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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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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公公是苍明帝眼前的红人,多少人巴结着都还来不及,敢朝着木公公脸上扔东西的贺玉姝还是第一人。于是当木公公感觉到脸上黏黏腻腻时整个人都呆傻了。

    贺夫人恍然回过神,顿时脸色难看极了,狠狠剜了肇事者一眼,心中直骂冤家。随即又赶紧让人伺候着木公公下去梳洗一番,待人走远以后才叉着腰指着贺玉姝,“贺晚晚!你给我滚过来!”

    贺沥早年征战,身上新伤旧疾累不胜数,原子嗣无望,贺夫人盼了多年才盼来了贺玉姝,孩子来的晚,所以贺府众人给她取了小名唤作晚晚。

    贺晚晚一惯怕她娘的,此刻看见贺夫人头顶怒火的样子,她赶紧从树上一纵跃下,又一步三挪的走过去。

    但贺夫人没那么好的耐性,大跨一步,伸手拧住贺玉姝的耳朵。“平日里我怎么教导你的?静雅端淑你当的起哪个字?现在到好你竟然还学会了上树……”

    耳朵上的痛楚不大,反倒是被灌满的唠叨让人害怕。

    贺玉姝缩缩脖子鹌鹑似的不敢开口,想问的话只能憋在心里面:娘,难道不应该先问我木公公的事情吗?

    木公公随着丫鬟由孟謦舟亲自领着去了客院,脸上的柿子花大块儿已经扒拉下来,充实的果实汁液流到嘴角,木公公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嗯……好甜。

    对着铜镜,瞧见里面原本干净的脸,现在沾染上柿子橘色的汁液,像极了某种人体排泄物,木公公狠狠地捏紧手里的拂尘。

    这委屈不能忍!

    待收拾好了,孟謦舟亲自为木公公打了帘子将人请出,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既不傲慢也不谄媚。

    “舍妹顽劣,本想同謦舟玩笑却不想连累到木总管,还请木总管大人大量不与小妹一般见识。”孟謦舟眼角看见木公公面无表情的脸又接着道。

    “府中果树栽植多年,近两年正赶上丰收的好时候。平阳公主来过府上,点明了要让晚晚将第一波熟透的冬柿摘下送过去,倘若事先知晓公公前来,定不会选择今日取柿,实乃惭愧。”

    平阳公主毓庆是苍明帝最小的一个女儿,仅比贺玉姝轻上一岁,两人相处十分得宜。因平阳公主生母身份高贵,连带着苍明帝也格外宠爱她,宫中谁见了也得小心伺候着,木公公当然也不例外。

    听见孟謦舟搬出平阳公主的名头,木公公深深地瞧了他一眼,只好将种种小心思压在心底,直到手中被孟謦舟塞进一包银子,木公公才笑着说道:“平阳公主喜欢的必定是好东西,咱家就算是厚着脸皮也要向贵府讨上两个沾沾福气。”

    “无需总管大人多提,这自然是有的。”

    两人说笑着到达原地方时,众人皆已经准备妥当。

    木公公传达苍明帝旨意,定国将军府接旨谢恩,又将木公公迎去喝茶,但被婉拒,只是临走时提着一篮子冬柿,这桩事情才算真的过去。

    贺大哥元衡轻撞了孟謦舟一下,“你方才带着木公公去梳洗的时候同他说了什么?木公公可不是这么不记仇的人。”

    贺玉姝也想知道,竖着耳朵凑过来听。

    孟謦舟笑道:“我只是告诉他平阳公主喜欢府上冬柿,晚晚就是特意为她去摘得。”说完转头又揉揉贺玉姝的脑袋,“待会儿还要麻烦晚晚将摘好的冬柿往平阳公主府上送一些去。”

    为了圆孟謦舟的说辞,贺玉姝只能勉强同意,嘴里面还不停的嘟囔着,“本就没多少,还都送出去,愁死人了。”

    贺玉姝心里面越想越不是滋味,看了看大哥二哥,试探问道:“大哥二哥可有时间我们去演武场逛逛?”

