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反派
庞义应派出所要求给车祸中幸存的小男孩检查。在他人眼中这个一个劲儿哭诉自己运气给夺走并且求警察替他夺回父母与运气的小孩已经傻了。但庞义知道他是游戏的牺牲者。
游戏来的莫名其妙。
自己要参加一场厮杀。
有个狠角色在短短数日内将玩家数控制到了个位数。许多人有了特异功能。以上即为庞义所知道的有关游戏的一切。庞义属于充分准备了才行动的人类所以他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即使手术台上出现了玩家并且他能轻易杀掉他。
“我是一名医生,然后才是玩家。”
庞义的能力是修补万物但他之前并未将它运用到治疗中,因为全能必定滋生傲慢,永生对人类来说为时尚早。人是傲慢且自私的生物,他十分明白。
庞义忘不了手术台上李无涯的眼神,其中深刻的绝望与恐惧差点让他下错刀。他终究于心不忍,使用了极小的能力而他却在两个星期后痊愈并且打败了岳圣。
“你竟然还活着?”李无涯一见私教的客人是岳圣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看来锻炼确实能致人强壮。”岳圣优雅的勾着苍白的食指让他过来教授动作。李无涯刚做了两个示范动作就借口肚子痛,跑进了卫生间,紧张得直咬硬币。
“你的解压方式真奇怪。我从未见过如此放松自己的。”岳圣踹开门之后抢过李无涯口中的硬币就开始咬。“咬硬币有啥意思?不如我们来谈谈濒死时刻你是否欣赏到了什么超脱神圣之物吧。”他的期待溢出双眼,“比如灵魂,真理或者神灵?”
“世上唯现实最神圣,”他捧起水洗脸,“同时也最残酷。”
“明的是健身课,想不到竟是哲学课,赚了诶。”岳圣一打响指充斥汗臭味的更衣室就成了浩瀚无垠的宇宙。蔚蓝的,漆黑的,赤红的,绛紫的星球们在周围漂浮,狂乱的光伴着诡异高亢的音乐涌进李无涯的大脑。
“万物皆为想象。”他的巨脸悬浮于李无涯头顶,“万民敬仰的人类社会即为想象所建构的秩序系统。所谓真实不过因为你存活于其中并且接受源源不断的灌输才如此认为罢了。”无数的眼睛凝视着李无涯,灼热的目光快将他烧成焦炭。“既然一切全为幻象我便追求最异样的幻象。”
“所以我钟情于日常中的非常。”
幻象瞬间崩解,岳圣捂着肚子蹲下,满头大汗:“竟在硬币中放毒!”李无涯想扶住岳圣却碰到了幻象。“很轻的神经毒素,只不过是为了让我对威胁保持警惕而已。”
岳圣吐出一口老血:“竟让你以如此可笑的手段杀了。我不能接受。”他绞尽脑汁地思考却发现他的一切计谋只能杀人,无法救自己。岳圣哈哈大笑,李无涯的急救知识一下子给他笑丢了。“快打120呀。”
冷漠中最刺耳的是岳圣的狂笑。最后围观的小孩子通过电子手表叫救护车后岳圣已经凉了。
岳圣消失了,一切仿佛恢复了平静。
给岳圣验尸并确定他已死亡的第二日下午庞义给学生上课,正在讲名画《马拉之死》。“画作中的马拉看似是位慈善家,临死之前还在为慈善事业写信。”他在讲台上踱步时惊觉教室中央坐了一名戴兜帽,着黑白条纹卫衣的国字脸男人,紧紧地挨着旁边打瞌睡的李无涯。
“事实上他是名残忍嗜血的政客,为了他所谓的共和主义这一滑稽的想象杀害了无数的人。”
“老师,共和主义并不是想象,是一种永恒的价值。”一个红卫衣的蘑菇头男生举手。
“不知大家是否看过《人类简史》。其中最核心的观点是人类社会是基于想象建立起来的。”他并非刻意忽略学生而是因为台下李无涯旁边坐着的兜帽男更值得他注意。他看似比李无涯弱小但庞义的直觉告诉他动起手来被抹杀的必是李无涯。
