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你面前

    到了蒋祺家所在的小区，徐荏下车，慢慢悠悠地边逛边走。

    不管来时路上有多心焦，这会却是一点不急了。

    这是个挺老的小区，连个像样的门岗都没有。一个保安打扮的中年男人在大门口的破亭子里看手机，对往来的人不闻不问。小区停车位很少，即使很多绿化带被占用了，还是不够停车。车子首尾相接，密密麻麻地将小区主干道占了一半。小区里光线昏暗，一些路灯亮着昏黄的光，一些路灯直接灭了。

    明明是很破旧的一个小区，却因为住着一个心爱的人，而变得温暖可爱了起来。

    要说滤镜这东西神奇呢，徐荏现在就带了八百倍滤镜，看什么都是美好的。

    进了小区徐荏发现蒋祺的家有些难找，楼栋间没有规律，有些楼栋号还掉了，大晚上的，又不好问人。好在徐荏也不急，就这么一栋一栋地数着找，终于在拐角的地方，找到了那一栋。

    中秋节刚过，一轮圆月悬挂空中，风吹散了乌云，月光倾泻下来，将四下里照得很亮。

    微风拂面，带来丝丝凉意，吹散了白日里的暑气，也吹散了徐荏体内的酒意，也不知道是清醒了，还是更醉了。

    徐荏站在楼前，久久地看着。

    他记着蒋祺家的房号，默默地数着楼层，找到了那一户。

    靠阳台的那一个房间，灯亮着。

    现在你在做什么呢？徐荏想，是在看书，还是玩游戏，还是睡觉？又是什么样的姿势？

    分别了那么久，又伤了腿，蒋祺的生活对徐荏来说，实在是有些陌生的。他很认真地想，也想不出来蒋祺现在的样子。

    但这一点也不影响徐荏现在的心情。

    哪怕见不到那个人，只是看着住着他的房子，看着从窗口透出来的温暖的光线，徐荏觉得，心都静了下来。

    时间像是走得很快，又像走得很慢。他就这么站在那里，抬头望着那一扇窗，不言，不动，不知光阴。

    第二天，天气依旧晴朗，秋高气爽。

    徐荏早早就起来了，见方开星房门还关着便没打扰，换了身光鲜亮丽的衣服，细细地洗漱完，还打扮了一番才出门，步行着到了电视台。

    时间还很早，电视台的门大敞着，徐荏慢悠悠地踱过去，一脸闲适地和保安打了声招呼。保安看他觉得脸生，但被他理所当然的样子迷惑，一个愣神，人已经进去了。

    徐荏昨天没睡几个小时，今天精神头却很好，心情也好，见谁都笑着打招呼。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又加上徐荏长得帅，丽城台里的同事虽大多不认识他，但都礼貌的点头示意，几个小姑娘甚至红了脸。

    进了食堂尤甚。

    大家见一个身高腿长、满面春风的帅气男生走进来，纷纷侧目，窃窃私语，连食堂阿姨都忍不住多给了他几个馄饨。

    待吃完饭回到办公室，时间还早。徐荏没心思做别的，便立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风景。

    不多会，方开星也到了。

    徐荏见了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在丽城的几个月，你有什么计划？”

    在来丽城前，徐荏便想好了，他要去“思归”。

    这次与丽城的山海协作项目，其实是人才交流互换，不仅杭城电视台派了两名记者到丽城，丽城也派了两名记者到杭城交流学习。丽城记者自然是来杭城学习的，学习大城市的先进技术和理念。但对于徐方二人来说却全然不是。在丽城有什么能学的？他俩就浑身都是技巧。说好听点，他俩带着技术来支援，其实无非就是来体验生活罢了。

    对于外派支援的干部，杭城电视台并不会过多干涉，除了发个工资，基本撒手不管。等结束了，走个过场，回来在履历里记上一笔，等着升职。

    对于接收单位丽城电视台来说，毕竟不是自己的员工，也没什么立场严管，基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加派太多任务。

    果不其然，现实便是如此。

    前一天，丁光明看似热情，其实有意无意地把两人边缘化，言语间只谈生活不谈工作，办公室也是脱离于记者部之外的单间。徐荏看得清，丽城电视台并不欢迎他们两人，起码，并不欢迎他们俩过多地涉入进丽城电视台。

