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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叁拾柒回岁寒霜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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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远护着雪夜一路又打又杀,末了还从马上摔下来,折腾这么久衣服都被汗水泡透了。

    夜风吹过,里外都冷飕飕的。

    “雪皇……十三夜?”任远惊愕得望着雪夜,略显艰难得消化着她刚刚一席话,“所以,你给自己取名小十三?”

    任远转念一想,问道:“那白色獠牙又是谁?”

    “默白殿下为什么留她在身边?”

    “殿下他不知道白色獠牙是假的?”

    雪夜出乎意料得看着任远,惊奇得问道:“你相信我?”

    “信。”任远点点头。

    他相信雪夜倒不是因为她态度多么诚恳,而是她之前打出的风穴路标。要知道,那可是雪皇女帝雪皇罂的独门绝技,而那位自称是雪皇十三夜的白色獠牙,神神秘秘躲在面纱之下,这么多年来从没有人见过她御风。相比之下,小十三更像真的。

    任远上前一把抓住缰绳,箍着雪夜的腰就要把她托上去。

    “如果你真是公主殿下,我就更不能让你铤而走险!跟我去见革命军!”

    雪夜白眼差点翻到脑后,觉得任远这个榆木脑袋根本说不通,合着这半天就是对牛弹琴。

    “见鬼去吧你,离我远点!”她毫不留情得一脚踹开任远,吼道,“我要花向暖!!”

    “花向暖才该去见鬼!”任远激动道,“你魔怔了?现在我们前后狼后有虎,哪儿还有余力管别人?!”

    雪夜一把揪住任远,恶狠狠道:“向暖不是别人,你才是!”

    说罢,雪夜推开任远就抢缰绳,任远眼疾手快在马屁股上拍了一把,惊得马匹跑出去一段,没让雪夜得手。

    “你!”雪夜虽然气愤又着急,但并不和任远过多纠缠,奔着马匹撒腿就追。

    谁知,任远死死拽住她的手:“你冷静点!他们和我们不一样,他们是花绪人,这里是他们的帝国!只要避开那些抓恶灵的人,他们就是安全的!但我们是雪皇人,一旦革命军和花绪打起来,我们在哪里都危险!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革命军,否则我们朝不保夕!”

    “你给我……”雪夜喘了口气,忍无可忍得大吼道,“放开!!!”

    许是被她的气势吓到,任远顺从得松开手。

    就在这时,远处的灌木丛抖动了几下,从里面发出窸窣声响。

    雪夜几乎是条件反射得马上后退几步,任远和她对视了一下,她突然有些难堪。

    是的,她害怕。

    刚刚那么理直气壮,结果有点风吹草动就把她吓破了胆。

    她硬着头皮逼迫自己往前几步走回刚刚站的地方,手上旋出风刃。

    他们已经跑出去很远,附近并没有砖石压制御风之术,但是雪夜手里的风刃仍然若有若无,几乎不成型。

    她真的太累了。

    之前打出风穴地标,她的心就咚咚直跳,仿佛血流尽了一样几次眼前发黑,现在她努力得想要旋出风刃,可是手掌稍微一动都会痛得钻心。

    “刚刚聊得太投入,差点忘了还有个没甩掉的尾巴。”

    任远说着,很自然得移步挡在她身前,手中旋出的风刃野蛮而锋利。

    “我来拖住他们,你快走。”任远没有回头,“去找革命军,找默白殿下。”

    雪夜手中的风刃已经不受控得彻底消散,她默不作声得望着任远坚实的背影,这一刻竟心安得想要流泪。

    正当两人全神贯注得盯着灌木丛,窸窣声里猛地跳出个活物,黑亮的眼睛闪着幽光,两只毛茸茸的耳朵翘翘的。

    “呜呜……嗷呜~”

    任远和雪夜简直喜出望外,异口同声得喊道:“甜斋!!”

    雪怪浑身湿漉漉的,吐着舌头,傻乎乎的样子,跟之前的英勇神武简直判若两兽。

    可能见到雪夜他们太过激动,甜斋跑起来身子都歪斜着。

    看着它那股直冲而来的劲头,雪夜觉得它怕不是要撞死自己。

    “嗷呜~~”

    最终,雪夜还是张开双臂牢牢接住冲着她一跃而起的雪兽,甜斋在落入雪夜怀里的瞬间结束幻形,变回一只小小毛球,亲昵得拿头蹭着她。

    任远也欣喜得凑过来,和雪夜一起检查它身上的伤。

    那把插在它身上的匕首不见了,因为身型缩小,原本狭长可怖的伤口凝结成一点,似乎并无大碍。

    甜斋毛发成绺得滴着血水,不一会儿便泅湿了雪夜衣裳。小东西累坏了,头也不肯抬,窝在雪夜臂弯,动也不动。

    “你怎么找到我们的,”雪夜心疼得看着它,“是跟着我留下的地标么?”

