上满是感激之色。
他拱手起身：“微臣替祈晟那孩子谢过陛下记挂！若陛下当真决定要动姜国，那微臣还有一个主意。”
“你且说说！”
“如今姜燕两国使臣都在大周，若是燕国使臣惨死姜国使臣之手，众目睽睽，便是燕帝再想结盟，只怕燕国上下，也必不会同意吧？”
杀了燕使，嫁祸姜国。
盟约必破！
若两国还要结盟，那作为凶手的慕寒渊和姜南微必须死，到那时，对浆果来说，可不只是伤筋动骨这么简单。
“这样一来，不管最后如何，大周都不亏。”
周帝先前的烦闷，因为柳程英周到又妥帖的建议一扫而空。
“这主意极好！可是还有一个问题，此事要谁来做会比较合适？”
“这……微臣就不太清楚了。”柳程英面有愧疚，“陛下您也知道，臣在外领兵打仗多年，对朝堂之事知之甚少，更别说对朝中官员的了解程度了……只怕现在让臣去上朝，大殿上的人微臣都认不全呢……”
“哈哈哈！”
周帝被柳程英说的这些话给逗乐了。
但仔细一寻思，这倒也是实话。
“你倒是实在。也罢，主意都是你出的，这人，朕就还是自己想吧。”
君臣之间又说了两句话，就在周帝想着，柳程英会怎么和自己提说三皇子的事情时，却见柳程英再次站了起来，行了一礼。
“爱卿，你这是……”
“微臣此番来见陛下，为的就是这件事，现在事情已经说清，微臣便不打扰陛下了，微臣先回去府上沐浴更衣去！”
竟是要走，而不是提说三皇子之事。
周帝有些高兴。
但又觉得有些扫兴。
“先前朕不是说过了么？给你赐浴清泉宫。德全，带着柳将军去清泉宫歇息歇息吧，再找人去柳府，帮柳大人收拾一套换洗的衣服过来。”
说完这话，周帝看向柳程英。
“灼华那孩子这几日陪着安乐，也一直在宫中，等你收拾好了，恰可以见到灼华，今日午膳，朕和你们父女一同用。”
赐浴又赐膳。
对臣子来说，简直是莫大的尊荣。
柳程英谢恩之后，跟着德全公公往外走去。
临到门口的时候，周帝终是忍不住，开口。
“柳爱卿，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朝中一直有流言蜚语，说你与三皇子的生母关系匪浅，这些年，又一直在暗中偏帮三皇子，甚至唯他马首是瞻，对此事，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柳程英闻言，身子微僵。
终于来了。
他早就知道，周帝必定会问他这个问题。
其实他们彼此都在等，就看谁更有耐心。
若是他自己没忍住，主动解释，那不管说什么，周帝都不会信。
好在，现在先忍不住的，是周帝。
君问，臣答。
情理之中。
柳程英转过身来，拱手行了一礼。
“启禀陛下，微臣刚回帝都，尚不知朝中传闻为何，但陛下方才所问，臣却是半分也不敢隐瞒的——微臣与三皇子的生母的确相识，但那是因为我们同为赣州屏县人士，当年微臣曾在宫中当差，所以与其有同乡之谊。至于对三皇子，唯其马首是瞻不敢，顶多是想着皇子们都是陛下您的子嗣，也算是是微臣的半个主子，所以力所能及之处，会援手一二。不止三皇子，大皇子和二皇子，甚至安乐公主有所求，臣但凡可以做到，也都会竭尽所能。”
“大皇子的马儿，二皇子的边塞珍宝，还有安乐公主喜欢的皮货，所有这些，都是一个臣子力所能及的本分。”
柳程英没有直否认和三皇子之间的关系。
但却将其他皇子公主都与三皇子等同。
之所以依从这些人，非为结党营私，而是为人臣子，为主君及其子嗣尽所能事。
看着柳程英这不卑不亢的样子，周帝心头压着的大石终于放了下来。
“哈哈哈，柳爱卿不必着急，你是朕一手提拔上来的，你的品性如何，朕自然再清楚不过。之所以将这些话说与你听，不过是想告诉你，朕信得过你。当然了，此外也是想让你有个警醒，免得让人生出口舌才好。”
皇帝给了台阶，柳程英自然要下。
“多谢陛下为微臣着想！陛下放心，臣此生对大周，绝无二心！”
柳程英从御书房离开。
周帝靠坐在椅子上，想着此前种种，随手拿起茶杯。
结果临到嘴边，才发现早没了茶水。
德全去送柳程英了，刚才添过的茶水，已经被他喝完了。
丢下茶盏，周帝干脆走到一旁的软榻边，半倚靠着躺了下来。
德全公公处理好一切事物回来的时候，正瞧见周帝靠躺在榻上，望着虚空某处出神。
他连忙小心翼翼的上前。
周帝听到声音，转过头来：“都安排好了？”
“回陛下，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安排好了就好——德全，方才柳程英的那些话，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