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刁蛮林梓懿
考虑到即将开始工作，黎老把电视剧《零落成泥碾作尘》的来龙去脉简单地告诉了龙旭。
剧名出自宋代词人陆游的卜算子·咏梅：“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故事讲的是红州第一代下岗职工出来创业，把一个原本破旧不堪的小菜场，变成了一座连通四海迅达八方的红州商业中心，面对汹涌的互联网冲击，如何与第二代联手，让线下经济插上互联网的翅膀，重新焕发活力的故事。
黎老在创作剧本过程中走访了大量第一代创业人，也和第二代的接盘人有过非常深入的接触。剧本历经五年创作，修改无数次，座谈会也开了不少，现在的市委宣传部周邵武部长对这部电视剧期望很高。
昨天下午黎老在向周部长汇报进展后回家路上因为突发事件和龙旭、葛宗发碰到了一起。
黎老告诉龙旭，市委宣传部为了工作的方便安排了小崔跟着她协调工作。
小崔年龄已经五十多了，全名叫崔臻禅，红州市委宣传部文艺处副处长。他是周邵武和黎老之间的工作传声筒，也是桥梁，更是作为周邵武和黎老都不方便时的身份代表。
龙旭明白了小崔的身份，但是，他依然对这个小崔很感冒。
龙旭在“海瀚”因为工作的原因接触过许多官员，级别比崔臻禅大多了，也没见人家耀武扬威两眼望天。他没想到在一个浸淫官场这么多年的老男人身上，两面三刀、狐假虎威、狗仗人势被展现的淋漓尽致。所以，这个人他必须得提防。
据黎老介绍，剧情发生在红州，场景分布在红州的老城区和新区。因为宣传部是主要的摄制单位，有了市委宣传部这张王牌，拍摄过程中涉及到的红州市各单位也会全力配合。可谓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根据周邵武的提议，落实了名导方峻，主演由获奖多次的老辈和新生代的流量明星组成。其他的演员在省内话剧团和文艺学校解决。至于林梓懿，会在剧中扮演企业家的女儿，希望她能在名导的指点下迅速地成长起来。
剧组筹备小组已经成立，周邵武亲自挂帅，黎老是副组长。成员有小崔、龙旭和林梓懿，暂时在市委市政府下属的红州宾馆办公，完成最后的融资和配合即将来的制片主任等人开始摄制组成立的准备工作。
为了工作的方便，已经为龙旭在红州宾馆安排了房间。
目前，一点二亿的拍摄资金已经到位大部分。现在还差一千万的缺口。
红州商圈大佬，也是项目发起人之一的郁斌曾信誓旦旦地说过不足部分由他全力支持。可是，临到剧组开始筹备，他却失联了。
黎老在运作的过程中，从剧本过审被提意见到立项筹备等受到了来自各方面的很多压力。
而且，随着项目的推进，黎老感到除了一个作者的名分，她在剧组今后的话语权会越来越少。
夜长梦多，黎老只想快点启动这个项目。
而让龙旭进组，是希望他能够全程跟一部戏，黎老要有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跟在身边，也是为今后别的戏做人才准备。
当然，黎老没有向任何人流露一丝一毫的不满。人生过了大半，在官场也呆了那么多年，过河拆桥、落井下石的事情她看的太多，已经不会在她的心里弄出些许的波澜了。
电视剧《零落成泥碾作尘》是黎老的第一部大戏，拍出来才是她最大的心愿。
作为红州这座城市最特殊的一群创业者，剧中人物在红州经济的发展中起着不可忽略的推动作用。
黎老敬佩这些人，却也看到了他们面对来势汹汹的互联网大潮，排斥，惶惑，无措。好在他们的事业已经在逐步传承到第二代，她希望新旧观念的冲撞下这个特殊的经济商圈能够找准自己的路子延续下去。
龙旭在黎老的叙述中确实明显感觉到了一种无形力量的介入，这股力量掌握着《零落成泥碾作尘》的命运。
但是，在黎老没有挑明的情况下，龙旭只能把猜测存放在心底。
龙旭清楚，即便是在红州这样的地块上，拍摄这么一部大戏，只要有利益的存在，各种各样的博弈就不会缺席。
而且，很多看不见的人也会渐渐地浮出水面，甚至堂而皇之地进到摄制组。
就像小崔，他除了是桥梁作用，也是一个耳目，而往往这样的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尽管龙旭一再婉拒，黎老还是坚持让林梓懿送龙旭回酒店。
林梓懿开的是一辆炭黑色的宝马5系，美女豪车，很是惊艳了龙旭一把。
路上，龙旭打电话给葛宗发，说了黎老住院的事。
葛宗发立刻说马上去医院，让龙旭不用担心。经过昨晚一战，龙旭在他的心中就是神一样的存在。他葛宗发这一辈从来没有敬佩过一个人，龙旭是头一个让他心悦诚服的。尽管年龄上他比龙旭大，但是，在他的心里龙旭就是他的大哥。
“你让那个‘碰瓷’的兄弟去看我奶奶？”林梓懿一脸困惑，“他送上门去就不怕崔叔叔把他押解到交警大队去？”
“你！”
龙旭不想和林梓懿解释，这个漂亮的女孩竟然被小崔那样的人给洗了脑，坚持认为他和葛宗发是碰瓷的。
