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6:你手挺香
屠镜回到床上的时候已经换掉了雪白的浴袍,他抬手覆上秦落的手腕,棉麻白衫下的手有些凉,指腹下是秦落跳动的脉搏,男人微眯着眼,享受着青年的脉搏在贴着指腹跳动的感觉,反问道,“你就那么相信他?”
这个他指的是刚刚和秦落通话的邵葑。
虽然屠镜在秦落通话之初开始离开了房间,但是透过窗户看见秦落与这人认真说话的模样,他心里忽然不快起来。
那种感觉很像自己身边某个已经习惯了的宠物,却开始对别人摇尾露笑了。
让他很不舒服。
捏着屠镜下巴的手紧了紧,秦落沉声道,“他不会骗我。”
如果说非要从玄门里选出一个与秦落关系还可以的人,那么邵葑绝对是第一个。
但是那种关系仅限于普通朋友,而非其他。
可秦落的话,在屠镜耳中却带上了一层另外的意思。
那话让秦落和邵葑的关系更加密不可言了,屠镜微眯着眼审视了一下青年眼里的光,然后啪地一声拍开了秦落的手腕,“我只是提醒你。怎么想,怎么做是你的事情。”
男人盯着青年隐隐上扬的唇角,撇开目光漠然道,“与我无关。”
秦落直起身子,理了理歪了的衣衫,“既然这样,那屠先生就行个好,将那一缕魂魄归还给我,此后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哈哈哈哈。”屠镜静默了几秒,然后仰头笑了起来,洁白整齐的牙齿在房间昏暗的灯光下泛着精光,好看的眉眼弯起弧度,他收起笑容,神情变得严肃起来,“那不行,我还没玩够呢。”
秦落真是又气又无奈。
气的是这人抽取自己魂魄的理由居然是玩,无奈的是哪怕这人拿自己魂魄玩也没办法。
他回看着笑得双肩颤抖,身子后仰的屠镜,目光落在那颗微微浮动的喉结上,又跃过那蜿蜒的脖颈滑入棉麻白色衣领下,他真想一口咬碎这绝美的脖颈,吮吸甜美芳沁的血流。
屠镜见秦落目光过于凶厉,莫名觉得脖子有些发痒。于是他直起身子从床上下来,双手环抱在胸前,审视了一圈房间里的诡异水流,另切话题说,“小鬼,你不觉得这房里的水太诡异了吗?”
如果说矮骡子只是制造幻术,压根儿没必要将房间弄得湿哒哒的,因为很不方便行动和逃跑,也正因为这样刚刚才会被屠镜看见那顶红草帽。
秦落也觉得不对劲,正准备捻指画符的时候,屠镜先行做出了行动。
男人捻指拿出一张黄符纸,右手食指在符纸中央写下一个大|大的“土”字。下一秒,那张纸悬浮在了空中,紧接着源源不断的细沙从符纸中央溢出,有了意识般自动分成了若干股将房间内的水流全部吸了个干净。
很快,刚刚还往外渗水的房间全部恢复到了原样,一切干净如初,只是与之前不同的是,房间里那些被水覆过的地方,全部都缠绕着一层浓浓的黑雾,消散不去。
那黑雾cor酒店的黑雾不一样,不像气体,反倒有些像水流。
秦落目光扫视着房间内如瀑布般的黑流,断然道,“是伥。”
五代孙光宪在《北梦琐言》中说:“凡死于虎、溺于水之鬼号为伥,须得一人代之。”
也就是说“伥”有两种,一种是死于虎口的鬼魂,名为“虎伥”;一种是溺死于水的鬼魂,名为“江伥”。
显然房间里的鬼魂是江伥。
既是江伥,秦落就明白为啥自己会中招了。因为凡伥者,必须“求替身”,那死去的江伥是把他当作替身了。
屠镜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难怪矮骡子也会出现,原来是有阴物现身。”
“矮骡子和阴物有什么关系?”秦落问。
“矮骡子是深山瘴气中诞生的野怪精灵,不仅擅幻术,还能游走于人灵两界。”屠镜耐心解答,伸出食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圈,“看这样式,保不齐是和江伥合伙搞事呢。”
一个求肉|体入食,一个求灵魂替身。
屠镜这波分析不是没有道理。
秦落听完,仔细打量站在床下的男人,心里隐隐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屠镜懂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从玄门符咒到奇门八卦,继阴阳两术再到湘黔异闻,他好像无所不知。
秦落盯着屠镜的侧脸,目光从饱满圆润的额头刻画至挺立的鼻梁骨、下巴,再行经喉间突起嵌入白领下。
这具皮囊是真的照着秦落的xp长的,可是迷一样的背景又让他头大,不得不戒备。
