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罗生门

    “其实一直都是我爸在照顾花，我什么都没做。”他启动燃气灶准备煎鸡蛋当晚餐。“他很忙，几乎每天都从早上七点工作到十一点。”他将打散的蛋液到入平底锅准备做宵夜，聆听滚油的滋滋声。“花很娇贵，连园艺师都不一定能侍候好，但是我爸做到了。”

    她吹凉李无涯给她留的热水，“你现在或许还恋慕那个彭嘉”李无涯过早地将鸡蛋翻面结果蛋饼一下子裂成了两半，关火的时间又太晚，鸡蛋一面已经焦黑。

    错事是他不该养花。十二岁的他在毕业典礼结束后立刻等在校门口准备送她花。走过的学生见到他纷纷露出嫌弃或害怕的神情并对他指指点点，伤害过的体育老师说那枝花是杂交的怪胎而她毫不在意，受赠人的想法更重要。

    彭嘉出来了，坐着闺蜜家的宝马，副驾驶放了一堆毕业典礼结束后收到的礼物。彭嘉和闺蜜和班上最讨老是喜欢的男孩子坐在后面谈笑风生。最后他在空无一人的校门口等了两场雨的时间。父亲来接他，浑身湿透，干燥的怀中是一条手表——他的毕业礼物。

    李无涯将七色玫瑰——父亲的心血扔到了水洼中。

    他将鸡蛋用力铲起，“后来父亲因为过度劳累病了。那天我瞄到了父亲的病历。”他像小丑一样笑着，嘴角努力压制悲伤，“他有很严重的花粉症，养花带来的痛苦我现在已经不敢想象了。他应该是因此愧疚所以嚎啕大哭吧”

    “错事已成历史，回首过去一切皆为浮云。”他前仰后合，哭与笑来回切换，一个劲儿掐自己大腿：“太可笑了，自作多情，还以为她是我朋友。我会时刻回忆过去，”他倒在地上剧烈咳嗽，“对自己与别人罪孽深重的过去决不能忘记，这样我就能时刻以罪恶感约束自己。”

    不至于重蹈覆辙。

    希冀着能获得更优秀美好的人生却无法控制地伤害他人以使一切变坏的十二岁李无涯或许并未从二十四岁的他之中分离出来他至今仍记得此种矛盾对年幼的自己的精神折磨，一方面自怨自艾一方面又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并未得到他人的真心帮助而造成的。

    两人复盘了岳圣消失后十二岁的行踪，发现唯一的变量是车祸幸存的小男孩孙南会找十二岁玩。十二岁并不喜欢熊孩子但是对他照顾的猫很感兴趣。据他描述那猫软软的，散发奇特的芳香而且破天荒地粘人。

    次日张晓琳为免意外带十二岁到派出所上班。才早上八点派出所就让群众堵得水泄不通。“你咋才来呀！”所长的东北口音有些喜感但她乐不出来。

    所里到处是戴手铐的人，不乏大爷大妈。“菜市场交易时摊贩蔡某漏装了二两红豆给顾客马某。之后马某在家中发现这一事实立刻拿菜刀返回菜市场并将蔡某左手小拇指砍下。”张晓琳读完记录后毛骨悚然。所长说接下来的一百多份都是起因小后果大的伤害案件。

    “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白宣传了。”她提议所长向市局请求增援，“市局必须负责唐家和网络大鳄狄氏集团合作签约仪式的安保。”所长点了支烟，“况且市中心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爱丽丝在帝国酒店顶楼忧心忡忡地望着下方一片混乱的街区。“这些混蛋干嘛不去上班！”爱丽丝掐灭薄荷烟，对下方维持秩序的特警和打架的人群感到全身心的厌恶，“让警察快点，爸爸若无法按时到场完成签约，造成的经济损失你姓葛的赔不起！”

    大腹便便的葛友讲话中气十足：“爱丽丝小姐还是将语气放尊重些为妙。”爱丽丝金黄的双马尾在晨光下更加明亮，樱桃小嘴上的口红愈发妩媚，萝莉体型但有一双压迫力十足的丹凤眼。“你若坚守职责我当然会尊重。”

    打电话给唐伟万，不通。爱丽丝一边咒骂着他一边坐电梯下到仪式举行的大厅。“这可是我们两家共掌静山市信息产业的历史性时刻他居然不来。”牢骚仅此一句。她工作时特别认真，检查了三遍现场布置，终于查出了电力的问题。

    她正要斥责该项的负责人身后放ppt的巨幕就突然掉了下来。李无涯飞起一脚将爱丽丝踹飞出去，然后飞扑避开第二发。拾起地上狙击枪子弹壳的李无涯冲到爱丽丝旁边确认她状况，然后将她拖到了角落。

    斯德哥尔摩效应？

    狄人杰一看现场如此狼藉暴跳如雷：“爱丽丝！你保证过一切顺利的。”男人拄着鹰头拐杖走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李无涯瞧了眼手表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子弹在落地窗上开的洞：“来得及！”

    李无涯迅速地修好并重装了巨幕。狄人杰眉头舒展。“小子，名字？”他递过名片给络腮胡老人：“丁丁电器行，若您有电器采购需求可以找我们。”老人摇头：“需求是需要创造的。做不到的话还要营销干什么。”老人打量了他一番，看起来是个老实人。

    “发简历给我。”李无涯摇头：“我的简历很简单。姓名李无涯，性别男，毕业于静山大学，无正式工作。”酒店经理来电话催他上八楼修客房空调于是李无涯在爱丽丝充满感激的注视下上去了。

    “你该迅速走开的！”张晓琳听完他晚归的理由重重的一拳捶在桌子上，“”女人舔舐嘴唇的血迹，腥甜的味道直冲大脑，刺激她一步步逼近二十四岁，“我宁愿你死在我手上。”

    从洗手间出来的十二岁拔起水龙头就敲了她脑袋。二十四岁盯着他鲜红的手和武器气得直薅头发，“你还还嫌伤害别人不够多是吗？”他给张晓琳做了完美的紧急处理并叫了救护车。

    一大一小的两人相对无言。

    “你好像改掉吃肉的爱好了。”从医院回到家中已是晚上十一点。他拿出番茄，包菜等食材准备做沙拉当晚餐。“吃素能净化心灵和安抚心灵”他拿出八个鸡蛋放水中煮，“就不会对自己的苦闷生活太过在意，而且还能保持健康，何乐而不为呢？”

    两个人狼吞虎咽，就像两头饿久的野狼在吃肉。

    吃饱后十二岁将一个礼盒递给他，里面有三枚子弹，一小张白纸和一盘磁带。磁带记录的音乐优雅轻松，催人入睡。“我怀疑对方的能力是操纵中弹者的情绪。”十二岁喝下一大杯冰水，“否则我想不出来我最近遇到了什么异常。”

    “那为什么对我无效呢？”十二岁眼神忧伤，“因为我分离出来时也将你的攻击性带走了吧。”二十四岁给张晓琳做了紧急处理。“你貌似懂得很多。”二十四岁闻了白纸，将它放在台灯底下烤，“因为我的大学时光既不忙比赛又不谈恋爱，闲得很，无事就学点儿好玩的。”

    “对一首好听的曲子来说和声是必不可少的。”二十四岁乐了：“土鳖，不懂装懂。”

    “一场精彩的游戏也是如此，若毫无冲突定会少掉许多乐趣。”二十四岁捏着纸的手颤抖，“十五个玩家实在太多了。”

    林乙站在帝国酒店的楼顶上，冷眼俯瞰脚下的繁华都市，刀刃反射寒冷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