“我靠，我龙旭什么时候被人看成了这么下作的人？”龙旭心中不爽，脸上也冷冷的。
“怎么？我说到你的痛处啦？”林梓懿得意地笑笑，“听说碰瓷碰得好收入可不少，是真的吗？”
“请你安心开车，成吗？”龙旭实在忍受不了林梓懿的唠叨，揪住一个话题不变，烦死人了。
“你别恼羞成怒，你这一身行头花了不少钱吧？不过，我很好奇，有的人碰瓷都穿得破破烂烂，装弱者，博同情。你倒好，一身休闲，看上去也有点高大上的味道，怎么就和你的同行背道相驰呢？”
龙旭被林梓懿说得好气又好笑。这个丫头一根筋到如此地步，这谁娶了她每天面对喋喋不休的刨根问底岂不是要疯了？那日子哪里还过得下去啊？
龙旭闭上眼，一副林梓懿爱说不说的姿态。
“你这个人好没趣，一点都不懂得尊重人。我好心开车送你，你还摆个臭脸，真不是东西！”林梓懿愠怒了，胸口起伏不定。
龙旭侧过脸朝向车外，他后悔上了林梓懿的车。此时此刻，对于这种喋喋不休的女孩，装聋作哑就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让林梓懿没有想到的是龙旭竟然在红州国际酒店住，而且还是三个月的包租期。
房间里，龙旭把西服、衬衫等衣物塞到一个大的塑料袋中，林梓懿就在一旁看着，心里却滔天大浪般翻涌不停。那套阿玛尼牌子西服价格不菲，她无法想象一个碰瓷的人会这么奢侈和高调。
很快，龙旭背着一个黑包，胳膊处吊着个装了衣物的塑料袋，双手抱着一箱茅台往房间门口走。
这时一个漂亮的女服务员过来，站在龙旭面前笑着说：“龙先生，房间租期我们还给您留着，什么时候您回来了再开始计算。这些东西请让我来帮您拿下去。”说着，伸手就要接那箱茅台。
“别，不麻烦你！！”龙旭一脸通红，尽管对方是个服务员，被女生帮助，他还是接受不了。
林梓懿跟在龙旭的身后朝电梯口走，见他搬着酒，胳膊处吊着塑料袋，肩头还背着个黑色提包，样子显得特别有趣，“噗嗤”笑了起来。
龙旭回看了她一眼，示意摁电梯。
林梓懿摇头，一副假装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龙旭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便故意冲她鼓鼓眼睛，然后准备用鼻子去摁电梯下行键。
跟在不远处的服务员急忙走上前帮着摁键。电梯门关上，林梓懿大笑起来，完全不顾自己的女生形象，捂着肚子，蹲着，笑得浑身发颤。
“有这么好笑吗？”龙旭面朝电梯门端着酒箱保持站姿。
“有，有！”林梓懿依然笑个不停，甚至还在龙旭的肱二头肌处狠狠地掐了一下，“孔武有力，不错！不错！”
龙旭被林梓懿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这丫头竟然对他上手了。
“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是吗？我不知道耶。”说着，林梓懿再一次对他的胸口狠狠地掐了一下。
“你吃我豆腐？”
“味道好极了！我还要继续吃。”林梓懿说着作势要继续动手。
龙旭闪到电梯的一角，和林梓懿保持着在电梯里的最大距离。这丫头不但喜欢动嘴，手也不老实，他可不敢再刺激她。
龙旭不知道林梓懿心里其实也觉得挺尴尬，她不是一个习惯和男生打情骂俏的人，也从来没有对一个男孩上下其手过。她自己都搞不明白为什么会对龙旭这样做？见龙旭离她远远的，她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两眼盯着变化的楼层数字，根本不敢看龙旭。龙旭健硕的身体让她心跳加速。
来到林梓懿的那辆宝马前，龙旭把塑料袋和酒箱放到后尾箱中，提着黑包坐到后排，冲林梓懿说：“就近找个银行。”
“银行？难不成你这个黑包中是钱？”林梓懿哂笑，她忍不住就是想调侃他。
“你说呢？”龙旭把头靠在车椅上，眼睛看着车顶，一副非常享受的样子。
林梓懿突然下车，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冲身边的龙旭喊：“你，去开车。”
“什么？”龙旭大惑不解，这丫头发什么神经啊，怎么有一出没一出的。
“我说你开车，哪有女生开车男生享受的？”林梓懿冲龙旭扮了个鬼脸，龙旭领导般坐在后头等她开车的样子让她不爽。
龙旭被林梓懿说得一点脾气都没有，只好悻悻下来坐到驾驶位上，顺手把黑包放到副驾驶椅子上。
“这黑包我给你照看吧。哎呀，这包可沉啊，装什么啦？”林梓懿起身提起黑包，龙旭说包内装的是钱，她可一点都不相信。
“二十万。”龙旭漫不经心地说。
“二十万？你就扔在酒店一个黑提包中？”林梓懿被龙旭说得瞠目结舌。
“很多吗？”龙旭故意轻描淡写道。