    闻言,贺大哥元衡赶紧开溜,“母亲让我盯着前厅事宜,刚才一耽搁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我得去看看。”

    贺二哥孟謦舟不甘落后,“我突然想起父亲交代的事情还未处理完,这得抓紧了。”

    看着落跑的两人,贺玉姝气得鼓起腮帮子,不就是母亲不让她在府上动武嘛,其他人也不至于怕成这样吧!

    贺玉姝依着孟謦舟的说辞前脚去了平阳公主府上,贺夫人后脚就坐在凝香园的厅室中唉声叹气,旁边的两位姨娘想着法儿地劝但是丝毫没有任何作用,府上唯一可以劝的动贺夫人的两个人,一个下了早朝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还有一个正是贺夫人叹气的根源。

    三人坐在一起十分地颓丧,还是梅姨娘先开口,“都怨我不争气若是能给府上添上一子半女的,这会儿平阙城中众人的目光口舌也不会聚在晚晚一个人身上,任人作践。”

    兰姨娘接过这话茬,“又何尝不是呢,这些年想起来总是觉得愧对夫人的期望。”

    贺夫人左右看了下,当年她嫁给贺沥之后迟迟无所出,心中压力甚大,虽贺沥不在意膝下收养了三个小子,分别是老大元衡,老二孟謦舟,三小子白禹,但这都不是贺府的嫡系血脉,贺夫人一咬牙给贺沥抬了两个姨娘,为了这件事情两个人之间还僵持了数月之久。

    后来贺沥终于愿意进姨娘的院子,没过多久贺夫人就怀上了贺玉姝,但是在那以后定国将军府上再无所出,而那两位姨娘贺夫人也一直留她们在府上,时间久了也处出感情来了,两姨娘每每总说是辜负贺夫人的期望,自责不已。

    “这子女啊都是缘分,那三个小子在我看来也同亲生的没有两样。两位妹妹快别那么说了,倒是现在晚晚是真真让我头疼。”

    这头疼的根源可也有的说了。

    贺玉姝一出生贺夫人不错眼地就开始培养,希望可以教出来一个大家闺秀一洗旁人对于定国将军府皆是粗女莽夫的误判。头六年还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小团子,可一次意外的落水之后就变了一个样子,硬生生地要弃文从武,谁劝都不行,若不是脾气秉性同以往一样,贺夫人都要怀疑贺玉姝是不是被人给掉包了。

    从贺玉姝六岁以后就跟着贺沥还有三个哥哥开始学习贺家功夫,一练就是十二年。

    贺玉姝也并没有如贺夫人期盼的那样让外人改变对于定国将军府的看法,反倒是将这种印象引导的更加根深蒂固,以至于年十八了依旧尚未婚配。

    按理说定国将军府家世底蕴不输旁人,家中嫡女不是痴傻蠢笨、德行有亏的不至于耽搁这么久,况且那贺玉姝样貌也是数一数二的,坏就坏在贺玉姝之前订过两门亲事,但定亲的两个公子先后出了事故,至此贺玉姝便落下了克夫的名头,每每想起来贺夫人都觉得心里甚是堵得慌。

    “不行,我得想个办法才是。”说完贺夫人拉拢两位姨娘共同商讨大计。

    贺玉姝提着东西去到平阳公主府上的时候无需下人通报直接走进去,毕竟已经是熟门熟路的。

    到了前厅的时候,找不见平阳公主毓庆,听丫鬟说了才知道是在后面园子里。

    毓庆是苍明帝的小女儿,最受宠爱,行事作风也与其他公主截然不同。

    东渝原附属臣国有一皇子来访时,因毓庆看上眼便硬尚做驸马,但只不过短短一年时间两人和离,至于缘由无人可知。坊间传闻平阳公主和离以后在府中养了面首三百。贺玉姝原先听得非要拉着好友江蜜一起来看看,可哪里瞧见什么面首,有的只是满府的清冷。