“老妖精,你到底是谁?”秦落终是忍不住问出口。
双臂环胸的屠镜动作僵了僵,眉头很快锁了一下又展开,心里像是有个根飞快扎进抽出,只酸了一瞬就恢复了原来的状态。
他侧过身子,回看床上的人。眼睑下垂微微一笑,后又复抬起眼帘,满眼星辰都落在了秦落身上,挑衅道,“要你命的人。”
秦落默默翻了个白眼,发誓不再问相同的问题。他看了一眼窗外的夜幕,又看了看手机时间。“九点了。”
超度林巧巧和张志成的时间到了。
超度亡魂并不像迁坟那样时间方面有非常严格的要求。只需要太阳落山或是晚上就行。
秦落推着轮椅来到了江闽一处偏僻安静的地方,这里几乎没有人来。
他召唤出纸人小傀,捻指画了一道地狱符。
短手短脚的纸人小傀行动非常迅速,净坛请圣后,拿过秦落画好的地狱符开始焚烧。待符纸焚烧殆尽后,秦落低声轻诵酆都破孽道灵章。
诵念完毕,一道一人宽的漆黑通道便从遥不可见源头的地方延申至法坛旁,通道里阴风习习,时不时穿出一阵瑟瑟寒风。
见酆都到法坛的通道打开后,秦落便拿出事先封印林巧巧和张志成的封魂印,猩红的印光映红了身处黑夜中的秦落的脸庞,极薄极好看的嘴唇微微动了几下后,封魂印便被打开了。
两道墨黑的鬼魂游曳而出,其中夹杂着一股浓浓的不好闻的药水味。秦落被呛得抬手捂嘴咳嗽了几声。
他身体向来有些不好,此刻的脸庞更是一片苍白无色,但却透着一股病态的俊美。
一大一小的两团墨黑鬼雾悬浮在秦落前方,两人似八卦一般纠缠低语,说着秦落听不懂的语言。
他等了很久,也没有看见林巧巧有自愿剥除胎煞的行动。可能是林巧巧临时舍不得了,不愿将交易进行到底。秦落有些无奈吐出一口气,甚觉大煞心境,但超度流程已经开始,通道也开了,已经没法再关闭。
于是秦落决定发一次善心,不收任何报酬将两个鬼魂和那个让他心欠的胎煞给超度了。
“郊原寂寂兮,景茫茫;残叶飘飘兮,声惨伤。风雨霏霏兮,飘尸湿骨;鸿雁嘹亮兮,痛恼心肠。孤魂无依兮,身渺漠;新鬼怨恨兮,意彷徨。空荡愕然兮,永无祭祀;僵尸赤体兮,裸露三光。感此召请兮,齐赴坛堂;愿汝超升兮,早上天堂。”
“”召请完毕,鬼魂依旧无所行动,并不朝着通道走去。
秦落有些恼了,他本来耐心就不好。
轮椅上的青年沉冷着脸,准备二次强制召请。
他用北斗玄冥紫光夫人律令掐诀念道,“灵宝藏中五斗攒,聚魂摄魄离现显。”
话毕,空中的悬浮的鬼魂有些躁动了,他们一会儿凑近秦落簌簌细语,一会儿又害怕秦落身上散发出的瘆气息往后倒退。
犹豫不决,不知何事。
“看样子是有心愿未了。”忽然,一旁正抱着双臂背靠大树,安静观赏俊男超度亡魂的屠镜说话了,“放他们走,我们跟上去。”
秦落思忖片刻,关闭了通往酆都的通道,然后抬手并起四指对着林巧巧和张志成的鬼魂做了一个往外扇的动作,意在让他们有事赶紧办。
果然下一秒,两个鬼魂的声音变得激悦了起来,像是在感谢秦落一样,围着秦落的身子转了几圈。
似乎想要拽秦落的衣衫,但又害怕这个人,于是只好安静在前面引路。
秦落和屠镜对视了一眼,慢慢跟在后面。
他们穿过一道丘陵,又穿过一丛树林。不久便看见黑幕中浮动着几缕光影,那是房屋内的灯光发出的光亮。
借着微弱的月光,秦落能看见那是隐秘在一个凹谷的小村落,它离江闽镇有一些距离,如同一个被隔离出来,自成一脉的部落。
屠镜簌簌吸了两下鼻子,忽然阿秋一声打了个喷嚏,然后揉了揉鼻尖,“什么味道,好臭。”
秦落也跟着嗅了嗅,确实很臭,是那种来自毛绒动物身上散发出的骚臭味儿。
寂静中,传来几声诡异叫声,“嗷嗷嗷”
秦落和屠镜不约而同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刹那间对上一双椭圆发亮的瞳孔,那眼睛和猫眼特别相似,是一只毛发黑黄黑黄的狐狸。
“骚狐狸。”屠镜抬手在鼻尖扇了扇,然后又走进秦落身前,替轮椅上的人也清了清浊臭的狐狸味。
秦落愣然盯着眼前不住晃动的,纤长好看的指节,忽然张嘴咬住了。
“”
屠镜瞳孔蓦地放大了几倍,整个人僵在了原地,掌心渗出薄汗,修长的食指被|轮椅上的人的温热齿间咬着。
屠镜浑身一颤,自食指神经末梢乍起一道电流蛛网般漫向周身,直击心脏。
扑通扑通的跳动声回荡在耳边,秦落就着屠镜指尖在齿间的动作,说话时舌头自然而然上下浮动,含糊道,“你手挺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