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徐荏心里就像烧了一把火

    自从那天之后，徐荏再没和方开星说上话。倒也不是一句话没说，但都是公事公办，想私底下聊几句，着实没找到机会。方开星总是避开他，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

    徐荏其实是个挺独的人，真正交心的好友就那么几个。他不认为单位里的同事能交心，能成为一辈子的好友。对于方开星，他一向也只将对方当作同事。只是那件事，虽错不在他，但终究因为他的缘故伤害了方开星，所以一直心怀愧疚。

    面对方开星，徐荏是有些别扭的，他会默默给予方开星一些帮助，却不知道怎么解开两人的结，便一直拖到了现在。

    话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现在，到了还债的时候了。

    徐荏来找方开星之前，便已经预判了结果。

    徐荏直直地走到方开星面前，不给他避开的机会，直接开口道：“开星，听说你要去丽城？能不能让我去？”

    这话说的太直接了，听得方开星直皱眉。

    其实，本来在徐荏面前有两个选择，一个是顶替方开星，一个是顶替艾文。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跟谁比较好谈。而且，徐荏知道，艾文刚交了女朋友，正如胶似漆呢，巴不得不去。

    但徐荏也知道，如果他顶替了艾文，那就意味着要和方开星两人一起去丽城。在杭城时，两人虽为同一办公室的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但毕竟条线不同，平日里大多时候都在忙各自的工作，交集不算多，也算相安无事。但若是两人一同去丽城，两人势必联系更为紧密，这就难办了。

    且不说，到了丽城方开星愿不愿意配合他工作，俩人工作能不能顺利开展。单想到他此次去丽城是为了追蒋祺，要是身边杵着这么个身份尴尬的方开星，徐荏就觉得头疼不已。

    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徐荏顶替了方开星。

    但，方开星显然不愿意：“不能。”

    要说方开星没有私情，那也是瞎扯。那天的事过去挺久了，但就像是一根刺，刺在方开星心里，平时没啥感觉，但是想起来，就像是被一只手又往里扎了一下，怪疼的。所以，面对徐荏，他实在做不到兄友弟恭，不找茬生事就不错了，好言好语实在做不到。所以，见到徐荏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不算请求的请求，他自然也没好脸色，拒绝张口就来。

    再说，徐荏这要求也确实有些过分了。要说去丽城这事儿，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如艾文，打心眼里不愿意，但方开星却是愿意的，甚至是积极要求去的。他想要在政途上往上走，自然希望多多参加类似的活动。

    所以，于情于理，面对徐荏的要求，方开星都不会答应。

    这结果，徐荏心里有数，也没多做纠缠，点了点头，走开了。

    见对方如此利索地走开，方开星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了，咬了咬唇，沉默地坐回座位上发呆。

    那边，徐荏径直往艾文的座位走去，既然方开星这边讲不通，只能找艾文协商。不管怎么样，丽城他是非去不可的。

    艾文这边答应得很痛快，简直是欢天喜地，就差在徐荏脸上亲一口了。艾文第一时间给女朋友打了电话，俩人悄悄地煲了好一会儿电话粥。

    事情谈妥了，后续工作推进很快。徐荏心里渐渐被即将见到蒋祺的喜悦充盈，对方开星的担忧也被抛在了一边。

    抵达丽城的那天，天气很好，阳光热烈。初秋的天气，秋老虎还是很凶猛。徐荏刚下火车，就被逼出了一身的汗。他一手推着行李箱，一手抓着手机，等着丽城市电视台派人来接。他的眼睛被太阳照得有些睁不开眼，脸上露出些不耐烦的神色。

    方开星站在离徐荏两步远的阴凉底下，依旧是面无表情。

    那天徐荏来找他协商的时候，问他能不能让他去。方开星在听到徐荏问话时，拒绝其实是下意识的。虽然，如果经过了一番思考，他依旧会坚持自己的决定，但那时候真没意识到什么。等到回过味来，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徐荏说的是“能不能让我去”。

    徐荏也要去丽城。

    等方开星想明白了这层意思，他的心几乎瞬间就狂跳了起来。他有些苦涩，觉得自己太没用。至于内心究竟是抗拒更多，还是欣喜更多，那就说不清了。这会，方开星站在徐荏斜后方，看着对方的背影，心里依旧是乱的，理不出个头绪来。

