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叁拾玖回乱云千叠
我梦见什么?
向暖的意识仍然在梦中艰难跋涉,一时难以回神。
“向暖。”
乔枫沉的声音让向暖彻底从深重梦中回归现实,她后知后觉得发现,原来刚刚梦境里维持所有物象的声音,是他的吟唱。
“这曲子是我小时候在老爷子那儿偷学的……”
“为什么说偷学?”乔枫沉自问自答,“因为老头子犟得很,从小不让我干这干那,连首曲子都不让唱。”
“我偏学,偏唱。”
“不过,我到底还是怕他。”乔枫沉认输得笑笑,“他不让我唱,我就不敢唱。”
“这曲子有股淡淡的忧伤,像是经历悲壮荒唐之后的大彻大悟。”
“老爷子年轻时候很爱写曲子,我唱的这个也是他年轻时候写的,当时词都没填全。我看到曲谱的第一眼就被深深吸引,感觉音节律动背后好似蕴藏一片迷雾,迷雾里隐着一位慈悲为怀的神明,她手持花枝、半阖双目,在世间万物的伴唱中低吟诵经唤我渡岸。”
乔枫沉垂下头舒了口气,说道:“从前总想离家远远的,恨不得一步跨到天涯海角,入兵团之后整日浑天浑地,满世界都是自己的喜怒哀乐,很少想别的。”
“最近……就这几天,心事变得多起来,总是回忆起小时候。世界好像忽然变了样子,原来自己根本还是个孩子,从来没有长大,一直那么幼稚。”
“我大概是想家了,想枫溪的潺潺流水,还手痒得直想拽乔慕柔那丫头的花辫子。”
向暖听他絮絮叨叨说着,一度不安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这是我第一次在人前唱这曲子,本想安慰你,没想到把你唱哭了。”
“所以,咳……你梦见了什么?”
我梦见什么?
向暖眨眨眼,脑海中一度脉络清楚、场景鲜明的梦境已经忘却大半,如今只留一个大致的印象和感觉。
是谁走丢了?忘记回家的路?
这样仔细认真得想,反而忘得一干二净。
此刻,她更关心乔枫沉。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乔枫沉说话有气无力,最后那一声咳嗽也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像是……在压抑和掩盖什么。
向暖伸出双手试探着摸索周围,觉得手上滑滑腻腻的。她虽然失去视觉和声音,其他感官却比原来敏感无数倍。她惊恐得意识到充斥在空气中的浓烈味道,是血腥味。
是血?谁的血?
发生了什么?乔枫沉受伤了?
向暖在黑暗中辨别不出时辰,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她一边摸索周围一边竭力回想她睡过去之前的事:他们两人在一家医馆,乔枫沉说要玩藏猫猫的游戏,让她数数,等他来找她……
向暖触到一身薄凉,仍是满手黏腻。乔枫沉在她触到自己的瞬间,忍不住闷哼一声,向暖弹射一般本能得将双手收回来。
他伤得很重?
梦里极具冲击力的画面在脑海一闪而过,是花嫁后面的尸山血海,满眼通红。
她抬手擦了一把眼睛,却抹了一脸黏腻。她复用袖口去擦,又是一片黏腻,怎么都擦不干净。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她什么都看不到,只能靠想象。乔枫沉胸口起伏的呼吸声就在她身旁,正在变得微弱。向暖拼命擦自己的眼睛,整个人被深深的无力感包围。她痛恨自己看不到,痛恨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
像个废物。
乔枫沉望着她怔怔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轻轻握住她的手制止她继续揉眼睛。
“我没事,歇一下就好。”
向暖看不到真实情况,此刻心里的画面已经非常恐怖。她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在眉城时候被角下面乔枫沉已经腐臭发烂的血肉模糊的身体。她凭借手边血量判断乔枫沉现在一定身负重伤就快死了,他知道自己看不见,所以肆无忌惮得撒谎。
“数到几了?”乔枫沉问道。
向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乔枫沉是在问之前藏猫猫的游戏。
她抿紧唇线,低眉垂眸,在他摊开的掌心认真画了两笔。
“九十九?”乔枫沉气笑了,“我本来打算等你数到三就放倒他们所有人。”
“抱歉,”他缓了缓,“让你等这么久。”
向暖赶紧摇摇头,被他插科打诨这么一搅和已经不再像开始那么低落。
见她被哄得差不多,乔枫沉犟了下鼻子,视线转到屋子里横七竖八的一堆死人,觉得一直这么躺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便试着动一下身体。
妈的,还真挺疼,歇一下反而更疼了。
一股浅浅细细的风吹动门扉吱悠作响,乔枫沉警惕得抚上身侧剑柄,心想真是没完没了。
这趟旅程远比他想象中更加凶险,不消半日已有两拨人想要他们性命。
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再耗下去,难保他没有力竭的时候,得想办法求援。
该死,得赶紧站起来。
他转动手腕活动一下,后背隐隐作痛。
目前状况对乔枫沉很不利。
如果只他一人,脱身是很容易的,但是,带着一个又盲又哑的花向暖就不一样了。
脱身不易,死很容易。
这小姑娘到底什么价值,让他们如此大费周章、前赴后继?他们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要不然干脆把这姑娘送给他们好了。
乔枫沉扫了一眼身边的向暖,脱口而出道:“怕不怕死?”