    贺玉姝还好奇的问过才知所谓传闻是毓庆自己传的,至于缘由她一边喝着酒一边告诉贺玉姝说:你不懂。

    贺玉姝却觉得情之一字伤心刮骨,不懂也无妨。

    穿过回廊到后面园子的时候,毓庆正侧卧在软榻上,不远处的画师正在描绘这一副美人酣睡图。

    贺玉姝走进看见毓庆身上仅着单薄的轻纱,她不由地打了个冷颤,又走到画师跟前,看着纸上的画作颇有几分的神似,底下落款是闭云先生。

    平阳公主听见动静睁开眼,瞧见是贺玉姝,便吩咐身边的丫鬟,“来人,给茂成郡主看茶,就用前两日刚收上来的云景香茶。”

    本欲说上两句话就走的贺玉姝听见有好茶招待,一屁股落在旁边的绣凳上就生了根。

    对于贺玉姝喜吃喝玩乐,武痴一个的德行,自小同她处在一起的平阳公主可是摸得透透的。

    “此行你加封茂成郡主享公主尊荣,我这府上有的你都有一份,眼瞧着我这公主府是留不住你了。”

    说起这个贺玉姝是满脸的愁绪,“这有什么好的?一想到待会儿回府我娘必定让我去跪祠堂我就头疼。”

    一听便知道贺玉姝又闯了祸,毓庆不由地来了性质,“说说你今日又怎么气你娘啦?”

    贺玉姝一股脑儿的将今日的事情说与毓庆听,语气中的幽怨活脱脱就是一个小可怜。不过毓庆也明白了贺玉姝的意思,“那如果不是因为有了今日的这桩事情,你府上的冬柿我还用不上了?”

    “哪能少了你的份儿,不过今日还要你多跑一趟。改天让我二哥请我们两个去一品楼吃佛跳墙。”

    一品楼的佛跳墙香是真的香,贵是非常贵。

    平阳公主一口答应,还不忘记笑话贺玉姝,“今日我是帮你的忙,临了却让你二哥破费,你出什么力了?”

    贺玉姝想了想,“再亲手为你摘一篮子冬柿可算?”

    “待你拿过来再说吧!”

    贺玉姝是同平阳公主一起出门的。

    平阳公主是去了宫里,今日虽说孟謦舟用平阳公主作为由头将木公公应付了过去,但保不齐以后就是个祸患,只有平阳公主在苍明帝跟前将这桩事情过了明面,才算是真的了了。

    贺玉姝做事不喜留下祸患,孟謦舟只是让她来送冬柿,贺玉姝却将后面的事情都考虑到了。

    目送着平阳公主的车架走远,贺玉姝才转身上马往定国将军府而去。

    定国将军府兰石居内,贺夫人正歪坐在榻上,下方凳子上的女医正拿起桌上白玉瓷盘中盛放的蜜橘,剥掉了皮,再一分两半,一半自己留着一半塞到了贺夫人手里。

    “你这里的蜜橘是我最惦记的,果肉充实,口齿生津,甚是好吃。”

    贺夫人塞了一小瓣儿放进嘴里,“明秋喜欢我让人给你府上多送些,让沅沅也尝尝。”

    明秋听闻,捂着嘴笑了笑,说道:“那感情好,你不知道这丫头再过两月就要成亲,忧虑不已,总觉得哪哪都还有欠缺。前两日轻感风寒现在总算是好了,但总嚷嚷着嘴里没味儿,你这橘子正好。”

