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系统上线
这个开局，过于地狱难度了。
宁无舟已经意识到自己身体里的生命力在极速流逝。
这样下去，他真的要死了，指望外面这群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仇人赏他点吃的，是不可能的事了。
宁无舟狠狠勒住自己的肚子，枵肠辘辘，冷热交加的痛觉逐渐蔓延至全身，眼前闪过一道道白光。
这也有走马灯吗？
不过他的走马灯里怎么全是《无途》中花里胡哨的人物情节成长流派啊，还有各种修炼秘籍呢，当然也有不可细说的无名杂书……
等会儿……秘籍？！
修炼？！
要问修炼的最大好处是什么，宁无舟凭借多年的经验，不得不诚恳点赞——【辟谷】。
辟谷是个好东西啊，省掉前期一大笔在食材烹饪、中毒解毒各种乱七八糟的花费开销，省下更多的行动回合时间去做更有意义的事。
当下，对于宁无舟最有意义的事就是，告诉自己的身体，你不饿！
你别成为我游戏史上第一个饿死的角色啊！
《贯清幻诀》！
宁无舟对这游戏烂熟于心，清楚记得这一本秘籍就是用于修心的进阶练法，教人聚气内海，修身养性，当然摒弃世外杂物的法子肯定是一并有的。
宁无舟闭上眼，尽力忽略杂乱情绪，默念书内口诀，乌云深处隐隐有雷声作响。
雨势突然变慢，每粒雨珠沿天际一线坠地的轨迹都清晰可见。
临越众人抹去豆大的雨珠，心中纳闷，这雨怎么说变就变，无人在意囚笼里缩成一团的宁无舟，面庞惨白，浑然是个死人样子了。
宁无舟现在有点慌，有点迷茫。
他背诵口诀，试图调动身体里的气机时，像是被人闷头一棍给打晕过去了。
窒息，束缚，压抑，这是他感知到的所有。
睁眼醒来，自己的灵识已经处在身体内部的空谷。
他发现自己不能动。本应当四通八达的经脉，竟然被浓郁的奶白色气机全数拥堵。
宁无舟方才明白自己不能调动这具身体运转的原因，不是灵力枯竭。
而是这家伙的灵力多到爆了！
多到把整具身体强撑塞满，不得已压缩成了个鼓鼓囊囊的容器！
宁无舟头皮发麻。
灵力稀薄肯定不是好事，灵力多到如此恐怖的，他也是头一回见，给他的感觉比灵力残缺还要棘手一百倍。
宁无舟如今就被这可怕的气机挤得不能动弹，他放慢呼吸，慢慢侧转头部、手腕和身子，一点点艰难挪动。
才走了不过两三步，便像是燃尽了十炷香。
他的手掌触到一阵冰凉。
宁无舟斜眼看去，一块黑石巨门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虚室的门。
在《无途》的世界里，修道者有六重境界，分别是见微、知常、玄通、无为、和光，最后一重名为相忘。
修道者达到玄通之境时，虚室之门方能开启。
然而眼前的景象又让宁无舟无语住了。
厚重高大的石门，在刚刚轻轻一掌之下，悄然露出了条缝隙。
……虚室要能这么容易推开，宁无舟开修道者回合时灌服的珍稀丹药起码能省下百八十斤吧。
这游戏是不是故意玩我？
宁无舟动作灵活，浑然变成狡猾的泥鳅，扭来扭去，深深屏住气，终于从那仅可容纸片人通过的间隙扭进了虚室里。
外面的气机压缩成团，已然是个固态，自是不能流入虚室内部。
宁无舟不再受气机压迫，解放身心，转过身张开双臂，投入了大天地，不禁感叹道：“啊——这天是多么的蓝，这地——”
他一脚踩进黏糊糊的漆黑沼泽，顺口蹦出下一句。
“……是真他大爷的黑。”
虚室内部的造化景象，因人而异。能达到玄通境界的人，内心自是有一番追求，虚室之景也往往相得益彰，栩栩如仙人住所。
而宁无舟的虚室里只有一望无际的沼泽地，肮脏泥泞。
唯一生长在此处的是几丛稀稀拉拉的芦苇荡。
晦暗的白毛低垂，近乎与沼泽持平，全蔫了。
气机未能流转，虚室自然是枯竭无物，只不过这景太荒凉了。
好黑。
宁无舟扯扯嘴角，无奈一笑。
他一浅一深努力踏到芦苇处去，取了几簇枝节，丢入嘴里嚼嚼，枯涩得难以下咽。
外部身体的饥饿度已经影响到了他的灵识。
更何况，他一向喜欢边嚼点零嘴，边想事情。
罢了，既然用了你的身体，就得好好珍惜。
思忖过后，宁无舟用倒拔垂杨柳的姿势拽出芦苇根部，折下最结实的茎节，刻意弄尖一头，再次回到石门处。
他取出芦苇杆，小心翼翼伸出门外去，尖头与奶白色气团仅有头发丝的距离。
一团压缩十几年的庞然气机，谁也不知道若是被刺破，会变成什么样。
是不是会变成针扎的气球，砰！
一切便都化为了虚无。
宁无舟想起数百次的游戏结束，叹口气。
