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要两块糯米糕。”冉蘅指了指里面裹满红豆的糕点，她昨日就已经垂涎上了，不过只剩些边角，今天特地起了早，正好赶上新出笼的，冉蘅接过热腾腾的油纸向下翻折咬了一口，清甜软糯，也不腻味。
“再多装两块。”冉蘅递过银子，突然有人撞上了后背，边上吵吵嚷嚷地过去四五个随从。
冉蘅侧过身子打量，觉得衣服样式十分眼熟，像是昨天在岸边遇上的那群人。
“他们在做什么？”她问了问摊主。
“听说昨日河上翻了船，里头的公子被人救了，现在正当街寻人呢。”
“这样能找得到吗？”冉蘅看着前头凶神恶煞的几人，咬一口糕点，“说是寻仇倒更像一些。”
“哈哈，姑娘说话真有趣，这我也说不准。”他边包着点心边说，“姑娘回去路上小心些，上回还有个公子，当街就抢了貌美的姑娘入府，后来也不知如何了。”
冉蘅点点头，拎着包好的糕点慢吞吞地往回走，这要是抢到她的头上算他们倒霉。
半响，冉蘅抬头看向高他一个脑袋的大汉，还没等到开口，手里就被塞了一张白纸，上面写了什么她没注意，底下晕了字迹的百两黄金倒是闪闪发光，“是我”二字梗在喉间，留给她的是各种细密盘问。
“不是她。”
她可以是的。
冉蘅颇为失望地打道回府，从梨园的小门进了院子，宋宛清正搬着书，打算趁日头好晒一晒，抬头看见来人，直起身子擦了擦额角的汗：“怎么回来的这么迟。”
“路上看了会热闹，遇上一个公子在寻人。”
“寻人？”
“是啊，一个对他有救命之恩的人。”冉蘅撑起脸，一手按下宋宛清拿起的书，“我回来路上还被拦着盘问了一番，问年龄几许，是否会水，家住何处，不说旁的，那许诺的黄金可真让人心动，若知那人的容貌，我定画张人面往脸上戴。”
“你倒是鬼主意多。”
不过那公子大肆寻了几日也没有结果，上门的骗子不少，下面的人打发厌烦了，就愈发随便。
冉蘅打从边上过，见地上趴着的美人何止十一二，忍不住摇头，真是一点也不怜香惜玉。虽如此，趋之若鹜的人倒也没少去，不过自讨苦吃罢了。
“今日可有宛清的信送来？”冉蘅问着梨园的小厮。
小厮摇了摇头。
宋宛清正好从后头过来，冉蘅连忙吩咐人下去。
“又没有吗？”
“也许是他事忙忘记了。”冉蘅从袋中掏出一块点心，“你尝尝，这是那最新做的牛乳糕。”
“刚吃过午膳。”宋宛清拒绝了她，“已经十五日了。”
赫坤已去一月，平日五天一封回信，从未中断，此前每次出行亦是如此，现下未有任何明说，却断了信书，也难怪宋宛清会担心。
“不若我再给他写一封。”宋宛清掉头往回走，冉蘅在后头愣愣地跟着，心里叹气，这也是你写的第六封了，却是不能拦。
也许真是有什么事耽搁住了吧。
——
这几日宋宛清鲜少提起兴致游玩，冉蘅便喊了朔方过来，顺道带些琅山的消息。
不过是些日常的琐碎。像是神尊日前发现她埋酒的地方，挖出一坛子桃花酒酿吃了，完了又去寻。好在她高明，不往同一个地方埋，这另一坛他怕是要挖到后山。
沧泽依旧忙碌地处理琅山事务，偶尔抽空作画却被白雪沾了墨迹的爪子毁得一塌糊涂。
沧玥昨日带回一个姑娘，肤白貌美……冉蘅打断朔方详尽的描绘。
朔方说了一大堆，却没有她最想听的。
冉蘅在篮子里挑出一个珠花摆弄起来，装着不经意地问：“那个人呢？”
“谁？”
“就是……”冉蘅盯着他，不信朔方愚钝如此。
朔方也盯着她看。
“就是那个来青丘顶替我的。”冉蘅脱口而出，原以为自己不在意，说出来时还是有些急怒，连珠花都被拨散一颗。
“啊，她呀。”朔方面上恍然，“我也只见过一两回，她不是呆在房里，就是去沧琅神尊那。”
“她有欺负竹青吗？”
朔方摇头。
“沧泽对她也欢喜宠溺？”
朔方摇头。
“神尊平日里喊她什么？”
朔方又摇头。
“是不知还是没有，你别卖关子。”冉蘅问了三四句，虽然不是什么紧要的消息，心里却一直想着，莫名地会去比对。
朔方两手一摊：“我又不是日日与她照面，这些我真不知。”
冉蘅撑着半边脸，心情又低落下去，“琅山你还是替我多看这些，虽是云华引荐，可底细不知，我不放心。”
冉蘅又看一眼宋宛清，她正坐在屋内看书，冉蘅走过去，见她手上的书页还未翻开对着一面空白发愣了许久。
“你可别这样了，我们去商会里看看。”冉蘅拉了她起来，赫坤拖了那么久未归，另一头应该也会有点消息吧。