“作为画家我们应该明白一点,画作的真实其实也是一种想象。因为只有明白真实是能给想象力拉扯的幻象的事实创作才能从心所欲,不逾矩。”
最后他都破音了李无涯还在恍惚,气得他只好将粉笔头扔过去,“能请你尊重一下课堂吗!”李无涯伸了个懒腰,碰掉了旁人的兜帽。那张脸一下子清晰起来。庞义久久地凝视他的手,与自己的手一样布满伤痕。
他的宿敌,来了。
“庞义你可以多笑笑,不然讲课都无人和你互动。”庞义恼怒地让他闭嘴。“快走!快走!”兜帽男挡在了两人面前,左手握着一柄刻纹青龙的长刀。“我是刀客,不死鸟林乙。”李无涯刚准备笑强大的气势一下子就震住了李无涯,连挣钱的压力都给紧张挤出大脑了。
“我是名医生,行军蚁庞义。”行军蚁是庞义初中时给同学起的外号,因为他做事一丝不苟,吃苦耐劳并且执行力极强,和行军蚁一样。
又要给张晓琳添麻烦了。
城市枪响和频发死亡的异象估计只有媒体和警方会关注了。关注归关注,事实上为改善治安出力的还是张晓琳这样的民警。她很忙,但是和李无涯共处的时间在递增,因为他经常借检查公共场所安全的名义到李无涯打工的地方去。
尽管如此处心积虑了他们仍只有眼神上的交流。十二岁的在场是一个问题。关键是她的羞怯。“快给他写情书啊!快向他告白啊!”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这样呐喊。“你配不上他的。空有一副好皮囊的他爱上他只会让他困扰。”另一个声音貌似更强大些。
兜帽男让李无涯报警给抓了。“你这是管制刀具知道吗?”“刀客的刀从不离身。”
异常事态不止林乙一个。
当天晚上二十四岁回到了家却发现十二岁情绪十分奇怪,满面通红,呼吸急促。他只是打了一个招呼肚子就挨了一脚。二十四当机立断准备武力安抚,奈何十二岁反应极快,自己刚准备进攻拳头就已经招呼到自己了。
李无涯是个不习惯亲密的人,父子间正常的亲密动作对他来说是强烈的侵犯所以他总是报以拳打脚踢,直到十三岁。现在他知道父亲当年有多痛了。
最后二十四岁趁他被张晓琳开门的动静吸引咬住十二岁的手臂,拼尽全力,一巴掌将十二岁掴到鼻子出血,嘴巴也咬下一块肉来。
十二岁嚎啕大哭:“为什么他们不理我?”张晓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时二十四岁就紧紧地抱住了他:“是我的错。”
“你会时刻回忆过去吗?”二十四岁安抚好十二岁之后郑重其事地要和张晓琳谈谈,“我的过去对我来说是一个噩梦,一直在伤害他人,也在作践自己。”张晓琳凝视他忧郁的双眼,“十二岁那年发生了什么吗?”
“其实也是小事。”李无涯的十二岁属于一枝娇艳的七彩玫瑰。十二岁的他攻击性极强,一旦招惹他后果即为无尽的霸凌。因为此事李无涯之父多次造访学校,好说歹说李无涯才免于退学。他们跑了全市的正规医疗场所,结果都是他并无精神病。
“为什么你总是动手呢?”“因为他们给我送来的都是痛苦而非恩惠。”这段熟透的对话让父亲以为他是给影视作品教坏的所以禁了他一个月电脑和电视,但他的暴力变本加厉以至于和刚毕业的体育老师打架,出损招差点将对方致盲。
那天两人回家途中恰逢大雨倾盆。他们都未带伞但依旧走得慢吞吞。“你为什么要这样啊?!”父亲双手狠狠按住他的太阳穴,绝望让他双手滚烫。“你是我儿子怎么会这样呢?!”
是啊,父母都是温柔的老实人,为什么会生下如此混账的自己呢?
那年他十一岁生日,主动提出养花,为了送给班上唯一仍与他来往的人——彭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