向暖不知有没有听懂,须臾之后她松开乔枫沉的手摇了摇头,甚至还笑了一下。
“好。”
乔枫沉深吸一口气撑地站起身,越过那些死相凄惨的躺尸,一脚踢死两扇门之间的缝隙,侧身靠在墙上稍作休息。
花怀安。
乔枫沉在等待下一场杀戮的片刻,若有所思得望着向暖。
当年你就是这样护着她离开帝都的?只身一人与整个帝国兵团为敌?你在身心俱疲的时候,就没有想过抛下她?
又来人了。
乔枫沉眼眸染上果断狠绝,双手调整了一下握剑姿势。
门扉先是传来一阵被什么抓挠的声音,紧接着一个男声问道:“他们在这里?”
乔枫沉听到来人走近门扉,在门被推开的当口毫不犹豫得将冰冷剑刃抵在来人喉咙上。他成功挡住一个,另一个身影却飞一般冲将进来,又惊又喜得喊道:“向暖!”
乔枫沉顿了一下,雪夜已经抱住向暖。向暖听到她的声音有片刻迟疑,随即反抱住她。
看到两个女孩子终于冲破一切再次重逢,站在门口的两个大男人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他们因为听到对方重重缓了口气,默契得双双侧目对视。半晌,彼此怎么看都不顺眼。
“拿开。”任远弹了一下架在自己脖颈上的剑锋,“脏死了,都是血。”
乔枫沉重新靠回墙上,紧绷的内心微不可查得放松许多。
“这……都是你一人干的?”任远扫了一眼屋子里个个死相惨烈的横尸,略显不满道,“就没留个活口套套话?”
乔枫沉根本不搭理他,眼睛一直盯着抱在一起激动不已的雪夜和向暖。
他注意到雪夜脚边的衣服好像自己在动,紧接着一个毛茸茸的小尾巴从里面露了出来,还在欢快得左右摇摆。
乔枫沉眼前一亮,激动得叫道:“大哥!”
这声“大哥”惊得任远都哆嗦了,不知他是何意,紧接着乔枫沉踩着地上横尸直奔他而来。任远正要开口说点什么,乔枫沉径直越过他走到雪夜身边,矮下身一把搂住窝在雪夜脚边的甜斋小毛球又亲又啃,嘴里振振有词得念叨着:“以后你就是我大哥!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受小弟一拜!”
乔枫沉对着甜斋表达完自己滔滔不绝的感恩之情后,在雪夜和任远的震惊中回过脸,一本正经得问道:“甜斋是公是母来着?”
雪夜无语得回过脸,最初看到满屋子躺尸的心惊肉跳已经消散大半。她定了定神,从上到下摸着向暖检查个遍,这才彻底放心。
虽然向暖满手满脸的血,但血不是她的,她身上除了手腕脚腕有勒痕淤青以外,没有其他伤口。
“向暖……”雪夜注意到向暖一直望着奇怪的方向傻乐,“笑什么,你看什么呢?”
雪夜顺着向暖望着的方向看过去,只是一面普通墙壁而已,没什么特别的。雪夜看回来,向暖并没有回答她,倒是往雪夜这边转了转脸,但角度还是挺奇怪的。她距离雪夜这么近,却总看别的地方。
刚刚是看墙壁,现在是看我肩膀?
雪夜侧目打量自己肩膀,也没什么特别的。她的视线随即撞上乔枫沉,乔枫沉无声得在自己眼角和嘴唇点了两下,惋惜得摇摇头。
什么意思?
雪夜琢磨得很快,向暖反常的眼神角度,是因为……她失明了!?
雪夜猛地站起身,一时间难以接受。向暖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张了张嘴没发出一点动静,于是她略显慌张得伸出手胡乱摸索着找她。
任远到这里已经完全看懂了,但是雪夜因为感情上不愿相信,还在滞后得反应,生怕自己理解错了。
乔枫沉在眼角点了一下,是说向暖看不见……又在嘴唇点了一下,代表什么?