“好。”宋宛清放下书，振起些精神。
到了商会门前，只见里面比平日热闹许多，不过往来的人有些杂乱无章。
“平日里，也不会有这许多人。”宋宛清先一步进了商会。
“不会是赫坤回来了吧。”冉蘅拨开来往的人跟了上去，只见宋宛清站在一处空地愣神，怎么了？冉蘅摇了摇她，宋宛清看着四面与她擦肩的人眼里带了几茫然：“我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宋宛清如此，她便更是摸不着头脑，退出去看了，没错，就是这。
“以前这里的人都不见了。”
这话听着吓人，宋宛清突然开口喊了谁了名字，一位老人停住步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姑娘怎么在这？”
“赫坤呢？”
“不知，我也正想问呢。”那老人拍着手里的算盘，“这商会做得好好的，为何说转让就转让了呢，我半辈子的心血都在里面，实在是不舍，从前的旧人都拿了银子遣散了，我这会是同新过来的人对个账目，做个交接。”
“转让商会这话是谁说的。”宋宛清问。
老人叹口气，“是同会长一块出去的小六说的，就在三日前，他回来了，那商船也是到了的，竟也不见会长一面。”
“你们这是要寻他去吗？”
冉蘅点头。
“你若见上人可要问一问，不知有何难处，这商会……唉，实在可惜。”老人边摇头边叹气。
商船已经回了，怎会不见赫坤的人，“这个小六，你可知道住在何处？”
“大概知道在哪条巷子。”
小六住的这个巷子虽有干净整洁的屋子，地方却实在偏，想他算是赫坤手下较为得力的人，怎会住在这种地方。
几处干净的门庭她与宋宛清都上前问了，都说不知这个人。
冉蘅与宋宛清再三确认，还是决定往里走一些，里面的路狭窄起来，地上的石砖附着青苔，路上少有人走，即便有，也是些年迈贫穷的，或乞丐孤儿。
冉蘅与宋宛清一路走着，已有四五个向他们低头求财的，她拿出钱分别给了，扶住一个老人的手问道：“你们可知道这里住着一个年轻爱穿黑衣的人吗？”
那人浑浊的眼睛转了转，乌黑蜷曲的食指慢慢伸直，巷子的最末端，有一堵黑漆漆的墙，走近了才发现边上有个破旧的木门。
冉蘅有些吃惊：“真的是这里吗。”抬头也望不见天的地方。
“我没有来过，平日里见他总是带一顶斗笠，面色冷然，不大爱说话。”
“这里面当真有人吗，黑黢黢的，若是跑出什么怪物可怎么办。”冉蘅扯着宋宛清的衣袖，“不然我们回去吧，也许应该没人。”她隐隐觉得里面有什么不好的东西。
宋宛清敲了敲，里面没有回应。
“应该没人。”冉蘅重复道。
语毕，破旧的木门震动起来，发出些声响，二人皆后退一步。
宋宛清深吸一口气，冉蘅还在思索，她却已经推开了门。
“别……”冉蘅的话停住，里面飞出一个东西，不知冲着谁来，她将宋宛清往边上拉，定神细看，那黑影是一只手臂长的蝙蝠，它在空中停顿片刻，随即隐入黑夜。
宋宛清的身子微微发抖，颤着嗓音问：“那是什么。”
“蝙蝠。”她从师尊的图册上看到过，今日在地界见到也不免吃惊，吃惊过后是震惊，“这不会是他养的宠物吧，还是这屋子埋汰地生出这样的妖物了。”
宋宛清缓过神，站稳了身子道：“我们进去看看。”
屋子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冉蘅才走两步就撞上桌角，“嘶。”
“怎么了？”
“无事，只是磕着了。”冉蘅扶上桌子往伤处揉了揉，伸出的手似乎摸到什么东西，方方正正的像是信封，她悄悄地将信塞入袖中，推说屋内气闷走了出去。
宋宛清在里面逗留了许久，地上的乞丐说这里的人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冉蘅温柔地笑着，怎么不早说，顺手摸了摸袖中的信封，还在。
冉蘅坐在朔方院内的一处空地上，拿出藏起的信，小心拆开了，信纸有些发皱，上面的字模糊不清晕开一片片黑斑，冉蘅伸手一抚，信纸重新变得平整干净。
冉蘅皱着眉头看完，沉默了一会，松了手，信纸飘落在地上，星星点点的灰覆上了草地，风一拂便散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