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51眼眶泛红
雪后的日子天色泛着些灰白，让下工的铃声都似乎来得比往日晚了些许。而在食堂洗锅切菜的喧嚣嘈杂如期而至时，准备集合上课的哨声就传到了刚刚停下手上工作正踢腿扯闲伸懒腰的被服厂工人们耳中。
“这就上课了？”一个姑娘哈欠打到一半听到了哨声，哈欠收也收不住，红着打哈欠打出眼泪的眼眶，张着嘴含糊不清的问旁边的人。
“走了走了！殿下和小姐伺候你读书你还不乐意？”被姑娘捅咕了两下的妇女，边打趣边拍了一把那姑娘的后脑勺，“美得你呀。”
“我可没说，你瞎说——诶你等等我！”
坐在廊檐下缝棉衣的姑娘赶忙收拾好，抱着棉布棉衣跑进了库房。这些是得等待今天统计数目后，发放给还没有领到新棉服的工人的。
“快帮我一下，堆太高了我抱着衣服够不着！”
“希瓦纱，你个小矮子干啥非得往天上放啊？”
周围几个女工看着这姑娘踮着脚尖去够那堆起来的棉服顶，不觉纷纷笑道。
“就是，这旁边这么多地儿你干啥非得上天？”
“我喜欢！堆一起看着就很爽啊！快来个人帮帮……诶诶诶要掉了帮我扶一下噫——”
库房里一垛一垛的棉被棉服，是从靠墙的地方开始堆的，自然是不会被撞塌下来。可抱着高过自己头顶的大堆棉服踮脚尖的希瓦纱，却显然不是跳芭蕾舞的料——她脚下一滑没保持住平衡，连人带衣服堆就向后倒了下去！
“小心！”
就在希瓦纱脚步踉跄向后退试图稳住自己和手中衣服堆整个人将倒未倒之时，那最上面的两件却是已经向后倾去！
眼看众人笑容还来不及收住就纷纷冲上前去帮忙，可希瓦纱踉踉跄跄倒退步伐毫无规章，众人想扶却是无从下手——照这速度肯定要来不及了！
然而说那时迟那时快，只听门外一串加紧的脚步声啪啪啪已踏至房门！就在那电光石火之间，那人一手揽住希瓦纱稳住了这姑娘的身形，一手向后一个耍臂捞住已然倒出去的两件衣服，而后方才抱着衣服看了看四周目瞪口呆的女工。
“我说你们这边怎么听见我吹哨子都不动呢，在这打俄罗斯方块呢这是？”
差点没用后脑勺与大地来个亲密接触的希瓦纱还没反应过来，一转头只见黑袖筒包裹的臂膀上，洁白的飞袖掩映着的白色里夹杂绯色橘色、用一根流光水亮的红丝带编成的粗麻花辫映入眼帘。
再一抬视线，便对上了帝姬盈着笑意的眼睛。
“殿殿殿殿殿殿殿下！”
希瓦纱当即从帝姬殿下的怀抱里弹开，可想要鞠躬手上却还抱着一堆衣服——撇下帝姬去放衣服显然也不合适。
而此时被方才刹那间的变故惊得一下子说不出话的其余几名女工，此刻也才反应过来，纷纷对着帝姬鞠躬的鞠躬道歉的道歉。
“殿下！”
“殿、殿下——殿下好！”
“对不起帝姬殿下，我们马上过去！”
而从手中衣服堆后面堪堪露出俩眼睛的希瓦纱只得看着帝姬以及帝姬手中那两件棉服，尴尬无比地站在了帝姬面前。
“殿下，呃，嘿嘿……”
尴尬的笑显然没办法解决眼前的僵局——反倒是听起来多少有点像看到了漂亮小媳妇的色狼，可希瓦纱却是实在想不出自己还能做什么比较合适了。
然而帝姬却也并不在意。
“行了行了，把东西收拾好赶快去上课，要不然一会吃晚饭的时候天都黑了。”
帝姬说着，走过希瓦纱将手中的衣服放到了棉服垛上，而后转过身对希瓦纱伸出手。
“诶，殿下？”
希瓦纱没反应过来，一双蒙圈的眼睛在手中棉服后面看着星缇纱。
“你不是觉得堆起来看着舒服吗？”星缇纱也不废话，直接将希瓦纱手中棉服一抱，转过身踮起脚尖放在了棉服垛的顶端而后一抬手——“来，希瓦纱同学，这下可以安安心心上课去了吧？”
诶？
希瓦纱愣住了。
而与此同时帝姬殿下已然收回了方才五指并拢指向棉服垛顶端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后走出了库房。
“快跟上！该上课了！今天莉娃身体不舒服请病假托我跟你们说一声——我来给你们上课！”
“是、是！殿下！”
“谢谢帝姬殿下——妮娜你回头还拽我一把干什么呢你？”
“我本子没拿在身上——快帮我找找！我记得昨天被抽查回来和你的放一起的来着！”
“我怎么知道你的在哪！”
