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乘兴而来 败兴而归
13乘兴而来 败兴而归
水库广袤无垠，傅庭玉悠哉悠哉的把牛赶到坡下的草地上，就放手不管了，比起人，她更喜欢跟动物在一起，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她无忧无虑，现在，突然发现有很多事情她应付不来，跟动物相处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动物不会说话，不用担心秘密泄露。
水库离市区较远，因为交通不便很少有人来，没有了人类的干扰，栖息在这里的海鸥大雁生活的自由自在，傅庭玉小时候经常跑到水库上玩，曹咏梅捡地上的枯树枝回家当柴烧，她就爬到树上摘野果，一晃十多年过去了。
滨海也从之前一座名不见经传的边陲小城迅速发展成为沿海地带的大都市，傅庭玉记忆中的羊肠小道变成平坦宽阔的柏油马路，杂草丛生的盐碱地上高楼林立，头顶上纵横交错的电线，水泥几乎占据了整座城市，再也不怕下雨天弄脏鞋子，路面上车水马龙，祖国变得繁荣昌盛，改变是好的，只是完全找不到一丝她记忆里影子，她在校园里关的太久了，这么翻天覆地的变化一时无法适应。
初中语文学过一篇课文，《装在套子里的人》，她现在就是做了一张茧把自己套进去，说来惭愧，每个人似乎都在变，唯独傅庭玉觉得这样就挺好，她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报复，“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就好，傅庭玉在堤坝上边走边认认真真的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
沿着堤岸往前走，心情舒朗开来，傅庭玉还是喜欢这些土生土长的东西，湛蓝的天空，清新的泥土的芳香，叽叽喳喳的鸟鸣，烦恼仿佛一下子都不见了。
豆豆欢快的在前面奔跑，傅庭玉会心一笑，低头道：“豆豆，走，咱们难得出来一趟，我带你游泳去。”
豆豆虽然是条卷毛狗，可也有自己的小性子，夏天天气炎热，本来打算剪掉它身上厚厚的毛发，好度过炎热的夏天，可惜傅庭玉的手艺不佳，剪的跟狗啃似的，豆豆呜呜呜难过了一整个夏天，从此以后再也不让人剪它的毛发了，它自己跳进河里解暑降温。
豆豆是个天生的游泳健将，天热的时候就跳进水里洗澡，然后爬上来满心欢喜的在地上撒泼打滚，所以它浑身上下的毛发总是脏兮兮的，傅庭玉没有什么洁癖，任它发挥天性。
豆豆一听可以去水库游泳，呵哧呵哧吐着舌头围着傅庭玉打转。
傅庭玉弯腰把它抱起来，开心的哈哈大笑，道：“豆豆，你再不减肥我就抱不动了。”
豆豆湿润的鼻子在她脖颈、下巴上蹭来蹭去，蹭的她直痒痒。
下午天气出奇的好，清风和煦，蓝天白云，太阳并不刺眼，无需躲藏，傅庭玉站在堤坝的高处向远处眺望，一片广袤无垠的草场，水面波光粼粼，远离城市的喧嚣，让人神清气爽。
傅庭玉抱着豆豆往坡下走，忽然，身后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荒无人烟的水库很少有人来，傅庭玉转身，只见蒋独立远远跑了过来，豆豆先看到他了，在傅庭玉怀里兴奋的拱来拱去，两条腿猛的一蹬，蹭的从她的怀里窜了出去，飞快的朝蒋独立飞奔。
傅庭玉差点失去重心，往后倾倒，蒋独立嗖的一下飞奔而来，身穿浅色上衣，头发迎风飘扬，下一刻，他笑着接住了她。
豆豆哼哧哼哧的围着蒋独立打转，尾巴摇来摇去，似乎在求抱抱，蒋独立看都不看它一眼。
傅庭玉叹气道：“豆豆，你个叛徒，你见了他比见了我还亲，你的主人究竟是谁啊，你吃我家的，住我家的，到头来向着别人，你看你，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了吧，人家根本不理你，你还傻乎乎的跑过去。”
蒋独立捧腹大笑，不赞同道：“我怎么是别人？”
傅庭玉吐了吐舌头，好奇的看着他，道：“你怎么来了？”
蒋独立道：“嗯，我出去办点事，路过，看见你站在上面。”
傅庭玉看到下面停着一辆银色的汽车，问道：“你会开车？”
蒋独立不以为然道：“男的有不会开车的吗，我开车技术很好，要不，等有时间了我亲自教你。”
傅庭玉忙摇了摇头，谢过他的好意，道：“还是不要了吧，我晕车，闻到汽油味就想吐，而且我还是近视眼，一米以外的东西都看不清楚，万一撞到人就遭了，我还是骑自行车好了。”