雪夜牢牢握住向暖伸出的手,缓慢得重新坐回她身边。
两行不争气的眼泪滚落雪夜冰冷的面颊,火辣辣得疼。
你说话啊,向暖。为什么不说话。
我们做错了什么,要平白遭遇这些?
雪夜周身萦绕一丝不友好的风,她视线移到地上的蒙面人,恨不能再杀一次。
“去里屋吧,我刚来的时候看过……”乔枫沉抱着甜斋走到向暖身边,想和雪夜一起把她扶起来。
“你别碰她!”雪夜发出尖锐愤怒的吼叫,冷不防带着一击风刃打开他的手,“离她远点!”
虽然任远抢先一步出手化解她的御风,乔枫沉还是被风刃余威逼着后退几步,脊背结实撞上墙壁。他蹙眉抬头,脸上有片刻的错愕。
雪夜瞪着一双快要冒火的眼睛,指责的话刻薄又直接。
“早知道你那么没用……”雪夜哽咽道,“我当时就不该相信你,还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你身上!”
“我真蠢!竟然以为你能保护好她!我真是瞎了眼又瞎了脑子!”
向暖焦急地死死拽着雪夜,她才没有继续说下去。雪夜回身看着向暖茫然无措的样子,立马懊悔自己说了“瞎了眼”这样的话。
任远明白雪夜太过在乎向暖,那些责怪乔枫沉的话,其实是她在责怪自己。
可是乔枫沉靠在墙壁上弓着身躯的落寞样子,像是真的被雪夜口不择言的话语伤到。甜斋小毛球也被雪夜吓得不轻,紧紧瑟缩在乔枫沉怀里,大气不敢出。
雪夜擦干脸上眼泪,从散落在地、乱七八糟的东西里踢出一条道儿,这才牵着向暖往里屋走。
她经过乔枫沉身边冷冷问道:“里面有药?”
“嗯。”乔枫沉低声答应着。
向暖听到他的声音,立马抬起头露出一个微笑,像是替雪夜道歉,又像是单纯表达她的谢意。她明媚的脸上没有一丝阴霾,仿佛没有任何不幸降临在她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向暖的笑脸让乔枫沉有些心痛。
“她被喂了东西才变成现在这样,你最好给她试试药,尽快把遗毒逼出体外。”
“我知道!”雪夜不耐烦得吼道,“我知道!!不用你告诉我!!”
乔枫沉也不争辩,静静等她说完气话,继续说道:“我想了想,其实最快的方法就是压住舌根,让她先把肚子里残留的液体吐出来,至于已经渗入体内的,我们再想办法。”
“我做这事不方便,你来吧。”
“还有,向暖不能说话,我找了纸笔,她想说什么,你可以让她写下来,之前写过两个字,字迹还是好辨认的。”
这些话句句在理,而且都是真心实意为向暖着想,雪夜不好再发作,便小心翼翼得注意脚下,扶着向暖继续走。
临近她们进里屋的时候,乔枫沉还是不放心得叫住雪夜。
“小十三……”
这次不等雪夜回答,任远先开口了。
“以后不要喊她‘小十三’,她的真实身份……是我们雪皇帝国的公主殿下,雪皇十三夜。”
乔枫沉略显吃惊得扭过头。
雪夜淡淡道:“这个名字太敏感,叫我‘雪夜’就好。”
“雪夜?”乔枫沉想起之前向暖写在纸上的字,恍然大悟道,“原来向暖路上一直念着的,是你的名字。”
屋外雪越下越大,屋内地上的血泊已经干涸凝固,整间屋子弥漫着可怖骇人的气氛。
雪夜和向暖进到里屋,乔枫沉和任远守在外面门厅。
任远蹲在地上扒拉逐渐僵硬的断肢残躯,想看看有什么能辨认身份的,又挨个把他们面罩扯下来,结果一个也不认识,全是生面孔。
“这都是你一人干的?”任远忍不住又问一遍。
他这么一个一个看下来,竟有点同情他们,甚至自己后背都开始阴风阵阵。
这下手也忒狠了,是人干的事儿么?简直就是阎王索命……
“看完了么?”乔枫沉从雪夜和向暖进屋之后就抱着甜斋坐在破裂的桌子旁边,“看完过来看看我。”
“你有什么好看的?”
