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他就是那个碰瓷的
龙旭睡睡醒醒。期间，吴琴、孙戬、周永忠在他的梦中出现过多次，警告他红州是他们的地盘，赶紧离开，越远越好。
龙旭哂笑。他不是个好斗的人，当然也不会把别人强加到他头上的不快含泪吞下。尽管，他现在一无所有，但他还有年轻的身体，而且，脑袋也不笨。
人生本就是不断地和自己过招与他人博弈的过程。
见招拆招，何足畏惧？
想到自己手里还有二十万在手，想到自己还住在红州最好的五星级酒店。想到自己还有璇儿当朋友，龙旭的心头豁然了许多。眼前的这些根本就不是什么人生的低谷，往正常里说，自己远比许多深陷困境的人们要幸运多了。
凌晨三点，龙旭终于进入梦乡，直到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把他吵醒。
“小龙吗，我是黎慧敏。”一个苍老却不陌生的女声传来。
“黎慧敏？”龙旭在迷蒙的脑海搜索这个名字，可是，他没有一点印象。
“呵呵，我们昨天下午认识的，你忘了我这个老太太？”
“黎老。”
“不错，不错！你小子还记得我。”
“忘了别人都忘不了您老。”龙旭乘机恭维了一句。
“呵呵，别给我贫了，起来没有？”
“哦，啊，您怎么知道我还没起床？”
“见面聊，你就在红州酒店等，我让人过去接你。”黎老说完挂了电话。
“什么情况？我住哪没起床她怎么知道？我可是什么都没告诉她啊。”龙旭疑惑顿生，也不知道黎老找他有什么事。他一看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半了，赶紧洗澡，穿上自己的那套衣服。他一向喜欢放松，昨天穿得太正式，让他走路都有点不习惯。
吃过酒店送来的早餐，龙旭正犹豫着是不是要给黎老打个电话，就听到门外有人摁铃。他打开，小崔那个蒜头鼻子很突兀地出现在门口。
“可以下楼了吗？”小崔的语气很淡，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龙旭回身把门关上，转身往电梯方向走。说心里话，他很不喜欢与小崔这样的人打交道。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不说，还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哎，这人年纪不大，看上去还挺豪横啊！这个酒店一晚上的费用可不少，当得一个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吧。真让人羡慕。”小崔跟在龙旭的身后，自顾自地说。
龙旭依旧没搭理他。
小崔并不恼，“碰瓷这个行业还是来钱快，只是昨天遇到了我，要不然老太太给的钱够某人住好几个晚上了。”
龙旭鼻子哼了一声。这个小崔自我感觉太好了，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呢。
“我就不明白了，黎老怎么就会对某人这样的人感兴趣？因为他帅吗？”
“你或许说对了，比你帅一点点。”龙旭回怼了一句。他没有心思听小崔胡咧咧，也不想解释关于碰瓷的话题。他一直在想黎老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电话？知道他住在红州酒店的某个房间。他们在江边分别之后中间就没有联系过，怎么小崔就轻而易举地出现在了他住的房间门口？
难道是葛宗发？也不可能啊，葛宗发知道他的名字、电话和微信，但是，他住在哪里一句都没透露。而且，昨晚就是怕葛宗发了解的太多才自己打车离开停车场的。
“你和我一个老人比岂不是自降标准吗？”小崔打了个哈哈，“你们这种人胆大、心细、嘴巴厉害，我都知道。只是，有时候就怕弄砸了，被撞个头破血流、断手断脚的那可就得不偿失了。而且，万一，我是说万一没有拿捏好，玩过了，一命呜呼了，拿到了赔偿金也没命花，好过了别人。”
小崔见龙旭停下脚步，饶有兴趣地在听，接着说，“我说的别人是你的受益人，当然包括你的老婆或者情人，拿着一笔不菲的赔偿金，找过一个男人可比空手套白狼容易多了。”
龙旭鼓掌，点头，还冲小崔竖起了大拇指：“你不应该当个跟班，应该去写小说，没准就火了。到那时，你也可以和我一样在这样的酒店住，一住就是三个月。”
“什么？你说你要在这里住三个月？天哪，那得要多少钱啊？”小崔一直都很自以为是地控制着场面，没想到在龙旭的“一住三个月”中崩溃了。
