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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叁拾陆回素月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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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绪帝国,眉城郊外。

    向暖吃了几块肉干,嚼得腮帮子直疼,又喝了几口水,觉得肚子饱饱的。这时,她注意到地上有一个压扁的盒子,外面的图案十分与众不同,便拿起来打开看了一下。她看到盒子里的东西有些惊讶,随即合上盖,递给乔枫沉。

    “应该是给你的。”

    乔枫沉从她手里接过盒子,不觉浑身一凛。

    向暖的模样让他想起白色獠牙面纱下那张脸,那张脸好似沙场征途的终点,是战马嘶鸣逐渐在耳边退去之后的澄澈晴空。

    高远而自由的所在,飞鸟一声鸣叫,振翅翱翔,划过天际。

    那是他在眉城之战倒下之前,最后看到的画面。

    然而,从天而降的铅灰色羽毛延展开来的压倒性黑暗,却成为他鬼门关前游荡的弥留之际刻印在脑海挥之不去的阴影。

    这些全部……都是她的模样。

    乔枫沉不动声色得捂住腰间的伤,将情绪迅速掩饰过去,竭力专注于手中的盒子。

    盒子是挺好看的,可是经过一路颠簸,已经有了很多折痕而且还凹陷进去,完全不是原来的模样。

    入夜之后,气温下降的厉害,乔枫沉呼吸的时候开始产生薄薄的雾气。他将盒子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愣了一瞬。

    是雪腻香酥。

    盒里点心因为颠簸已经碎成几块,基本没有完整的。

    “他们是突然接到我出事的消息,我又是临时决定带向暖去端素,娘怎么会随身带着这个?”

    向暖学着雪夜将双手垫在甜斋毛茸茸的身子下面取暖,说道:“她知道你爱吃,会不会总是习惯性得备几盒带在身边?”

    其实,乔枫沉已经很多年没吃过雪腻香酥了,他自打入兵团那年在帝都吃到伤食以后,就再没碰过这东西。

    他捏起一把碎屑犹豫着放进嘴里,那股甜腻到极致的味道,还是这样令人难忘。

    乔枫沉没有再吃第二口,沉默着将点心盒放下,示意大家一起吃。

    “这是当年帝都妖精爱吃的吧。”任远捏起一块还算完整的丢进嘴里,“听说雪腻香酥当初就是拿她做噱头,平白涨了几倍身价。”

    “这是什么?”任远叼着块肉干,从袋子里翻出个纸药包。

    “向暖的药。”乔枫沉说道,“薛公没来得及细说,就说如果她的血不是黑色,就代表瘟疫痊愈了。”

    雪夜听到这里,抽出手想看看纸里包的什么药,可是甜斋觉得身下垫着的手突然少了一双,不舒服得挪动了一下身体,雪夜见状立马作罢,又把手垫回它身下。

    甜斋吃饱了肚子下面暖暖和和圆圆滚滚的,雪夜盘算着等白天再看也不迟,正好困得要死,还冷得不想动弹。

    “我们都可能携带‘眉杉’瘟疫,怎么只给她药?”任远起劲得嚼着肉干,打量着依偎在一起的两人一兽,“向暖,你是恶灵么?”

    “我咳……不是!”向暖回答得太着急,险些被自己口水呛到。

    “可那时候,你的眼睛是蓝色的。”任远道,“我们都看到了。”

    向暖吃惊得看着任远,缓缓问道:“什么时候?”

    “就在你救了我性命之后。”乔枫沉从旁提醒。

    “还有眉城中黑木林立的景象,”任远继续道,“也是你做的吧。”

    提到这个,向暖眼睛瞪得更圆了,吃惊之余还有迷惑。

    “你是说眉城的样子,还有乔枫沉……都是因为我?”向暖摇摇头,“这不可能……”

    “你吟唱了。”乔枫沉犟了犟鼻子,不留情面得实话实说道,“虽然很难听。”

    吟唱?