    贺夫人“……”我就不该提沅沅,又要听你瞎显摆。

    殊不知贺夫人和明秋打小就是好姐妹,一路吵吵闹闹长大,两人都为京城里面世家贵女,免不了的会被人拿在一起做比较。

    姑娘家的虚荣心让两个人从此就攀比上了,自己比还不算生了女儿也不罢休,好不容易闺女长大该说亲事了,没想到明秋的女儿明沅沅甚是抢手,媒婆都要把门槛踩烂,而贺玉姝则鲜少有人问津。

    直到明沅沅眼看着出嫁在即,贺玉姝还待字闺中,这让一向好强的贺夫人心中一直堵着一口气,发誓今年一定要想办法把女儿亲事定下。

    明秋明里暗里一通炫耀,看着小姐妹不说话,又因为刚刚得了蜜橘,吃人嘴短,不好给人太强烈的打击,心里默默的决定转移话题,只是她还没想好,外面就有丫鬟春鹊大声说道:“夫人,小姐回来了。”

    贺夫人赶紧把手上还剩的蜜橘还给明秋,身子一歪躺在榻上,拿着帕子的手就开始轻锤胸口。

    明秋把蜜橘三两下塞进嘴里,打开药箱拿出几样东西,顺便把桌上的橘子皮扫进药箱里,最后合上搁在一边。

    人还未到声音就已经传了进来;“娘,娘,你怎么了?”

    贺夫人躺着叹了一口气,平日里面教导的端庄雅静这一刻全都抛到脑后了,眼瞅着旁边的姐妹暗自偷笑,贺夫人心中闷得慌,轻捶胸口的手也变得大力起来。

    明秋在心里面暗自比较,想着自己沅沅从小就是端淑娴静,颇有大家风范,这沈兰虽然嫁的是赫赫有名的定国大将军贺沥,门第权势自是不用说,但是这教导闺女倒是不如自己,瞧着这般样子,想要嫁出去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瞅见好姐妹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明秋正准备劝上几句,但是听见耳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一把把贺夫人的眼睛捂上,嘴里不住的轻叹。

    贺玉姝一进来看见的就是这幅场面,顿时七魄已失三四,急忙奔到榻前,拽着旁边人的衣袖,闻道:“秋姨,我娘到底怎么了?”

    明秋赶紧唤来边上的如意,把贺玉姝扶起来,“我方才诊过脉象,为结脉,我也问过春鹊你娘最近忧思过甚,每日长吁短叹,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时日久来这不就落下了病症,不过你放心我开上些药,让你娘好好喝上几幅再好好将养着,自会痊愈。”

    贺玉姝赶紧让明秋开药,看着贺夫人似睡着的模样,她也不好打扰走出门外看见两位姨娘还在外厅等着,一见她出来就上赶着问道:“夫人怎么样了?”

    “是啊,是啊,突然就听说夫人病了,真真愁死个人。”

    两位姨娘一唱一和还不住地打量着贺玉姝的反应,梅姨娘和兰姨娘相互递了个眼神,决定下一剂猛药。

    只听兰姨娘道:“自姑娘前两任亲事出了岔子以后,夫人心里面很是自责,一直怪自己不曾给姑娘挑到好人家反倒是没了姑娘的名声,这话也不能向别处倾诉,只能是在心中苦闷的时候同我们姐妹说说罢了。”

    梅姨娘长叹一声接着道:“实不相瞒好几次我都看见夫人在偷偷抹眼泪,心结难解这不就过了病气。”

    “不过做娘的哪个不是为了儿女着想,这注定是操不完的心,姑娘也不必放在心上,明女医医术高明,也就两贴药的事情必定会药到病除。”

    “对对对,是这么个理。”

    耳旁的话让贺玉姝心里面很不是滋味,她没有想到平日里可贤惠可暴躁的娘亲还会有自己不知道的那一面,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她在心里面暗自做下决定,抬头说道:“只要我娘能好起来,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闻言梅姨娘兰姨娘眼中精光大甚,成了!

    贺玉姝多看了她们一眼,带着心底的疑狐走出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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