蒋独立笑而不语。
两人肩并着肩往前走，边走边说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避重就轻，就是不聊到关键处，好像在逃避什么，什么最近过得怎么样了，天气太炎热了，小牛犊会吃草了，美国刮龙卷风导致街道被淹了，伊拉克又开始打仗了……聊着聊着两人也觉得很没有意思突然沉默不语了，傅庭玉紧张的手心冒汗，她最是个克己复礼的人，从来没有为自己争取过什么东西，不争不抢，不知这样的性格是好是坏，从十三岁见到这个人就喜欢，能够埋藏在心里六年，傅庭玉觉得就这样下去也挺好，心里有喜欢的人，所到之处都是阳光，可现实好像不能如此，蒋独立是要娶妻生子的，所以她才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心里是喜欢跟他在一起的，毕竟平时这样的机会不多，每次见面屋子里都是一大群人，他们根本说不上几句话，可是单独在一起了，她心里露怯，不知所措，深深吸一口气，忽然，她道。
“你的手机响了。”
蒋独立蹙眉，道：“什么？”
傅庭玉指了指他裤子上的口袋，道：“我听见你的手机响了。”
蒋独立朝她看了一眼，掏出手机，看到上面标注的名字，道：“哦。”
傅庭玉道：“谁呀？”
蒋独立淡定道：“冯思思。”
傅庭玉一愣，重复道：“冯思思是谁？”
蒋独立脸色有些窘迫，把手机放在耳边看了傅庭玉一眼，傅庭玉的反应虽然慢半拍，可是并不傻，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很识趣的走开了，沿着长长的河堤漫无目地的往前走，突然感到有些失落，脑子里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心里暗暗想道：“果真是花心大萝卜。”
蒋独立挂了电话追了上来，看着傅庭玉，解释道：“我们什么也没有。”
傅庭玉微微一笑，豁然道：“我知道，没关系。”
她没关系，蒋独立却不乐意了，怔怔的看着她，眼神里掩饰不住的慌张，苦笑道：“你还真是大度，你都不吃醋吗？”
傅庭玉道：“我为什么要吃醋？”
蒋独立的脸一秒一个色，气结道：“我妈让我去相亲你都不吃醋，我去见其他女孩！”
傅庭玉道：“我又不是你什么人，你想见谁就见谁。”
蒋独立伸手骚了骚她的脸颊，俯下身来，笑眯眯道：“还是吃醋咯。”
傅庭玉红着脸把脸别开了，她不习惯男孩子这些亲密的举动，眉头紧促，道：“你父母让你去相亲，我阻止不了啊。”
蒋独立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大声道：“你就这么放心我去和别的女孩见面，不怕我们看对眼了吗，你还真是为了我着想。”
“你真是没心没肺，你知道我有多大的压力吗，我顶着父母的巨大压力，随随便便去见其他女人，你坐在这里无动于衷，为什么你不紧张我一下……你说别去了……我就不去，人家女孩谈恋爱都又哭又闹撒个娇，你对我撒撒娇，哪怕发脾气也成……你却理智冷静的好像这是别人的事，跟你无关……你是笃定我们成不了，还是你对我太有信心，觉得你把我吃的死死的，我不会跑，我为了这件事跟我父母翻脸了，你一句关心的话也没有吗？”
傅庭玉没有考虑过这些，蒋独立俊雅的面庞占据了她整个视线，她的手被他紧紧的钳住了，她刚刚走出校园想法很简单，没有经历过被父母逼婚的事情，不知如何应对，她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思想没那么保守，小心翼翼道：“我不知道怎么关心你，我不太会关心人，我不知道你这么为难，我觉得相亲也没什么吧，就是见一面，就当认识个新朋友。”
蒋独立的双唇紧闭，冷峻的眼神迫视着她，不知是不是生气了，把她的肩膀攥的死死的，崩溃道：“你看见堤坝下面停的汽车了吗，我父母把车子房子都给我准备好了，他们让我去相亲，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他们想让我尽快结婚生子，最好今年订婚，明年结婚，后年生子。”
傅庭玉眨了眨眼，肩膀被蒋独立抓的生疼，想要逃开，她的人生还没开始，从来没考虑这么长远，浑身上下一股书生气息，她一个连饭都做不熟，衣服洗不干净，还要父母照顾的人，结婚生子对她而言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忐忑道：“可是我们都还小啊。”