    雪夜刚问完,甜斋就鼻子出气吭哧了两声,仿佛听懂她的问话在回答一样。

    “雪怪嗅觉灵敏,这么点距离,就算没有地标它也能循着气味找到我们……”任远说着就看到一注鲜血从雪夜鼻子里涌出来,顿时惊呼,“殿下!”

    雪夜听到这个陌生的称呼一时不觉得是在叫自己,但是鼻腔里的温热倒是感受真切。她抬手擦了一把,对任远笑着说道:“你是真的相信我是雪皇十三夜。”

    任远着急道:“甜斋已经找到了,快把风穴撤掉。”

    “嗯。”

    风穴撤掉之后,雪夜单臂搂着甜斋,整个右边臂膀仿佛脱臼一般无力垂在身侧,右手开始止不住得发抖,汨汨流淌的鼻血逐渐停下来。

    风穴地标需要施术者持续供应力量,坚持到现在,雪夜差不多也到极限了。

    任远看着雪夜濒临倒下的疲惫模样,问道:“如果甜斋不回来,你准备撑到什么时候?”

    雪夜连回答的力气也没有,怀中甜斋已经陷入酣睡开始打呼噜,她试探着弯曲右手肘,拖着沉重的臂膀从怀里掏出先前那枚雪皇帝国冰晶徽章,徽章上面华贵冷冽的冰晶图案和眉城之战中雪皇默白出现之前天空中绽开的那朵一模一样。

    哥哥,我怎么又搞成这副狼狈的样子。

    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呢。

    她摩挲着冰晶徽章,目光移到自己手背,被砖石棍插穿留下的伤疤恐怕永远去不掉了。她皱起眉头,想起向暖手背上那个同样去不掉的风伤疤痕,突然焦躁起来。

    她尝试将冰晶徽章重新戴在甜斋颈上,可是右手抖得厉害,半天使不上劲,最后是任远看不下去,接过徽章戴上的。

    向暖在哪里?有没有和乔枫沉在一起?如果真的被抓走了,我该去哪里找她?

    雪夜被深深的无力感包围,困倦得真想干脆一睡不起。

    “风穴地标是陛下教你的?”任远帮雪夜抹干净鼻子底下的血迹。

    “刚刚是我第一次用,”雪夜扯扯嘴角,“还以为忘记了。”

    “你知不知道,”任远小心翼翼得斟酌用词,“很多年前花绪帝国举行帝国盛典,他们的花将军抢了帝君刚出生的孩子叛逃揽月一路下南,传说就是风穴地标为他指的路。”

    雪夜后知后觉得看向他,凭着模糊的记忆说道:“母后曾说,风穴地标这种御风之术,她连默白都没舍得教,只教了我……”

    到底发生了什么?任远的意思……是母后为花将军指的路?

    有什么正在死灰复燃,又有什么正在破土而出。

    雪夜觉得自己脑中最后一根弦就在刚刚彻底崩断,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走吧。”任远说道,“你和甜斋都需要休息,我们先去最近的城市碰碰运气。”

    雪夜还是想回去,她想回到最后看到向暖的地方。

    从那里找起。

    可是任远说得对,她和甜斋都需要休息,现在这个样子什么都做不了,甜斋身上多处受伤,还得想办法弄些药草。

    那向暖怎么办,万一她在这段时间遭遇不测……

    雪夜停止放大内心的未知与恐惧,看着怀里的乖顺毛球,说道:“它掉进溪流,我还以为死定了。”

    至少甜斋还活着,至少有一个好消息。雪夜为自己打气。

    任远看着雪夜眉头紧锁、犹豫不决的样子,劝道:“别担心了,雪怪生命力顽强,自愈能力了得,不会那么容易死的。你不是知道这一点,才费力留下风穴标记为它指路么。”

    “总之,我们先去给甜斋弄点药,再说别的。”

    “不简单啊,”任远弯下腰揉了揉甜斋脑袋,“我当一路跟在我们后边穷追不舍的是谁呢,竟是你这个小家伙!”