    向暖别过头,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似乎确实有哼出声来,但又不那么真切。

    乔枫沉盯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头,心想难道她真是无意识的,根本不知道自己有这种力量?

    雪夜正打算出声解围,叫这两个男人不要没完没了得追问,向暖已经开了口。

    “你见过东方既白么?”向暖认真道,“我梦见了这种花。”

    晚上气温骤降,冷得让人受不了。

    向暖和雪夜靠着甜斋取暖倒是惬意的很,乔枫沉和任远已经冷得开始牙齿打颤。任远将附近捡的残枝一股脑扔进乔枫沉面前那堆灰烬里面,乔枫沉拿木棍拢了拢,两人无声得交换了眼神。

    “十二花神零星散布在整个大陆,但是东方既白和落日熔金这两种花只在西北大境才能见到,端素城亦被称为神域,代表了世界的始末。”乔枫沉缓缓问道,“向暖你……是在哪里见过东方既白?”

    向暖敏锐得察觉出乔枫沉直白的问话中,显然有诈。

    他想要诈出地海。

    可以向他坦白么?

    向暖犹豫着望向雪夜,想看看她的意思,雪夜刚好也在看她,两人在甜斋肚皮底下勾勾手指,向暖点点头。

    既然以后路上要长期做伴,加上他们一个是雪皇革命军的人,一个是乔家人,向暖和雪夜决定和盘托出,不论她们来自地海的事儿,还是雪皇十三夜的身份,全部据实以告。

    就在她们彼此心领神会的空档,乔枫沉已经点燃枯枝。

    火苗势头跳动着由弱转强,火舌窜高的瞬间,本来安稳卧在那里乖巧得给两个姑娘暖手的甜斋小毛球突然惨烈得爆发出一声怒吼,幻形成为凶猛的雪地野兽。

    “它怕火!”雪夜大叫一声,张开双臂紧紧抱住甜斋的头。

    甜斋非常紧张,露出满嘴獠牙,对着火苗不停得发出“呼噜呼噜”的示威声。

    任远上前两脚踩灭柴火,荒郊野外重新暗下来,仅剩一缕细长升腾的白烟。

    雪兽的眼睛在黑夜中闪着幽光,仍然全神戒备得盯着已经彻底熄灭的柴火。

    “好孩子……”雪夜轻轻顺着它的毛,柔声安抚,“没事没事了……我就在你身边,不要怕。”

    “它怎么了?”乔枫沉在一片黑暗中无奈发问,“雪怪怕火?”

    “岛上发现它的时候,这小可怜正被人架在火上烤来吃。”任远看到甜斋幻形之后,不禁感叹雪怪这种猛兽惊人的成长速度,雪夜都快抱不住它了。

    “那现在怎么办?”乔枫沉咬紧后槽牙,“一晚上不烤火,它没吓死,我们先冻死了。”

    夜色掩映下,甜斋虽然没有最初反应那么强烈,但仍然持续得发出示警的吼叫声,低低的,充满敌意。

    周围安静得吓人。

    雪夜从甜斋不同寻常的表现中嗅出危险味道,她搂紧甜斋,抓住向暖的手,看到乔枫沉已经警惕得握住剑柄,而任远正猫着身体,尽量不发出声音得收拾着被她们倾倒在地上的东西,将食物、水囊、中药包什么的又一股脑塞回袋子系在肩上。

    燃烧不充分的柴木徒然发出噼啪声响,刺激着所有人敏感的神经。

    “向暖,”乔枫沉察觉到异样,有些担心得向她伸出手,“到我这里来。”

    话音未落,明亮焰火伴随着刺耳呼啸声从四面八方升起,带着浓重烟雾在他们中间炸裂开来。

    白色烟雾顷刻间充斥视听,让人措手不及,雪夜甚至看不到身边的向暖。

    视线只剩一片混沌,什么都看不清楚,空气里弥漫着呛人味道,令人窒息。

    雪夜松开甜斋,拍了拍它的脑袋,然后捂住自己口鼻。

    烟幕里分辨不出方向,雪夜时而听到咳嗽声,一会儿像是任远,一会儿像是乔枫沉。她敏锐得感觉到身后有人正不怀好意得向她靠近,雪夜毫不犹豫得旋起手中风刃,转身与袭来之人打在一起。