    这对徐荏来说是好事，他本就不想干涉太多，他有自己的事要做。

    现在的关键在于，方开星怎么想。

    听徐荏这么说，方开星有些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他。

    徐荏大步越过方开星，把门关上，这才开口解释了心中所想。

    原本，这话在宿舍里说，会方便很多。但两人关系尴尬，宿舍又是私密空间，徐荏实在不想在宿舍和方开星有过多交流，所以才决定在办公室里讲。要说在别人地盘里，分析别人的行事做派，徐荏想想都有些赧然。

    方开星来之前确实没有想那么多，只想着认真把手头工作完成，顺利交差，顺利晋升。但没成想，丽城台压根不想给你派任务，这对一心想要做出点成绩的方开星来说，可就不是个好事情了。

    方开星一时有些迟疑。如果丽城没派任务，那是不是该自己找事儿做？虽然无所事事地把几个月混过去，回去也能交差。但，方开星心里有豪情，他想做出成绩来。

    不等方开星回答，徐荏说：“我原本便是残联条线，这次来丽城又是支援西部的主题，我就还想继续把残疾人的工作做透做好，所以，一会我会跟丽城台申请去丽城市残联。你有什么想法？是要跟我一起去，还是继续在丽城台呆着，或者联系你自己的条线？”

    方开星心里有了决定，听闻立即开口道：“我和你一起吧。”

    徐荏瞬间傻眼了。

    徐荏其实只是随口这么一说。

    一直以来，方开星对徐荏都是避之唯恐不及，更何况，他进杭城台以来，就一直跑的农业线，跟残联八竿子打不着。所以，徐荏怎么也想不到，方开星会应承的这么顺利。

    徐荏后悔得肝疼，只想回到1分钟前，把那句话收回来。

    可眼下，话题是自己起的，提议也是自己提的，徐荏骑虎难下，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行吧，一会我们一起去一趟副台长办公室。”

    待上班时间到，徐荏和方开星一道去了副台长办公室。

    谈话很顺利，两厢情愿，一拍即合。

    副台长给丽城市残联副理事长打了电话，丽城市残联又给莲花区残联打了电话，莲花区残联又给“思归”打了电话，一通电话下来，时间费了不少，事情总算是搞定了。

    市、区残联对记者的态度，和丽城市电视台截然相反，是打心眼里欢迎的。

    对于丽城市电视台来说，那俩记者就是个负担，就像是冷不丁来了两个大爷，会干活还好说，就怕不干活还指手画脚，瞎添乱。再说了，丽城市自有一套自己的工作体系，突然两个内行人参与其中，很容易产生摩擦。电视台只希望两人离得远远的，宁可出资供着两位大爷，也不想他们干涉太多。

    但残联方面不一样，不管是市残联还是区残联，都是欢迎的。一方面，残联是群团组织，虽说都是市直机关单位，但皇帝的儿子还有受不受宠之分呢，残联确实就是那个最不受宠的儿子。哪家单位不希望做出政绩，哪家单位不想要风风光光的宣传。俗话说得好，干得好不如宣传得好，拼死拼活做了一整年，结果领导不知道，这不白干吗？但现实情况就是，残联的工作是上不得台面的，事太小，面太窄，对象太特殊，不值得也不方便被报道。很多时候，残联求着记者来一趟，人家都不惜的。这次，竟然有记者上赶着过来，一来来好几个月，甚至不需要自己接待，不需要安排住行，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往长远了说，和杭城的记者处好了，又卖了丽城市残联一个面子，这就不单单是这几个月的事儿，对未来的宣传工作都是大大的利好。再说了，人还会被派去底下的残疾人康复中心，做了宣传又不影响自己工作，一举多得。所以，都没问对方记者带着什么任务来，这边残联理事长已经忙不迭地答应了。

    事情说定，丽城市副台长很客气，一边叫了办公室主任丁光明送一趟，一边周全地嘱咐说：“丽城市台还是你们的娘家，随时想回来就回来，我们的大门永远向你们敞开。”

    徐荏也客客气气地道了谢，暗自腹诽，才住了一晚上就是娘家了，这便宜娘家可真随便。

    丁光明很上道，让司机开着商务车，客客气气地送到了地方。

    徐荏下车的时候，“思归”门口或站或坐的围了一堆人。思归的工作人员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来人究竟是什么大人物，为什么区残联的领导都来了，还特意等在门口迎接。

    就见明亮的日光里，一个身材挺拔、腰细腿长、面目俊朗的男人，从车里下来，缓步走到蒋祺面前，半蹲下身子伸出手说：“你好，蒋老师，我是徐荏，又见面了。”

    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