    雪夜突然灵机一动想到,干嘛一定要跟着任远呢!现在甜斋回来了,根本就用不着任远和他的马匹,他想要找革命军就随他去好了,她可以等甜斋体力恢复过来之后,骑着甜斋一起去找向暖。

    正当她想到这里,甜斋突然睁开眼睛,似乎很是无可奈何得瞅了她一眼。

    雪夜还没参透甜斋这突如其来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小东西已经从雪夜怀里钻出来落在地上,抖了抖身子,嚯得又一次幻了形。而后,它踢了踢爪子,往一个方向吭哧吭哧得抬头。

    任远倒是第一个明白了,他跨上马,邀请雪夜上来。

    “它要带路。”

    “去哪儿?”

    “找你的花向暖。”任远认命得将雪夜拉上马背,跟着甜斋去了。

    雪怪有极强的嗅觉,可以在雪地中追踪痕迹,乔枫沉和向暖似乎同样经过这条路,甜斋一路走走停停确定方向,看起来挺可靠的。

    “我只有一个问题。”任远在行路间问道,“向暖知道你是雪皇帝国的公主殿下么?”

    雪夜回答:“她知道的比你多。”

    “那我就放心了。”任远道,“我倒是相信,她会做出对你最好的选择。”

    另一边,乔枫沉看着敌人都被甩没了影,这才把向暖放下,自己也下了马。他少时跟着薛公学过医术,可是向暖嘴角的不明液体无色无味,像清水一样,他一时判断不出是什么。

    “向暖。”他摇了摇向暖的身体,发现她手腕上的勒痕已经淤青,之前那帮混蛋绑得太紧,血液都不通畅了。

    乔枫沉一边叫她一边给她搓手腕,可是,向暖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乔枫沉摸着向暖冰凉的手腕,意识到什么可怕的事,一个激灵心惊得跳起来探过身去试她的呼吸和脉搏。

    刚刚一心只顾着逃命,没料到向暖这么严重,该不会是……

    等乔枫沉探到微弱的脉搏、顺畅的呼吸和正常的心跳,他翻身瘫坐在地上,差点把自己吓死。

    说好要送她去端素西北三城,这还在眉城地界呢,就把人搞没的话,自己未免太废柴。

    他扶着心口缓了片刻,起身去检查抢来的马匹,想看看上面有没有能证明那帮人身份来历的物件。

    就在这时,向暖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醒了过来。

    “醒了?”乔枫沉几步跨过来,“我还怕他们喂你吃什么毒药……”

    乔枫沉说着说着就感觉不对劲,向暖在他出声的同时,身体本能得瑟缩了一下,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乔枫沉伸出手放在她的肩膀想要确定她没事,但是指尖才触碰到她,向暖就跟个炸了毛的小兽似的,惊惧得展开全身的刺,过激得抗拒他的接触。

    “向暖,我是乔枫沉啊。”乔枫沉愣了一下,收了手问道,“你不认识我了?”

    向暖对这句话有了反应,但也只是茫然得抬起头,蠕动着嘴唇,但又不出声。

    “你想说什么?”乔枫沉看着她蠕动的嘴唇,大概是在说什么,而且是反复在说。

    “你得大点声!”乔枫沉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你这样悄悄话,我也听不见啊。”

    向暖皱着眉头,也不看乔枫沉,自顾自十分执着得蠕动着嘴唇,就是不出声。

    “我说……”乔枫沉辨认了半天也搞不懂她想说什么,便猫下身来蹲在她面前,这才发现她对于自己蹲下来的动作没有任何反应,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好像……

    乔枫沉心下一凉,拿手在向暖眼前晃了晃。

    果然,她没有任何反应。

    “不是吧……”乔枫沉再次晃了晃手,“你看不见么?”

    向暖顿了一下,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点点头。

    乔枫沉皱了皱眉头,又问:“也说不了话?”

    不知道他哪里来那么大的火气,不等向暖回应就站起身踢飞了脚边几颗石子,低声骂了几句。

    “是他们喂你喝的东西?!”

    乔枫沉望着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焦躁得抓了把头发。

    这招绝啊,是怕她吟唱?怕她逃跑?就让她又盲又哑?

    不会以后都这样了吧?!