龙旭脸上乐开了花，他没想到自己的打击如此有效果，他知道，小崔再也不会在他面前自我感觉很好了。对于这种权利不高而又欲望十足的体制内官僚，作为一个体制外的人，不能和他比职位，比部门，对付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击碎他们的优越感，他们才会收起小人嘴脸，即便心中不服，以后也不敢在你面前耀武扬威了。
果然，小崔不再说话，把车开出来之后停在龙旭的面前，迅速地从驾驶位下来，打开副驾驶的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见龙旭坐稳了才轻轻地合上车门。心里却把龙旭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作为市委宣传部的一个科级干部，他什么时候被一个年轻人在面前装过逼？
让龙旭惊讶的是小车竟然开到了省人民医院。他心说不好，难道昨天黎老真被伤到了哪里？
住院部二十楼老干部病房2019室，站了不少男男女女。小崔带着龙旭进来，这些人看了龙旭一眼，和黎老悄悄地说了几句话后很快就离开了。
“我和小龙聊聊。”黎老满脸微笑地看着龙旭。
小崔把门轻轻合上离去。
“你一定奇怪我怎么知道你的名字、电话和住哪里吧？”黎老开门见山地问。
“嗯。哦，您老怎么啦？昨天……”龙旭走上前一步，“昨天不会真把您伤到了吧？我真该死，当时就该送您来医院。”龙旭的注意力全在黎老的身体上。至于黎老刚才说的那些话，他当然希望有个答案。
“不碍事，坐到地上的时候磕到了骨头，当时不痛，回到家里就痛了。老骨头真不经折腾呢！”
“这可不是小事，我让葛宗发赶紧过来，他必须知道您的情况有多严重。”
“别！别告诉他。事情昨天已经处理完了，我调养几天就行，费用有医保呢。”
“可是，这和他有关啊！”
“别谈我的事，你就一点都不好奇我怎么知道你的情况。”
“我的情况？”龙旭紧张地盯着黎老，希望她快点说出所有的答案。
“是啊！我不仅知道你的名字、电话和住哪里，我还知道你前天离开了“海瀚”文化，还有你在‘和门’把人打了的事。当然其他的情况我也稍微了解一点。不过以我对你昨天的印象，如果不是别人欺你太甚，你是不会动手打人的。对吧？”黎老脸上似笑非笑，慈爱地看着龙旭。
“啊！”龙旭怔怔地望向黎老，不到一天的时间，他竟然被人调查了。
“放心，我没恶意！”黎老招呼龙旭在身边坐下。
龙旭戒备地四下看看，整个病房就只有他和黎老。
“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一部电视剧要拍，资金大部分已经到位。昨天就是去市委宣传部向周邵武部长汇报工作出来和你们见着了。”
龙旭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句。他还在想是谁调查了他？黎老为什么要这么做？
“目前是筹备期，不仅有很多零散杂乱的工作要做，企业家的赞助款也要有人去跑跑。”黎老停了一下，见龙旭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你小子别开小差。”
“嗯！”龙旭回过神来，歉意地看向黎老。
“当然，我的孙女林梓懿也会进组。她刚从京城电影学院毕业，还处在学习中。”
龙旭睁大眼睛，不明白黎老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
“听医生说我目前的情况可能要在医院呆上一段时间，而工作又不能耽误。所以，我就想把你请到剧组，一来帮我照看梓懿；二来我真心希望有你这样的帮手在身边。我给孩子说了这事，我儿子，就是梓懿他父亲，没想到他用自己的方式了解了你的情况。在此，我为他的鲁莽举动给你道歉，请你见谅啊！”
龙旭的脸通红，黎老说的话他听得很清楚，她想借着照看孙女的名义带他进摄制组做她今后的帮手。她的儿子，孙女林梓懿的父亲利用工作之便查了他的底细。那么从老太太的笑容可以看出，他应该是过了“政审”，现在就等着他答应下来。
“您给了我一份工作，我感激都来不及，谢谢黎老！”龙旭的想法很简单，托付重任，把他调查了解一番是常理，也由此可以看出黎家对所托之事的重视，他没有必要大惊小怪。再说，他真的需要一份工作。既然黎老有现成的，而且，这份工作和原来做的貌似分属不同的领域，其实是有一定关联的。他可以接受这个挑战。
“好孩子，我真没看错你。你什么时候可以进组？我有住的地方给你安排。”黎老不再客气，急急地问道。
“我去酒店告诉他们一声暂时停租就行。”龙旭没想到事情这么急，可是璇儿已经包了酒店三个月的房，他必须把这件事处理好，然后还有那二十万需要赶紧存起来，他不能带着那么一包现金下组。