而此时其他人并没有和愣住的希瓦纱一样，注意到刚才帝姬殿下的脸似乎有些不对。她愣愣地看着帝姬挥手招呼众人跟上的背影，看着那穿着女仆装系着白围裙、腰间别着昂贵魔杖的背影。
——是什么地方不太对呢？
直到雪花自天空纷纷扬扬飘落，看着帝姬踮着脚尖在那巨大的黑板上用粉笔写下有力而笔锋锋利的白色粉笔字。看着那些刚刚认识没几天的字母组成了新的不认识的单词，希瓦纱仍然没有想出来刚刚在库房中殿下的脸是究竟哪里奇怪。
啊，抱歉！尊敬的大圣女陛下，草民不是有意冒犯帝姬殿下！
希瓦纱立刻低下头去，暗自向大圣女告罪。可心中那种莫名的违和感，却是越不去想就越发明显。
“雪越下越大了……快，大家加快速度，我们把最后这些讲完就下课！”
帝姬殿下放下右手捏着的粉笔，一手拿着昏金色的金属喇叭一手从围裙腰带里抽出魔杖。一抬手那魔杖凌空划出一道边缘橘黄明亮的弯月轨迹，带着火光指向黑板上的句子。
“大家抄下来了吗？好，接下来从这个词开始。这句话是‘人民群众创造历史’——这是大圣女星沙对我们说过的话！大家注意一下写法，‘历史’这个词我们日常用的可能比较少。而它的意思很简单——大家把这个词从中间劈开，对！这样就会得到我们已经学过的‘过去’和‘事情’两个词汇！所以所谓‘历史’，就是过去发生的事实！”
小小的橘红色火苗在魔杖尖端跳动，在黑板上晕开了一圈暖黄的光晕。那光晕随着帝姬握着魔杖的手，将被指到的单词染上明亮的暖色。
那是由常用词组成的句子，用歌秋罗语念起来比刚才学的短歌顺口溜之类的稍微显得有些拗口。不过这几天以来的教学都是如此，总会在课程中搭上这么一两句与课文大部分没什么关系，好像是为了教授这些词汇才凑上去的句子。
而和往日不太一样的是，今天由帝姬殿下亲自教授的，竟然是大圣女留下的教诲。
‘创造历史的人民被大圣女陛下所眷顾’，这是教会所宣扬的福音。所以当希瓦纱捏着炭笔在纸上抄下这些听过很多遍却从来没有亲手写下的词汇，当她看着自己笨拙写下那些不太流畅的笔画，希瓦纱的胸膛中晕开了一团莫名的暖意。
那就像是帝姬手中魔杖的火光，细微跳动着并没有多么熊熊燃烧的激荡，却在灰白色飘着细细雪花的傍晚天空之下，在黑板与少女的脸上投下了跳动摇曳的暖色光彩。
“抄完了抬起头看黑板——那边的同学！对说的就是你！不要老盯着自己的波棱盖儿！抬头看黑板咱们接着讲了！”
此言一出，不少人随即朝着帝姬那接地气的用词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于是少年刚刚抬起头刷就成了众人目光的交汇点，弄得他像是被戳了触角的蜗牛，刷一声又低了下去。
这次直接把鼻梁埋膝盖了。
“哟你看，又是这小子。”
身旁的妮娜用手肘暗下戳了戳希瓦纱的腰，冷不防痒得希瓦纱差点嗷一声跳起来。
“他叫啥来着？”希瓦纱凑过去小声问。
“温斯基啊，全名我记得应该叫温斯基利亚尼斯来着——姓氏是个女名的小子，这你都能忘了？”妮娜气声说话呼出了白雾，被不远处帝姬手中的火光映染上了些许橘金色的描边，“人家可是有点追求的。”
追求两个字被妮娜意味深长地放缓了语速，可随即她发现希瓦纱似乎并不怎么感兴趣，便又凑近了些：“你在想啥呢？哦对了，刚才殿下也抱了你一把，感觉怎么样啊？”
“……”
希瓦纱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地对妮娜翻了个白眼。
“我老觉得殿下今天有点……”希瓦纱白完妮娜一眼，凑过去在后者耳边用气声说道，“我不知道怎么说。”
“殿下？殿下怎么了？”妮娜奇怪地看了希瓦纱一眼，想了想随即又说，“不过殿下今天的声音确实有点沙沙哑哑的，眼眶和鼻梁也有点红。难不成是感冒了吗？”
“我觉得……”
妮娜这么说好像挺有道理，可希瓦纱总觉得还是有些什么疑惑之处，在心底吱哇乱叫地让她无法不注意却又说不清。可她还没有说完，帝姬那结果金属喇叭混响的声音就打断了两人开的小差：
“好了好了，请大家不要交头接耳！我们继续把课上完！今天我和莉娃都有点感冒也不知道谁传染的谁——所以我嗓子有些哑各位同学照顾一下，咱们赶快上完课去吃晚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