    等她利落得收拾掉偷袭之人,抬首环顾四周,已经忘记是在何时,向暖松开了她的手。

    距离雪夜不远处,乔枫沉和任远背靠着背,训练有素又十分默契得无死角抵挡着所有夹攻。

    烟雾弥漫的夜晚,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偶尔听见甜斋的嘶吼和兵刃相接的冷厉声响。

    当所有人冲出烟雾的时候,雪夜、任远和乔枫沉三人都毫发无伤。

    只有向暖不在。

    乔枫沉借着晦暗月色,很快找到那帮设埋伏的人。他们清一色穿着夜行服,完美得与暗夜融为一体,而向暖已经落入他们手中,此刻正仰头跪在一片空地,被捏住下巴硬灌进去什么东西。

    乔枫沉喘了口气,犟着鼻子扔掉剑鞘,一手握剑,一手掏出随身匕首,抬起步子径直从正面向他们走去。

    那伙人丝毫没有战意,看到乔枫沉出现,立马拽起地上垂着头的向暖,像绑牲畜一样将她四肢固定住,整个人牢牢绑在马背上,由一个人在前面跑马,同时牵引载着向暖的马匹。

    乔枫沉和任远看到他们对待向暖的样子,同时想起蓝白港公海边界那座悚人听闻的岛,还有岛上那座冒着粘稠血泡的巨型熔炉,两人在电光火石间明白他们速战速决背后的意图,就是捕获雪夜和向暖!

    她们很可能会再次被送去地狱。

    任远搞清楚这个逻辑之后,二话没说摁着头把雪夜藏在自己怀里,准备拉着她重新钻进烟幕里。

    他们毕竟寡不敌众,而且马匹已经被射杀,最好趁着烟雾缭绕暂时躲起来,任远不愿冒险让雪夜也被抓住。

    乔枫沉则不同。

    他不躲不藏,大喇喇立于明处,看清楚向暖被掠夺走之后,整个人气场骤变。

    如果说之前他还多少收着点,那么在看到向暖一点点远去之后,乔枫沉彻底怒了。

    他沉着一双摄人的眸子,只身挡在路中央,瞅准目标,几乎在无法看清无法抵御的瞬间,抬手挥剑将对方连人带马砍倒在地。

    他毫不留情的给马背上的人放了血,在马匹挣扎着站起身之后,飞身上马,朝着向暖直追而去。

    乔枫沉再次展现了他亡命狂徒的一面,他仿佛能将所有生命力集中爆发,那副不要命的架势大有同归于尽的意思。

    虏获向暖那帮人显然没料到他敢单枪匹马冲上来,眼看他就快追到向暖身边,所有刀尖通通往他身上招呼。

    雪夜看到这一幕,本能得甩开任远护着她的胳膊,御风打出去一记毫无威力的远距离攻击,用尽全力大喊道:“喂!!!混蛋,我在这里啊!!”

    自暴位置。

    任远认命地看了她一眼,雪夜已经站在非常显眼的地方,却还不停得挥舞双臂,生怕他们看不到。

    他们显然看到了。

    为首之人打了个手势,追在乔枫沉身边的人一半速度逐渐慢下来,最终脱离他们身边,调转马头冲着雪夜去了。

    雪夜和任远没有马匹,只能徒步往反方向跑,尽量吸引和分散他们人手。

    前面就是千岩河的溪流,雪夜情急之下心想绝不能被抓住,大不了就喝几口溪水,一了百了。

    不可以!