“好，待会儿我让梓懿送你吧。你们先认识一下。”说着看了下手表，自问自答，“这丫头怎么还没到？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她看向龙旭，“听说昨天晚上降服了一帮小混混，没伤着你吧？”
“啊，这事您也知道。”
“嗨，小崔把我们昨天下午的事告诉了我儿子，他查了你和小葛的行动轨迹，知道你们不是搞碰瓷的。小人之心啊！”黎老叹了口气，“活了一大把年纪，看人我还是很准的，他们就是不信，这回总算让他们死心了。”
龙旭心里暗自震惊。心说幸亏对方不是对手，否则，自己被人暗算了都不知道。
“你第一次下剧组，多看多学。个人劳务按剧组给你定的剧务标准给，不会很多，我会另外再给你一份。”黎老拿过一张卡，“这次下组呆得时间很长，估计得小半年，这张卡里有五万块钱，密码是六个零，你把它收好。”
“我还什么都没做，这钱不能要。”龙旭虽然不知道自己进剧组要干什么，但是，无功不受禄的道理他还是很清楚的。何况，对于一个新的领域，哪怕不给钱管吃管住他都愿意去干，何况进组以后还会按照剧务的身份发劳务。
“你拿着就是。说实话，你在“海瀚”当老总，文字功底、创意能力、营销手段和执行力很多人望尘莫及，缺的是经历。小龙，我看好你。”
“您老过奖了，那些只是我分内的事。”
“好一句分内的事。你要知道，现实生活中许多人连分内的事都做不好。”
和龙旭简单的对话，黎老对龙旭的喜爱油然而生。有能力，见钱还不眼开的人这世界真是凤毛麟角啊！
“奶奶，我听说那个碰瓷的人来了。”
随着声音，一个剪着短发，戴着大墨镜，穿着玫瑰红长袖衫的女孩推门冲了进来。
“你怎么回事啊？总是毛毛草草的，这里可是医院。”黎老责怪道。
“我听小崔叔说抓到了昨天碰瓷中的一个就赶过来了，他弄伤了我奶奶，我饶不了他。”女孩摘掉墨镜，俊秀的脸上怒气冲冲，根本就没有一点收敛自己的脾气。
“你啊，要进组了可不能这么穿，裤子破的像什么样，膝盖都露出来了，也不怕年纪大了膝盖痛。”黎老在女孩的额头轻轻地点了一下。
“什么啊，奶奶，这是最流行的乞丐装，很多大明星都穿。”女孩说着话看向龙旭，眼前的这个男孩年轻、帅气、平头，大眼，关键是身材不错，高大匀称，只是看人的眼神淡淡的，见着她这么漂亮的女生似乎都没一点情绪的波动。
“梓懿，这位是龙旭，以后你叫他哥哥。”
“他，他就是那个碰瓷的吗？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龙旭瞪了林梓懿一眼。哪里有女孩子见第一次见到男生这么说话的，一点礼貌都不懂。
“你怎么回事啊？小崔的话都信，你龙哥是一位能人，怎么就变成碰瓷的？”黎老生气，“那个小崔也听不懂人话，都说了是一次意外事故，是我捡灯笼影响了交通，小葛完全是为了避让我才冲上了人行道。”
“可是，您还是受伤了啊！如果不是车子突然冲过来，您也不会坐到地上，不坐到地上，您就不会伤了骨头。”林梓懿愤怒地看着龙旭，似乎他是她的仇人。
“啊！伤了骨头？”龙旭吓了一跳，“黎老，伤得这么严重您怎么还跟没事的人一样？”龙旭弯下腰，“既然这样，葛宗发是一定要来的，我也说过，如果您真有问题，这治疗的费用也得算我一份。”
“纯属意外，是我自己不小心的结果。小龙啊，你别听梓懿的，她不在现场，小崔也没看见整个经过。不过，你放心，以后谁敢再说你们是碰瓷的，我撕烂他的嘴。”黎老怒意未消，转向梓懿，“剧组比不得在家里，以后多听龙哥的，安心拍戏，多向那些前辈学习，否则，我立刻换了你。”
“嗯，奶奶，你别这么凶好不好？我的小心脏被您吓得扑通扑通直跳。”梓懿换了一种腔调把头靠近黎老的头蹭了蹭，“您知道，我一向都是个好孩子！”
“嗨，你啊你！”黎老摇摇头，看向龙旭，“你看到了，都这么大了，还没个正形，以后少不得你费心了。”
“黎老，您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龙旭说话的时候看到林梓懿在瞪他，他两眼无视地转开。对付这种优越感极强的女孩，他对她就是淡漠，完全不给她一丁点热情。
“记住，我不是黎老，你得叫我奶奶，和梓懿一样叫我。”
“这？”龙旭迟疑着，他们才认识，一介平民的他怎么高攀得了黎老这种身份的人？
“不要这个那个了，梓懿叫你哥，你喊我一声奶奶不对吗？”黎老嗔怒道。
“奶奶！”龙旭低着头，轻轻地喊了一声。老太太不倚老卖老，人老心不老，注重细节，体谅别人，面对尴尬的事弹指间就化解了，这让龙旭觉得很受用。自从离开父母在外读书、工作，他几乎没有被老人关注过，更别说这种细雨润无声的关心了。他发自内心地对黎老愈发得尊重了。
“真好！是我高攀成功了！”黎老说完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