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官如意
这是宁无舟第一次在游戏里使用自己的真名。
“等会儿。”眼见手中毛笔要被系统收走，宁无舟面无表情道，“我还得取一个。”
系统高兴：“首张更名卡八折特惠，老大有福了！”
“我不改。”宁无舟指指蒙在鼓里的傻子妹妹，“她的名字，怎么设定？”
“给角色设定名字，可以用成就点购买角色卡。”
角色卡本来是《无途》里的收藏品之一。购买了角色卡以后，会拥有角色详细的设定集，也会赋予藏家一些无关紧要的修改权利，比如取个昵称什么的。
而成就点则是系统通用货币，通过达成特定目标值、破解任务、买卖游戏称号等获得，主要是用在买收藏品、抽取道具池这两个方面。
不同于现实货币直接氪，成就点获取方式极难。
宁无舟脸色不好，他才开局，买下一张角色卡颇有难度。
系统倒是迫不及待给他播报，“老大，您目前的成就点数为【0】。”
宁无舟一翻白眼，“给我调出称号界面。”
方才在虚室里宁无舟听到的叮咚声就是获取称号的提示音，他也是从那声响判定出系统一直隐藏在自己身边的。
瞬间，宁无舟已经离开囚车场景，身处于一个透明空间。
他前方有一棵枯死的树，顶端伸出两簇伞骨状的庞大枝节，灿金铭文镂刻在磅礴绿意的通天树枝，微风吹过，其间紧缚的诸多玄色无字木牌哗啦作响，宛如宫廷盛大浩瀚的钟鼓之乐，铿锵合奏不知名的动听歌谣。
其中两枚木牌分别轻微、小心地探出两根红线扎进宁无舟胸膛。
宁无舟略一吃痛，宛如站立在树下的僧人，任悬挂木牌的两根红线丝丝缕缕，亲昵缠绕周身。
他循着红线抬头望去，见到了自己仅有的称号。
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象牙白色的【九皇子】。
宁无舟看了就火大，将目光移向第二个，
【纸吸管退出修真界】
……
？？？这就是他用芦苇引流气机换来的称号。
“卖了。”宁无舟一点也没停顿。
“好嘞好嘞，第二个是吧。”系统乐滋滋。
“全卖了。”宁无舟笃定道。
“好嘞好嘞……诶？？！全卖了？？皇子称号也不要了？！”系统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像是在看不识货的土包子，“没有了这个称号，你的皇子身份可信度就会下降，以后你跟人家出门道姓，别人可都不太认你啊！”
宁无舟也用同样的眼神看向他，连发三问，“你前身当九皇子，过得好吗？有人搭理你吗？这个称号有用吗？”
字字珠玑，系统被呛得脸红不已，含泪操作。
那红线活物般将两张木牌拽下树来，玄色木牌缓缓镀上鲜红的叉，一路顺着红线倒流返回宁无舟心脏，金光一闪，所有场景都云雾消散，仿佛只是一场震撼人心的幻术。
如此一来，宁无舟的称号界面又空空如也。
可敬可亲的声音提示：【成就点到账2000点。】
嗨呀，皇子称号还是有用啊，一下子就到了两千点，够道具池抽一波十连。
似是猜出宁无舟的心思，系统唯唯诺诺道：“皇子称号卖了199点……”
要不是系统没有实体，宁无舟真想一脚给他踹上去，就这破烂玩意儿还舍不得卖呢。
角色卡的珍稀程度不一，每个回合都会继承，目前宁无舟的角色卡库存可以说是已经爆仓了，闲来无聊他也会阅读一下人物秘辛，因而对《无途》游戏里大部分重要角色的来历都再清楚不过。
可是像九皇子这种小炮灰，宁无舟还没有收藏的欲望，想来妹妹的角色卡也很便宜。
“1800点一张，童叟无欺！”系统信誓旦旦，真诚糊弄道。
“le卡都才3000一张！”宁无舟看系统愈发像个奸商，“她可是你的亲妹妹！”
“亲兄弟都得明算账！”系统不服气道，“更何况，现在是你的妹妹！”
……
宁无舟在角色卡昵称一栏写下【宁无枝】三个字，字样便融入卡片，浑然一体。
系统乐呵呵收回才送出去还没捂热乎的成就点。
面对仅剩的200点，宁无舟咬咬牙，点名开启道具池界面。
“只够抽一回啊，老大。”系统提醒道，“您要是抽中什么破铜烂铁、宝石碎片，可不能反悔啊！”
“那你有别的办法解决我当下的处境吗？”宁无舟问道。
“没有。”系统回得斩钉截铁，“我又不是什么作弊码、修改器。”
“不过您刚刚用的那本秘籍……讲道理还没获取呢，这次记忆数据没有重置，应该也算是bug……”
“少管帅哥的事。”宁无舟立马打断，生怕这系统新官上任三把火，直接给他清除了。
水平如镜的偌大池面，一碧千里，偶有深蓝色辉光尾羽的寿带鸟在其间戏水，点落粼粼珠光。
这是一场万物俱寂的美景。
他本来有些烦躁不安的心情，也慢慢平静下来。
他摊开手掌，一枚小小的铜钱悄然落在他手心。
系统识趣，边说边将200成就点转化为抽取道具了。