    雪夜好像听见向暖的声音,她猛地抬起头,气喘吁吁得在狂奔中回望,默念乔枫沉一定要成功救下向暖。

    “向暖!”乔枫沉已经距离她非常近,他在行进间伸出手试图触碰向暖。

    可她嘴里流着口水,马背上颠得那么厉害,却对乔枫沉的声音没有任何反应,死人一样。

    乔枫沉受够了身边一众人无休无止的纠缠,一把砍断缚住向暖的绳子,向暖颠簸了一下,从马背上摔下来。乔枫沉弃了马,抱住向暖一起滚落在地。

    向暖倒是被他好好护在怀里,可是,乔枫沉为了接住她,弃马的时候把剑和匕首都扔了。

    那伙人呼啦一下围上来,乔枫沉手无寸铁,打算赤手空拳去搏命。就在那帮人迫近他们身边的时候,一只大型猛兽“嗷!”得一声从乔枫沉身后窜出来,扑上去左右撕咬,瞬间吓退所有人。

    是甜斋!

    乔枫沉稍微松了口气,趁乱抱起向暖就跑,可是甜斋再厉害也对付不了所有人。一个穿夜行服的人疾步赶来阻挡乔枫沉,冲着向暖面门直接劈剑过来,招招阴毒,根本不顾忌她性命。乔枫沉看得出来,向暖若被他们带走,下场会有多惨。

    乔枫沉不得已躲闪几招,两脚将他踹倒在地,单手托着向暖,捡起地上散落的弓箭。

    要不是抱着向暖解放不出双手,也不至于被个杂鱼耽搁这么久,乔枫沉恨恨得想着,拉住马的缰绳。

    甜斋通灵一般寸步不离得跟在乔枫沉身后,不允许有人近他的身,成功掩护他和向暖上马。

    “好孩子,撤!”乔枫沉冲着甜斋喊了一句,便驱马离开。

    其他人见状,纷纷上马追赶。

    甜斋雪白厚实的毛发已经染上大片深红,脊背上一条细长狰狞的伤口,鲜血顺着它锋利骇人的尖牙滴落,它压低头颅俯身蓄势,猛地跳起来咬断一匹马的脖子。

    其余马匹受了惊,接二连三得甩掉背上的人,脱缰四散奔逃,场面完全失去控制。一个被抖落的夜行人忿忿得靠近甜斋,一刀插进它脊背上的伤口,趁着甜斋吃痛的片刻,挥舞佩剑朝它颈部劈下去。

    一支箭矢破风而来,及时射中他臂膀,迫使他松开手中凶刃。

    乔枫沉动作迅速得搭上第二支箭矢,还没来得及发出去,甜斋已经扭头咬掉那人脑袋。

    “嗷!!!!”

    惨白的月光照映下,甜斋在一片血色狼藉中引颈长啸,它不再是那个软萌小小毛球,而是一名铁血战士、万兽之王。

    它没有跟着乔枫沉和向暖,而是调转方向,往风急剧流动的地方去了。

    它要去找雪夜和任远。

    这边情况也很棘手。

    雪夜和任远没想到,这群人竟是有备而来,专门对付雪皇人的御风之术。他们两人使出的风刃,无一例外被他们射过来的黑色砖石轻易化解,本该成为强大战力的御风之术简直毫无用武之地,根本不足为惧。

    任远护着雪夜一路打一路退,非常狼狈,直到甜斋赶过来。

    它犹如疾风骤雨,冲破包围圈,为雪夜和任远杀出一条出路。

    任远见状,知道这是难得的逃脱机会,拉着雪夜就撤。

    “你这只雪怪真没白养!”

    那帮蒙面夜行人确实被甜斋打乱了节奏,但是他们并没有自乱阵脚,而是迅速调整状态,重新聚合起来。雪夜借着月光看到甜斋脊背上有个东西一直在亮闪闪得反光,她突然意识到那是一把插进去的匕首露在外面的一截。

    那帮人看出来如果不解决这个猛兽,是没法去抓人的。为首之人打了个手势,他们一半人收起弓箭抽出佩剑绕在甜斋身边来回扫荡,另一部分人则在外围点燃砖石,齐齐射向那只孤立无援的雪兽。