    乔枫沉心想这样下去不行,她刚喝了没多久就变成这样,说明喝下去的东西药效极强,就是不知道是暂时的还是永久的。

    要是永久的就糟了!

    得赶紧找药师找药草,洗胃,催吐,怎么着都好,说不定现在还来得及!

    可这荒山野岭怎么办,必须去大一点的城池,危险也得一试。

    真该死。

    乔枫沉犟了犟鼻子,这时候要是薛公或者薛华在就好了。

    他拉着向暖起来,可是向暖摇摇头不愿离开,嘴里还是执着得念着什么。

    乔枫沉没空理会那些,一把将她抱起来架到马上。

    “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现在我们必须走。”

    乔枫沉一路向北疾驰,很快看到地界石,夜里看不清上面的字,不知道是哪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市。

    不多时,路边开始有几间像样的房子,乔枫沉判断大致是进城了。

    夜已经深了,再往前走也不见一家点着灯火。

    “啊!!!!!”

    路的尽头一个人突然尖叫着向这边跑过来,嘶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乔枫沉抓紧缰绳,没有放慢速度。

    那人径直从他们身边跑过,一路呼号着消失在路的另一边。

    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乔枫沉也难免心生一丝诡异感,他看得清清楚楚,那人满脸是血。

    他叫的声音那么大,路边一排一排的房屋仍是黑漆漆的,没有人点灯,也没有人开门。

    乔枫沉行至城镇中央,逐渐放缓速度,终于看到街道上两个人影沿着墙根正在移动。

    还以为是座空城。

    乔枫沉策马上前准备随便交谈两句探探情况,走近了才发现两人都带着鬼头面具,而且一见他靠近,立马加快步伐沿着墙根又消失了。

    搞什么?

    乔枫沉一脑门的问号,漫无目的得在城中逛着,瞥见转角处有一家薛氏医馆。他眼前一亮,赶紧驱马上前,紧接着看到挨着薛氏医馆的乔家商铺。

    那一瞬间,乔枫沉竟有些眼热。

    他见惯了大城市里乔氏和薛氏的招牌总是并排出现在最昂贵的地段,哪怕在揽月帝都也是如此,如今在这个小地方、在自己走投无路之时再见到薛乔二字,感受是截然不同的。

    他行至薛氏医馆门前下马,发现向暖整个人抖个不停,乔枫沉想起来她一直看不见也不能说话,刚刚听到有个人鬼哭狼嚎的,肯定吓坏了。

    “我找到一家医馆,是枫溪薛氏的招牌,我带你进去看看。”

    乔枫沉看着里面同样黑灯瞎火,有点庆幸向暖看不见,这镇子太诡异。

    他把向暖的手放在自己臂弯,随即叩响了医馆的木门。

    门没上锁,乔枫沉一下就推开了。

    “有人么?”

    无人应声。

    乔枫沉拉着向暖进去,点上灯,关好门,又喊了一声:“有人么?”

    除了寒风晃动门扉和窗棂的声音,再无其他。

    乔枫沉扶着向暖在桌边的凳子坐下,把她的双手放在桌沿上扶着,就火急火燎得去检查屋里有没有其他人在。

    找个药师给向暖看看要紧啊!

    因为心里太着急,乔枫沉扶着向暖坐下,什么都没说。

    向暖看不见也说不出话,只感觉乔枫沉把她留在这里就离开了。

    她想叫他,却发不出声音。她想去找他,又看不到路。

    向暖害怕极了。她扶着桌沿站起来,试着向前挪动。没有任何依靠,整个世界一片漆黑。

    那感觉,如临深渊。

    她觉得自己的内心正在疯狂尖叫。

    她没办法坐在原地不动,于是双手扶着桌边,沿着四方桌的边缘挪动到桌角,手中就没有依托了。

    她一只手扶着桌子,另一只手在周围摸索了一下,什么都没抓到。其实墙壁就在她手边,再往前伸一点就能摸到,可是她觉得这屋子空旷得很,不知道怎样才能找到出去的路。

    找到又怎样呢,若是乔枫沉真的抛弃了她,她该怎么办呢?她不能说话,也看不见,什么都做不了。

    而且,这里好冷啊,头疼的厉害,还有些鼻塞。

    绝望的念头那么自然而然得浮现脑海,她连挣扎都做不到。

    她张开嘴,想要高声尖叫,可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她毫无办法,只能闭上嘴,想听一听周围有什么动静。她听不到乔枫沉在哪里在做什么,只有屋外寒风扫落叶的哗哗声。