    丽城市台的人来的挺快的，来人是办公室主任，叫丁光明，矮矮胖胖的，笑得一脸憨厚。在电视台这种颜值平均数极高的单位，相貌平平却能做到办公室主任的位置，足见其能力。

    丁光明笑着伸出手，分别和徐荏、方开星握了握：“徐主任和方主任吧，我是丁光明，久等了。车在停车场，我们这边走。”一边说，一边指挥司机接过两人的行李。

    徐荏也不客套，将行李交给了司机。方开星却不愿意，抓着行李的手避了避，冷着脸说：“不必客气。”

    丁光明神色未变，依旧满脸笑意，一路寒暄着将两人带回了电视台。

    丽城电视台对两位省会城市来的记者很热情，台长亲自接待了，还给他俩在台里安排了专门的办公室，专属的摄像机。另外在电视台附近租了个两居室，给两人住。丁光明领着他俩去宿舍看了，家具家电一应俱全，连床单被罩都安排好了。徐荏连连称谢，把朝南的大房间留给了方开星，自己将行李往北面小房间随意一放，便不在意地离开了。

    方开星看了看徐荏，也没推辞，放下行李也出了门。

    其实，从踏上丽城土地那刻起，徐荏心里就像烧了一把火，急切地想要见到蒋祺。但丽城台把行程安排得很满，着实找不着机会。

    晚上还有一个接风宴，徐荏推辞不过，只能参加。席上除了徐方二人，还有丁光明和记者部的几名同事，推杯换盏之间，气氛也算热烈。大家见方开星冷脸，徐荏热情，都来灌徐荏酒。徐荏借口不会喝酒，多番推辞，依旧被灌了不少，被送回宿舍时，已有醉意。

    司机将人送到便离开了，只留下徐方两人。

    徐荏是被司机搀扶上来的，进门便歪在了沙发上。

    方开星有些踟蹰，正不知该怎么办，却见徐荏已经自行从沙发上起来了，并无多少醉意的样子。

    徐荏对站在沙发跟前的方开星轻声说：“我没醉，骗他们的。”

    方开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冷着脸回房了。

    徐荏也有些把握不好该怎么和方开星相处。照理，对方曾对自己存着这样的心思，他该避得远一些才是，可现在的情况是，同住一个屋檐下，太过疏远很难做到。要说自己出去住，也势必会落下口实，被丽城台的人认为自己拿乔。

    徐荏摇了摇头，走一步看一步吧，也没心思管别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捞起手机，拿上丁光明给他配的宿舍钥匙，出了门。

    将地址报给出租车司机的时候，徐荏心跳的有些急。他自嘲地笑起来，觉得自己像一个冲动的少年，迫不及待地去见初恋情人。

    严格说起来这想法也没什么毛病，蒋祺确实就是自己的初恋情人，只是暗恋罢了。更何况两人本就是高中同学，徐荏一见到蒋祺，就像是回到了高中时期，整个人充满了青春活力，可不就是一个毛头小子吗。

    徐荏自嘲地笑了笑，自己明明是个挺稳重的人，做事也挺有规划挺有条理挺从容不迫的，怎么每每碰到“蒋祺”两个字就慌了心神，乱来方寸。

    徐荏抬眼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致没能引起他丝毫的关注，一颗心早已经飞到了蒋祺那儿。

    蒋祺的地址是徐荏问吴丽丽要的，颇费了些心思。他对吴丽丽说，中秋节到了，电视台想要对这次来杭城的丽城残疾人表示慰问，想要寄送一批慰问品。

    其实哪有什么慰问品。再者说，要给残疾人送慰问品，哪轮得着电视台，除了残联，也有的是慈善机构。

    但吴丽丽是个单纯的孩子，徐荏说的她都信了，极认真地收集了地址，做成表格发给徐荏。

    结果，吴丽丽拿到的蒋祺地址是“思归”，让徐荏很是哭笑不得。

    原本么，这类公对公的礼物，寄到单位也无可厚非。但徐荏醉翁之意不在酒，只得又厚着脸皮，对吴丽丽解释说，并是不“思归”每个工作人员都有慰问品，被其他人看到了不好。吴丽丽这才将所有人的地址都换成了家庭住址。

    徐荏得偿所愿，心甘情愿地兑现诺言，自掏腰包，以电视台的名义，给每一位残疾人寄送了月饼。

    蒋祺的礼物里也有月饼，却不仅仅有月饼，还有一份徐荏准备了多年的礼物。

    丽城不大，地方不远，徐荏胡思乱想了不多会儿，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