“横竖都是死，炸成烟花总比饿死强，你不要怪我呀。”他碎碎念道，浑然忘记自己一秒钟前“好好珍惜”的念头。
他刺了进去。
有些q弹，仿佛扎进了糯米团子里。
噗嗤。
轻柔气机如云如雾，从芦苇杆空心内部，流淌进虚室里，微小，却带来一线生机。
？？？
这都能行啊……
叮咚！
他的脑海里响起一个熟悉的提示音。
雨势恢复如初，终于有人注意到了囚车里一动不动的小皇子。
“操，醒醒，你他妈不会是死了吧？”那人戳戳宁无舟的瘦削身体。
一双狭长的眼睁开，眸色极浅，兵刃铁笼映照下显得极其凉薄，教人无端生出恶鬼凝视般的胆寒。
那人看呆了。
眼前这个小皇子，并不像是传言中的拘谨畏缩，胆小可欺，更像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蛇虫，它们弱小却会狠狠捕杀所有盯住的猎物。
宁无舟宛如借尸还魂，锋芒毕露，不客气道：“看什么看，没见过饿死鬼吗？”
那人一时找不到怼回去的话头，只得讪讪走开。
宁无舟立马利用空谷虚室内微薄可怜的气机，舒缓身体，暂时压制住了饥饿的躁动。
连带着眼神都好使了，不冒金星了。
他打量四周，玄铁砂铸成的囚笼，非绝世神兵不可破。
宁无舟长叹了口气，旋即将目光投到隔壁狱友身上。
那人同样身着破破烂烂的白色囚衣，发丝沾湿，也不去抹掉雨水，只呆呆地瑟缩成一团。
好像突然感应到宁无舟目光，狱友抬起头来，将那张脏兮兮的小脸从乱发中露出来。
宁无舟嘴唇抿成一条线，眉头紧皱。
她双目无神，不明白眼前发生的一切，直到目光落在他身上。
她这才变得有些急乱，一瞬间双足镣铐碰撞得令人心慌，口齿不清道：“……醒……了？”
对她来说，张口说话似是一件需要非常非常努力的事，口涎自嘴角流出，也顾不上去擦。
他一眼就看出这个小女孩心智受损，异于常人，简单来说，她是个傻子。
最重要的是，她额间一团黑气，忽闪忽灭，脸色乌青，显露出将死之人的征兆。
她与他一路同行，他未曾吃过一口，落到这般地步，她又能好到哪里去？
这便是那一笔带过的，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他可以通过体内气机暂时延续生命，然而她能依靠什么呢？
天地之大，只有一个人在乎他的生死，而这人是个白痴妹妹，自己也快死了。
宁无舟忽然有点生气。
“你再不出来，我们真的要死了。”他恶狠狠啐道，“狗系统！”
“哎！来了来了！”叮铃一声，系统上线。
不同以往的齿轮界面，宁无舟的豪华单人囚车外，多坐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白衣，两条腿随车晃荡，似是笼上一层朦胧缥缈的面纱，如镜中月、水中花，整个押送队伍里无人注意到突然出现的这个白衣谪仙。
白衣转过脸来，笑得谄媚。
与九皇子的脸一模一样。
宁无舟未曾照过镜子，但他内心瞬间笃定这就是他现在身份的脸。
宁无舟手探出去，掐一把白衣的脸，“狗系统，一出来就装神弄鬼，偷我的脸是吧？”
“哎哟哎哟，疼疼疼，没偷没偷，原装脸，您听我解释！……”系统好说歹说连连求饶道。
“我就是九皇子呀，老大。”系统低眉顺眼，卑微道，“老大你不是穿过来了吗，这更新没做好，我的身份被你占用了，数据就自动并入系统了，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出bug了，我居然成系统了，我也是第一次当系统啊……我刚刚没出来就是在研究这些功能，好在后期帮助老大你嘛……”
“我以为你装死呢。九皇子，九皇子，你没名字是吧，你叫什么名字？”宁无舟瞥一眼呆滞的妹妹，“她呢？”
系统不好意思挠挠头，“确实是没名字，我们就是个过场角色。”
宁无舟扶额，该不会要在这一回合一直被人叫作九皇子吧，本来就晦暗的人生，显得更没价值了。
系统眼巴巴：“老大，要不你取个名字吧，首次改名免费呢。”
“？”宁无舟无语，“合着我取个正常人名字还得给你充钱是吧。”
系统小手一挥，空中浮现一张白纸，宁无舟手中多出一支狼毫墨笔。
他并不犹疑，在白纸上写出“宁无舟”三个大字，金光浮现，墨迹刻入白纸，熊熊燃烧起来。
宁无舟脑海里自觉弹出响亮的钟声，“您的名字已生效，玩家【宁无舟】上线成功。”
从这一刻起，【宁无舟】这个名字已经被整个《无途》世界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