蒋独立激动道：“不小了，你十九，我二十二了，还小吗？”
还小。
傅庭玉挣了两下却挣不开，蒋独立的手像铁钳一样抓的死死的，他从来没有跟她发过脾气，今天却一反常态，好像迫不及待的样子，傅庭玉混乱的思绪还没有转过来，蒋独立循循善诱道：“我是家中长子，肩上有我的责任，不能违背父母的意愿，他们从两年前就开始给我物色相亲对象了，可是我不想见。”
傅庭玉低声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烦恼，你这是怎么了，见就见吧，没人让你结婚，只是见面没什么关系，你们可以当朋友，你想结婚吗，如果你不想，没有人会强迫你，就算结婚也可以离婚。”
蒋独立不知是该哭还是笑，双手温柔的把她搂在怀里，越抱越紧，道：“我想结婚了，也想要孩子了，可是不是跟别的什么人……你走的这五年，有没有特别想我的时候，我很想你。”
傅庭玉明白他的意图了，她就算再怎么傻蒋独立说的这么清楚还不明白的话那就是蠢了，蒋独立想结婚了，而且是想跟她结婚，傅庭玉很高兴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她是不想结婚的，她想如果自己真有一天非结婚不可的话，跟蒋独立也不错，她们从小就认识，蒋独立不会欺负她，跟一个认识的人结婚总比跟不认识的人结婚要好的多，傅庭玉犹豫道：“可是我不能刚高中毕业就结婚，我不喜欢小孩子，觉得小孩子很烦，我自己还是一个孩子，我还有很多理想没有完成，我想上大学，想周游世界，想挣钱让父母过上好日子。”
蒋独立缠绵的搂着她，她的世界里从来没有把他算进去，越搂越紧，好像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傅庭玉的脑子凌乱了，她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抱过，有些不知所措，很想要把他推开，蹙眉道：“我没法呼吸了。”
蒋独立嗯了一声，松开了手臂，抓住她的肩膀，过了好一阵才低声道：“我父母把我快逼疯了。”
傅庭玉抬头，看到他眼底忧郁的情绪，低声道：“可是，你让我怎么办，你父母给你安排的相亲我根本阻止不了，你父母不喜欢我。”
他道：“我想让你关心关心我，可你怎么不把我当回事呢，我父母早在两年前就想让我结婚了，在老家，像我这么大的孩子都满地跑了。”
傅庭玉终于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了，他身上有他的责任，可是，她道：“我真的不想结婚，现在不想。”
蒋独立道：“我没有说让你现在就结婚生子，我想明白你的心意，我想让你紧张我一下。”
傅庭玉没遇到过这种事，为难道：“可是我该怎么紧张你，你不是小猫小狗，小猫小狗的话我可以天天抱着，我又不能把你装进口袋里，你又不是豆豆……”
她越说越离题千里了，蒋独立立马打断道：“不要提豆豆！”
傅庭玉立马闭嘴了。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周围的寒风让蒋独立眼中的怒意散去，他道：“你不相信我会保护你？”
傅庭玉比谁都清楚他们的结合困难重重，诚实的说出她的顾虑，仰头看他，声音都在颤抖，苦笑道：“你父母不喜欢我，这点从小我就知道，你父母春风得意事业有成，他们觉得我家配不上你家，所以我也配不上你，他们宁可舍近求远让你回老家相亲也不会考虑我的，你这么聪明肯定明白，如果你父母不同意，我不会死皮赖脸的缠着你，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你，只是我不想因为我，让父母蒙羞。”
蒋独立气极反笑，他的父母有那么不堪吗，大声道：“什么叫"让父母蒙羞"，跟我在一起怎么就让你父母蒙羞了，我父母是有缺点，可是你父母难道不是嫌贫爱富吗，他们让你姐嫁给本地人，从此可以生活无忧，你是不是也要找个本地人嫁了，这样你就可以安心的做你的少奶奶，你父母不是也从来没把我考虑在内吗？”
傅庭玉怔怔的看着蒋独立，方才他们还如胶似漆，怎么一下子像换了个人，蒋独立的话像一盆凉水浇在她的头顶上，他是暴躁和温柔的合体，他的脾气不好，急起来天王老子也不怕，他们小时候经常冷战，急过眼，红过脸，没少吵架，可是和这次的争吵不同，他是真的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