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宁静

    “我决定去狄氏集团上班，”二十四岁熟练地给张晓琳夹菜，“虽然工资低但他们会给小李更好的教育资源。小李别看动画片了，今天晓琳难得不加班。”他喊得嗓子哑了十二岁才不情愿地上桌吃饭。

    “我是过来人，为你好。”小李嘟囔：“怎么搞得你是我爸一样。”张晓琳猛地一震，意识到距收到恐吓已经过了一个月而相安无事的他们越来越像一个家庭了。“若平淡温暖的生活能一直持续该多好啊。”

    李无涯是个好人，家务和挣钱他负责了大半，娱乐爱好也不过是读读书和看些电影。以前张晓琳的生活如机械一般，回到毫无生气的家后只想快速入睡以免感到孤独和无聊，但如今她即使加班到凌晨回家都不愿入睡。李无涯和小李都是夜猫子。

    “小南的学杂费所里会给他出吗？”张晓琳将白灼生菜咬得咔咔响，“他远在英国的小姨回来了。车祸之后将近两个月后才回来，不知道是逃避责任还是消息不灵。”李无涯给她添饭：“国外闹新冠嘛，麻烦点儿正常。”

    小南最近常来玩，熊孩子的本性经历岳圣的调教后毫不收敛，经常将屋子弄得乱七八糟，连修好的闹钟都差点儿惨遭毒手。

    张晓琳满足地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她超有钱的，包机回来都不成问题。”小李回到电脑桌前看动漫，画面中海绵宝宝和派大星正在海中烤火。“海底下竟然能烤火，太离奇了吧。”李无涯笑着收碗：“动画嘛，其中的一切全是画师定义的，在《海绵宝宝》中水和空气差不多。”

    一个真相袭击了李无涯，吓得他手中的碗碟哗哗掉落。“餐厅老板的案子你们掌握了什么？”

    “我们根据监控找到了在场的苏三。他说两人以羽毛球赌约的输赢定生死。此外我们什么都问不出来。”张晓琳拾起碎片，光滑纤细的双手在惨白的灯光下和嫩豆腐似的，“奇怪的是监控显示他赢了之后反而向出口跑去，按他的能力应该不会给幻象迷惑的呀。”

    “我们可能搞错了一件事。”李无涯后背发凉，“他的能力可能不是制造幻象。”

    “他的能力是扭曲，不只是人的感觉，还有人的理解。”李无涯颓废地坐在地上，深邃的双瞳微微颤抖，“比如我们认为死亡是指一个人大脑以至于人整体丧失机能的状态，氧气是氧元素的单质，胜利是率先达到了事先约定的某个目标。”

    “但是我们也可以将死亡定义为人只是停止了呼吸而其他一切正常的状态，水分子也可以叫做氧气，输即为赢，但这一切全无意义。”十二岁笑出了声：“重要的是我们在理解这些概念将如何做。”

    社会不过是人们基于想象构建的自我管理系统，秩序由人们共同认可的想象构成。即使这种想象的秩序冠以正义或者其他什么名头也无法改变它软弱无力的事实。

    好人有好报，总是说说而已。

    张晓琳吞了口唾沫：“也就是说餐馆老板比分高于岳圣反而算输，所以他逃跑。验尸时岳圣并未死亡但我们认为他死亡了所以放过了他。”她使劲摇晃脑袋：“太混乱了。”

    王制定规则。岳圣毫无疑问就是游戏中拥有最霸道权利的玩家。他可以让人以死为生，以生为死!人类基于想象构建的社会完全由他解释。“他能篡改人脑海中的概念”

    张晓琳回到派出所检查卷宗，发现外来人口的案子明显增多。她又通过感应确认游戏玩家的数量，果然自岳圣死后也在渐增。“无论岳圣多难对付我们必须先放一放。”庞义脸色惨白地走到女人后边，吓得她拔枪自卫，近期重大案件频发，执法者几乎人人配枪。

    庞义掀开羽绒大衣，胯的位置已给鲜血染透。“枪手”突然派出所前发生了骚乱，尖叫与枪响激烈交织。十分钟过后林乙扛着刀进来了，与庞义同款的黑风衣已经让血染成暗红，喜感的长脸与尖耳配上糊了半边面孔的血迹异常惊悚。

    “我中了两枪所以不打算和你对战，但是你偏袒护他的话我就要杀你了。”黑团在张晓琳手上凝成了一把瑞士长剑，“我的黑团拥有堪比金刚石的强度，有本事你就来试一下。”一道霹雳点燃了派出所外的一棵树。

    “岳圣已经是死人了周俊杰！”唐伟万对穿着阿玛尼西装却发狂地乱摔餐具的兄弟罕见地吼道：“我知道周叔的意外让你很难过，但是生活还要继续呀。”男人烦躁地扯开休闲衫的衣领，“我们唐家都因为与狄氏集团合作赢来事业第二春了而你呢。一个月来你干了啥。”

    周俊杰攥紧瓷片，鲜血流出让他冷静了一些：“我最近按捺不住地焦躁，整个公司都感染了我的情绪，连谈好的业务都干不了了。”他挤出痛苦的表情，清秀的五官愈发狰狞：“该死的岳圣，一定是他暗中搞鬼！”

    “他死了！”唐伟万依靠餐桌，“他不会是第三个逃脱我掌握的人。”唐伟万一个月来尝试过各种方法来确定李无涯和张晓琳的据点，结果全是无功而返。两人唯一的电子工具是一台不联网的电脑，所有需要的信息由张晓琳借派出所的网络下载后拷贝过去，科技手段无效。

    “他活着！”周俊杰已经歇斯底里了，和岳圣交锋的恐惧挥之不去，“只有他能以正常又残忍的手段搞垮一个人。”

    他与岳圣的“战斗”共三次。一次发生在他与几个老板打麻将联络感情的时候，其中一名打累了就让他带来的岳圣打。岳圣凭借精湛的社交话术将几个老板哄得高高兴兴还不忘胡他的牌。当时周俊杰还未参加游戏所以不知道他的能力，只对连输他几十把而不爽。

    周俊杰本来和一个爱健身的女孩好好地谈着恋爱结果他不知耍了什么诡计让对方以生活方式不和提了分手，无论自己如何讨好和给予都挽不回她的心。最后女孩在他的教唆下一步步走向了自杀的深渊，当时还有舆论传她自杀的原因是周俊杰负了她，损害了他的社会形象。

    关键是岳圣对她的所作所为从正常人角度看非常恶毒呀。

    第三次更离谱。周俊杰雇了“执行杀人指令如呼吸一般自然”的顶级杀手去杀岳圣。两人在彭嘉家门前的十字路口对视了一眼杀手就吞枪自尽了。目击者注意到之后他还转头看了一圈繁华的高楼大厦，在警车到来前在原地对摄像头保持神秘莫测的微笑。

    昨天周俊杰去谈一笔融资，经过那个十字路口时见到了岳圣，那副看似友善的面庞绝对是他！

    两位李无涯此刻也来到了十字路口，寻找狙击手的线索。“她不会出事吧？”两人披着压抑的灰雨衣前行。

    小南抱着猫与小李擦肩而过，形体逐渐融进了滂沱大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