    向暖双手牢牢抓住桌沿,无助得不知所措。

    她想要重新坐下,却不知道身后的凳子距离她有点远,她被空晃了一下,摔倒在地上。

    桌子和凳子移位的声响,落在她心里如同战场的兵荒马乱。

    她像个腿脚不灵便的八旬老太,颤巍巍得伸出手焦急得摸索身边一切可以抓到的东西。

    她太需要一个依靠了。

    还好她及时摸到了桌腿,她像抱着救命稻草一样手脚并用得缠上桌腿,整个身子都往那边靠,然后脑袋就磕到了桌面下沿。

    她连“唉哟”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沉默地抱住自己脑袋。

    另一边,乔枫沉快速在药铺前后转了一圈,半个人影都没见到,等他拿着纸笔回来找向暖的时候,就看到她抱膝靠着桌腿坐在地上,头埋在臂弯里面。桌子比他们刚来的时候,歪斜了一些角度,凳子也倒了。

    乔枫沉看着向暖单薄的双肩,那么小小一只缩成一团,方才意识到她现在看不见也不能说话,刚刚自己留她一个人在这里,她心里该有多么害怕。

    他皱了皱眉头,有点想立刻回去把那帮人大卸八块、挫骨扬灰。

    “怎么坐在地上?”乔枫沉走过去,轻声说道。

    我以为你抛下我,自己走了。

    向暖听到他的声音,有些委屈得抬起头,又一次撞到了桌面下沿。

    “我找来了纸笔。”乔枫沉说着将向暖从地上扶起来,把凳子扶正安顿她坐下。

    向暖说不出话,只能听着,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乔枫沉发现她和白色獠牙其实是截然不同的,至少她们眼神不同。

    白色獠牙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战意,没有恐惧,没有生没有死,什么都没有,简直不像个人。而向暖是活生生的,她此刻的眼神脆弱而纯澈,没有任何杂质。

    乔枫沉知道向暖一路上嘴里都在念着什么,就赶紧在她面前铺平纸张,将蘸好墨的笔塞到她手里。

    “想说什么就写下来。”

    向暖听到他的话显然豁然开朗起来,握住笔认真得一笔一划写着。

    她写得字很好辨认,乔枫沉跟着读出来:“雪……夜。”

    向暖听到这两个字立即高兴得抬起头,眼睛里闪亮亮的,好似所有伤痛都被这两个字瞬间治愈,绝望变成希望。

    可是下一秒,乔枫沉满脸疑惑得问道:“什么意思?”

    向暖顿住,表情僵在脸上,乔枫沉并不知道雪夜的名字,只知道她叫小十三。

    乔枫沉把纸张往上推了推,说道:“你接着写。”

    纸张上有泪水滴落,一滴两滴缓缓晕染开来,模糊了雪夜两个字。

    向暖彻底崩溃了。

    所有情绪全部向她袭来,向暖停了笔,觉得心上压着一块大石头,快要把她堵死,终于不可抑制得哭了起来。

    “你别哭啊!”乔枫沉看着她山洪爆发的样子,语无伦次道,“都是那帮天杀的混蛋!什么好东西不留着自己喝,非要给别人喝,再让我逮住他们,我请他们全家喝个够!”

    向暖听了他的话,哭得更凶了。

    “向暖你别在意,就当我们在玩游戏,小孩子那种!”乔枫沉开始绞尽脑汁得回想以前都是怎么哄乔慕柔的,“对,藏猫猫!你就假装已经藏在安全的地方,不能动也不能出声,闭上眼原地数数,等我来找你。”

    那是什么游戏,从没玩过?

    向暖抽抽鼻子,真的止住哭泣。

    乔枫沉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正由远至近向这边来,向暖还歪着头等他说下去。

    来不及把向暖藏起来了。

    “从‘一’开始数,不要怕。”乔枫沉说完吹灭蜡烛,闪身躲到门后。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悄无声息得将最后一支箭矢握在手中,沉默地等待门外的人。

    来人已经站在门口,虚掩的单薄门板从来不是障碍。

    乔枫沉借着月光最后看了一眼花向暖,她安静坐着的样子遗世而独立,像一株暗夜绽放的花。

    黑洞洞的夜幕悠然飘落几片雪花,在冷风吹拂下旋开旋落旋成空。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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