    甜斋身上挨了几剑,又被一颗燃着火星的黑石射穿腹部。

    它没有倒下,而是更加凶狠得吐着血气,冲上去咬死了为首之人的坐骑,将他从马上拖了下来。那人也不甘示弱,趁机抱住甜斋颈部,死命得拽着它的毛发,握住那柄插在它脊背上的匕首,猛地□□然后再次深深得捅进去。

    “嗷呜!!!”甜斋终于忍不住发出痛苦而绝望的嘶吼。

    雪夜觉得那叫声连着自己五脏六腑都在疼,她僵硬得张开五指试图再次御风,可是她透支全部力量,还是召唤不出来哪怕一丝一毫。那些散落满地的黑色砖石,定定得吸住了附近所有流动的空气,雪夜甚至一度觉得自己呼吸困难。

    她还在锲而不舍的旋风刃,任远都有点看不下去了,这种徒劳无功的事情何必执着得重复这么多次,白白耗费体力罢了。

    就在她一次又一次不停努力的时候,甜斋死死咬住那人肩膀,双双缠斗在一起摔进溪流,噗通一声没了踪影。

    雪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满脑子都是甜斋最后因为痛苦而蜷曲身体的样子,别说它身负重伤,喝了千岩河水也是要死的。

    甜斋根本没有生还的机会。

    任远拉着雪夜撤退,这一次雪夜没有再抗拒。

    但是,最后,她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最后一次张开双手召唤身边的风。

    这一次,千里之外的清竹帝国牵星王城都感受到了震动,禁锢着女王风穴迷阵的石岛开始轰隆作响,黑色万相球发出刺耳悲鸣,像是里面无数魂灵想要挣脱逃离,连挽星城的石头荒原都出现微小移位。

    但是,震动只持续短暂的一段时间便归于平静。

    雪夜已经使出最后的力气,打下为甜斋指路的风穴地标,每隔两步都有不易察觉的流动的风。

    任远错愕得看着雪夜,没有多说,拉着她夺了马匹疾驰而去,而那些蒙面夜行人,全部被这最后一记风穴攻击震倒在地。

    任远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侧头看雪夜,开口问道:“你刚刚做了什么?用风穴打下路标?”

    “只要甜斋还活着,它就能凭借我留下的风穴找到我们!”雪夜不假思索道。

    “那是接近风穴迷阵的一种顶级御风之术,你怎么会?”任远自己找了个不靠谱的理由,“情急之下无师自通?”

    “敖放。”雪夜心事重重得叫了任远的本名,“当初雪皇政变……”

    “对,差不多就是刚刚那个样子,范围更大一点,规模更惨烈一点。”任远示意雪夜尽量压低身体,他们行进速度飞快,任远总觉得有什么在追赶他们,他想尽快甩掉尾巴。

    御风之术失效……

    整个季白王城一定陷入了巨大恐慌,雪夜想象母后是怎样在风穴迷阵被封住的情况下勉力支撑,最后又是怎样死去。

    “花绪帝国……真是个可怕的地方。”雪夜揪心得打了个冷战,回过神来问道,“你这是往哪儿走呢,向暖他们在前面么?”

    “我们去京师,揽月帝都!”

    “乔枫沉不是说尽量避开大城市,他们会去揽月?”

    “他们去不去不知道,那里有白色獠牙的据点,我们可以打听革命军的消息。”

    雪夜一时语塞,顿了一下问道:“那向暖怎么办?”

    “她又不是雪皇人,找到了他们,你还指望他们随我们一同加入革命军为复国效力么?”任远理所当然道,“快些忘了他们吧。”

    雪夜焦急得握了握拳,痛的钻心冒汗。

    “放我下来!”

    “不放。”任远直截了当,“你有空担心他们,还不如担心自己。那个花向暖但凡能发出点声音,随便吟唱两句都够他们受的,乔枫沉更不是吃素的,他俩搁一块就是强强联合,能出什么事?”