他随手一抛，铜钱坠入水底。
原本平静安稳的湖面，汩汩气泡上涌，躁动起来！
那清澈的水波，由一开始淡淡的色彩，急速转换为五光十色的浪潮！
“我去，老大，出传说物品了！”系统咋舌，这玩家的欧气挺强啊。
宁无舟一扯嘴角，似乎不屑一顾。
暗地里他的手指都要扭成麻花了，传说啊……他玩了这么久，就没出过几次传说物品，这突如其来的好运，令他有些紧张，又有些小得意。
看来，有得必有失。
开局不幸算什么事，欧气加持才是最重要的！
他内心喜不自胜，演绎起小人得志哈哈大笑的名场面，看我开局抽出一把上古神剑，看谁还敢拦我哈哈哈哈！
咚。
物件重重砸地，沉闷作响。
宁无舟没有伸手去接，他在沉默：……
系统也不敢吭一声：……
宁无舟深感他的淡定，他的修养，还有对这世界的礼貌，还有美好的品德，美好的性格甚至灵魂都被摧毁了。
躺在地上的，是一柄五彩斑斓中带着点墨色的天官如意，未着灵力，不见奇巧。
就是一件看起来有些贵的皇家货色。
宁无舟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手微微发抖指向那玩意：“这东西凭什么是传说，它配吗？”
“它它它，它有些特殊……它不是那种一般的贵，它是那种很特别很特别的贵，绝世珍宝您懂吗？全世界独一品的北海沉木料子……”系统努力争辩的样子，些许狼狈。
宁无舟彻底绝望，这真的就是个除了值钱一无是处的传说物品。
他现在生死一线，再多的钱有什么用？
难道他把这柄如意给临越国的人，他们就会见钱眼开，放过自己吗？
……
“大哥哥，求你了。你随便给我点吃的嘛。”宁无舟自觉融入十四岁臭弟弟的角色，对当他爷爷都绰绰有余的白胡子守卫挤眉弄眼道，“你看，我这有个宝贝。”
守卫穿过系统的透明身子，将信将疑凑近，看宁无舟从身下掏出那把如意。
迅速露一手，宁无舟即刻把如意压回自己屁股底下，商量道，“你看，我马上都是要死的人了，但我不想饿死啊，饿死鬼怨气大啊！你一路上随便给我点吃的，到庆乌坡前我就偷偷把这东西给你，免得落入别人手中，白教他们捡了便宜……”
“这是什么东西……”守卫被如意的光彩晃得老花眼又深几分。
“这柄如意，名为【甲方】，来历可大了。”宁无舟正经道。
守卫摸摸自己的胡茬，恍然：“原来竟是甲方……”
“知道这东西值多少钱吗？”宁无舟伸出一根手指，十分严肃。
“一千两？”上了年纪的守卫满眼透露精光，以他的阅历，一眼便看出其中不凡。
宁无舟摇摇头。
“一万两？！”守卫几乎惊叫，差点被其他人听到，急忙小声道，“这甲方居然能值一万两吗……”
不承想这被送到邻国当人质的皇子，也能拥有如此贵重的宝贝，莫非顺帝其实还是对这位小儿子有些情意的？！
哪知，宁无舟再次摇摇头。
“不是一千两，也不是一万两。”
那根手指逐渐放大，引得守卫变成了斗鸡眼。
“是一座城！”他认真说道，“临越国以濉州城最是繁荣，这柄如意，便价值整座濉州城。”
系统：？！
守卫：？？？！！！
他幽幽叹气，“父皇钦赐我这柄如意，既有愿我前途坦荡，顺心如意的祝福，更重要的是替我着想，私下叮嘱我，他日若是在临越混不下去了，便以这甲方换我的命。”
不过，两国现在已经撕破脸，可不是一件宝物就能说和的。
宁无舟眼眶一红，柔弱道：“可惜了，我再也没有机会用上它了。父皇……儿臣还是太弱小了……”
这价值连城的宝物，和这出父子情深的秘辛，震撼守卫一整年。
系统擦擦汗，实在佩服宁无舟张口就来的胡话。
守卫回过神，痛心疾首咳了几声，说一句“你等着”，便转身离去。
“他相信你了吗？”系统疑惑。
“我信我的这里就是了。”宁无舟指指脑袋，系统尬住，没想到老大还挺自信满意自己的智商脑子呢……
宁无舟看破他的心思，可怜劲儿顿消，没好气道：“我是说记性！”
宁无舟玩了这么久，他心知为了保证游戏公平，系统是不被赋予独立辅助玩家的功能，像任务攻略、时间线记录这些纯属外挂了。
但再高的自由度又如何，这毕竟是一款游戏，很多事件如果没有受到玩家影响，那么就会按照设定好的方向发展。
而他就是这个游戏的行走外挂，因为他太了解《无途》的剧情了！
而他就在赌，赌一个即将到来的逃生契机。
当然对游戏里没有详细描述的事件，宁无舟也颇感好奇：“你真的跳城墙了？”
系统嘿嘿一笑，“当然不是。”
说这话时，他不经意瞟一眼刚刚获得名字，荣获新生的宁无枝。
宁无舟捕捉到他的视线，心想也是，真跳下去了，怎么人还在这儿活着呢，多半又是烟雾弹。
“我们是被推下去的。”系统轻描淡写道。
宁无舟一滞，囚车外丢来几个干瘪烂皮的果子砸在他的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