“在你们碰瓷这行，要拿到这么多的赔偿金，一定要断手断脚吧？可你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唉！”林梓懿说着拉开拉链，眼睛瞪得溜圆。
包里面一沓沓全是钱，银行的封条都没拆。
龙旭正发动车，听林梓懿这么一说，心里说不出的别扭。这丫头真是太轴了，到现在还把他看成了碰瓷的。
龙旭一脚油门下去，小车飞速窜出去，把林梓懿吓了一大跳，双手抓住前座椅的靠背，嘴里骂道：“你会不会开车啊？”
“我不知道，是你在逼我开。”
“你开慢点，我可不想碰瓷你！”林梓懿哇哇大叫。
龙旭心中暗笑，专注开车。他开大货的，这种小车对他来说哪里有一点难度？
“喂，我是你的受托人，对待被受托人你的态度有问题。”
“你现在闭嘴什么都好说，要不然……”
“要不然你想怎样？我告诉你，你对我不好，我就告诉我奶奶，说你欺负我。”林梓懿把黑包拉链拉上，看龙旭背影的眼神就有点不正常了。
“龙旭安静的时候是个帅哥，彬彬有礼；狠起来也坏得很。没想到奶奶竟然会让他来照顾自己，还想着让她跟他好好学习。这不是要她的命吗？！”林梓懿想到这些就恨得牙关紧咬。
“我晕！”龙旭简直要被林梓懿这个丫头玩残了，他从来没有和这样的女生接触过，刁蛮不说，还碎嘴，永远没有安静的时候。他说话也不是，不吱声也不行。他甚至想过停车离开，但是，想到黎老的嘱托，只好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林梓懿闭上嘴不说话，车内的气氛沉闷起来。
龙旭偷看了一眼后视镜，见林梓懿两眼发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只要林梓懿不说话，他倒是一点都不在乎车内是不是压抑，因为，他顺手就把车载音乐打开了。
“至少还有你”优美的旋律响起，前奏后林忆莲深情演唱：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直到感觉你的皱纹有了岁月的痕迹，直到肯定你是真的，直到失去力气，为了你，我愿意……
车内除了林忆莲的声音，只能隐隐地听到车轮在路面驶过的摩擦声。
龙旭看到后面的林梓懿怀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抱了个抱枕，微闭着眼，斜靠在椅子上。也不知道是在欣赏音乐还是在想什么？
龙旭去中行存完钱回到车上，林梓懿竟然躺在椅子上睡了。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她，手机传来提示音，是葛宗发发来的微信：
兄弟，我在人民医院等你。
龙旭原本希望葛宗发探望黎老后就回去，但是想到这次进摄制组的时间可能不短，他也想当面交代葛宗发经常看看黎老。所以他回复：
好，不见不散。
龙旭到达人民医院的时候葛宗发已经在住院部楼下等着。见龙旭身边跟着一位身材高挑，穿着时下流行乞丐装牛仔裤的漂亮女孩，急忙迎上前，嘴里叫了一声“龙兄弟”，眼睛却看向林梓懿，说：“这位漂亮的小妹妹应该是我的弟妹吧！”藲夿尛裞網
“你什么眼神？”龙旭急忙打断葛宗发，“她是黎老的孙女林梓懿。”
“啊，我弄错了。抱歉抱歉！”葛宗发说着冲林梓懿抱拳拱手，“我是葛宗发，昨天是我的车差点撞到了黎老。嘿嘿！”
“哦！”林梓懿轻轻地应了一声，眼睛扫过葛宗发，竟然对葛宗发没有说出一句有关“碰瓷”的话。
龙旭诧异地看向林梓懿，见她一脸通红，心说这丫头怎么啦？怎么突然间进入了闭嘴模式？甚至葛宗发误会她的身份都不反驳，平静得如一汪湖水。这还是他一开始认识的那个唠叨不休的林梓懿吗？
“现在是饭点时间，我们就在附近找个地方吃饭。我来问问黎老想吃点什么？”龙旭拿出手机，正在查找黎老的电话。
葛宗发忙拦住：“我下楼前问过黎老，她暂时不想吃，说让你吃好了再上去。不急！”
“嗯，也好。等下让饭店做点小米粥吧，熬稠点。”说着，龙旭看向林梓懿，“你有什么吃饭的好地方可以推荐下。”
林梓懿摇头。脸上依然很平静，不过，看龙旭的眼神温柔了许多。她没想到龙旭竟然细心到安排奶奶吃什么？甚至在他的朋友面前征求她的意见去哪里吃。
“有忌口没？”龙旭追问了一句。
林梓懿还是摇头，小声道：“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葛宗发惊讶地看着龙旭，心说，这两人不像是刚认识啊？什么叫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能这样说话的关系会差吗？
不过，转念一想，葛宗发又觉得自己多想了，这个林梓懿既然是黎老的孙女，他们今天认识肯定不假。女孩看上去文静，对龙弟也很尊重，显然不仅有刚认识的生疏，也有女孩的矜持在。
想到这里，葛宗发也不管那么多，带着龙旭就往医院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