任远抬起头瞥见乔枫沉面色铁青,意识到不对劲,起身快步绕到他身后,这才看清他深色的衣服已经透血。任远借着昏黄灯光定睛一看,我靠,这家伙后背上扎着个暗器。
“强悍的怪物。”任远忍不住感叹。
看他这半天行动自如、面色如常,背上竟然还挂着这么个要命玩意儿。真他么能忍。
“你牛!”任远轻轻触碰暗器露在外面的断口,“再偏一点就是脊柱……你要是瘫痪了躺一辈子床,媳妇都讨不到,看你还怎么浪。”
“少废话,老子有数!”乔枫沉催促道,“有耍嘴皮子功夫还不快点给我弄出来。”
任远仔细观察了一下深深嵌进他皮肉的暗器,有些棘手,里面带倒刺,□□比插进去还伤人。
那也得取出来。
“等着。”
事不宜迟,任远去药铺里间快速扫荡一圈,拿了他要的东西。乔枫沉已经将上半身衣服褪下,袒露结实的臂膀和后背。任远手掌摁在暗器旁边找准位置压住,然后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得拿住它。
乔枫沉掀起眼皮,咬紧牙关。
两个男人都没说话。
下一刻,起出暗器的地方皮开肉绽,血流喷涌而出,任远偏头躲开,迅速用提前上好草药的帕子按住伤口。
这一幕恰好被雪夜看到,她从里屋出来不知道要干什么,就那么愣在门口,直直盯着任远手上迅速被血染红的帕子。任远全神贯注给乔枫沉处理后背的伤口,第一块帕子被彻底浸透之后就立马换上下一块继续按压。等他得空看一眼雪夜,她已经转身回屋去了,什么都没说。
任远看着帕子上面渗血的速度正在放缓,判断淤血流得差不多了,便换成干净的布条缠绕包扎。他经乔枫沉体侧从背后绕到前面,如愿以偿站在一个看得到他表情的地方。任远还以为能笑话一把他龇牙咧嘴的丑态,不料却大失所望,乔枫沉除了在拔出暗器的时候闷哼一声,其余时间竟然一脸云淡风轻得给甜斋顺毛。
行,你牛。疼不死也够受的。
“你就应该生得三头六臂,让人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敬而远之!竟敢长这么一张人畜无害的书生相,真不要脸。”任远捏住乔枫沉下巴,忧愁得打量着他面容说道,“你该不会是什么披着人皮的妖怪吧?”
“边儿去!”乔枫沉肩背疼得很,“小爷我不勾引你这样儿的。”
“我得为民除害啊……”任远叹了口气,“不能留你继续为祸世间。”
“呵。”乔枫沉别过脸穿好衣服,“想收了我,也要看你有没有这本事。”
任远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得看了眼地上死人堆,再没心情和乔枫沉贫嘴。
“还是小心点吧,能跑则跑,难保下次还能这么幸运。”
“我能不知道跑?我带着向暖前脚进了屋,气还没喘匀,他们就追上来。”
“小姑娘本就手无缚鸡之力,还突然间又盲又哑,让她自己跑都跑不掉。”乔枫沉一脚踩住地上的剑刃,“我手上连个像样的家伙都没有,全靠现抢。”
“他们根本不在乎向暖是死是活,我背上这一下本来就是冲着她去的。”
“你就一点不介意?”任远有些不解,“如果她真是花绪帝君流落在外的血脉,那么当年怀安将军府就是因为她才……”
“关她什么事,那时候她才刚出生,巴掌大的婴孩能背负什么?”
“你呢,你又需要背负什么?你大可以继续留在枫溪做你的贵公子,闲来唱个曲儿哄自己开心,作什么非要惹上这档麻烦事。”
“花向暖……说到底就是我们误打误撞在公海孤岛上解救出来的千千万万中的一个。若是我们没有上岛,管她是不是苏歆悦的女儿,她早就化成一滩烂泥,哪儿还会有后来这些事?又干我们什么关系?”
“就为了这样一个她,值得么?你后背的暗器再偏一丁点儿可就完蛋了,犯得着豁上自己性命?”
“一码归一码,这事儿要怨只能怨花怀安。”乔枫沉道,“保护她说到底是为了我自己,我要清楚得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阵猛烈寒风远道而来,撼动门扉大幅度晃动。
乔枫沉条件反射得警惕周围,起身走到窗边观察外面动静,压低声音说道:“这儿不安全,我们得尽快动身上路。”
任远从怀中掏出一封花笺传书,展开来递给乔枫沉。
“我们来的路上干掉一个他们的人,这是他身上搜出来的。”
“花笺传书?”乔枫沉接过来就看到封面株式海玫瑰的烫金图腾,无可奈何得嗤笑一声,“你们截杀了花绪帝君的信使?”
“截的时候可不知道他身上有这东西。”任远胳膊撑在两膝,垂着手说道,“你看看内容。”
“你个雪皇贼寇……”乔枫沉觉得手里单薄纸张真是又重又烫手,“我算彻底被你拖下水。”
传书内容简单明了,短短几行字却看得乔枫沉心惊肉跳。
他再三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忍不住感叹:“截得……好啊……”
“你再看看落款。”任远提醒道。
乔枫沉看着最下面走势怪异的单字,不确定道:“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