    “放我下来!”雪夜根本没听进去。

    “不放。”任远觉得这姑娘只要碰上向暖的事,每次都倔得像头牛。

    雪夜搞明白任远的意图,根本就是打算抛弃乔枫沉和向暖,直接不管他们了。眼看他们走得越来越远,雪夜知道再说下去也是浪费口舌,直接出手在马上对任远打出风刃。说实话,之前雪夜打出那一招风穴地标太他么耗费体力了,加上她无心伤害任远,这一记风刃攻击简直不痛不痒,轻而易举就被任远化解。任远怎么说都是汉子一条,加上常年在兵团,这会儿任远压制雪夜根本手到擒来,他将雪夜牢牢锁在怀里没命得赶路。

    雪夜已经没剩下多少体力,可她非常生气任远不顾她的意愿非得带她一块走,她没有放弃抵抗,一次又一次挣扎,直到两个人从马上摔下来。

    “危险啊!”任远护住雪夜后脑勺,自己真的已经累得够呛,语气多少带着火。

    “我必须找到向暖!”雪夜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去拉马的缰绳。

    “这一场混战过后,我们根本不知道她现在人在哪里!”任远忍着疲惫追上去,“你自暴位置助她脱身已经仁至义尽,还要做到什么地步?”

    “如果我把她都弄丢了……”雪夜抬头茫然得看着树冠之间割裂的黯然夜空,“天地之大,何以安身立命,我又该何去何从……”

    任远有些吃惊。

    “她对你……这么重要?”

    雪夜回头看他,说道:“我对你口中的政变一无所知,因为那时我已经跌落谷底险些失去性命,是向暖救了伤痕累累的我,治愈我、陪伴我,后来我说要回家,她义无反顾得跟我上路。”

    “于我而言,这世间如同一场大梦,唯有她是真的。”

    “如果没有她,我根本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活着。”

    “敖放,你可能不会相信……”雪夜笑了笑,望着任远缓缓说道,“我的真名是雪皇十三夜。”

    “我比你更想找到革命军,更迫切得要见到雪皇默白,可是向暖优于一切,即使回革命军回雪皇,我也要和她在一起,绝不会扔下她一个人。”

    花绪帝国,揽月凌府。

    “夫人。”凌若昂进门就觉得苏澜脸色不太好。

    “怎么样?”苏澜问道。

    “眉城吟唱的消息到得比我还快,”凌若昂抿了口茶水,“帝君下令阻断南北交通要道的同时,在西北大境边界里三层外三层围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还派了大批人马下南去搜寻。”

    “当然没调三大兵团的人,都是那些不在明面上的。”凌若昂忧心忡忡得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乔枫沉他们能闯到哪一关。”

    “这么看,去端素反而危险。”苏澜思索片刻,“干脆我去接应他们?”

    “瘟疫很严重,南边基本不行了。”凌若昂面色凝重,“那姑娘如果不是歆悦帝妃的女儿,他们恐怕凶多吉少。”

    “那个任远的底细查清了么?”苏澜问道。

    “看起来没什么好怀疑的,他最开始是第一皇女的御前侍卫,后来直接调入第一兵团。”

    “拾欢的?”苏澜有些意外。

    凌若昂注意到苏澜手边放着一封带有蓝白驻扎兵团纹章的传书,问道:“蓝白来消息了?”

    “你儿子……”苏澜将蓝白发来的传书递给凌若昂,“着了人家的道了。”

    凌若昂快速扫了眼传书内容,道:“女人啊。”

    他不以为然:“我回一封传书?”

    “回什么回!直接通过兵团下命令,叫凌峰腾来帝都述职!”

    凌若昂干笑一声起身走到窗前,那片甚嚣尘上的蓬勃紫雾在明月清辉的照耀下格外刺目。

    “花将军难做啊……”凌若昂自嘲,“我最近总是梦见多年前那个不详之夜,怀安出逃揽月,帝妃血崩而亡,梦里摇摇欲坠、大厦将倾。”

    苏澜盯着空空茶盏,眸色闪过一丝湛蓝。

    “可惜这次……找不到第二个苏歆悦可以牺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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