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80章
行舟正准备推门出去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阵力度不一的脚步声。
他的脑海里，立刻闪过一个人的身影。
景和帝李肃！
他上一次进宫，便注意了到李肃的那条跛腿。
行舟再一次屏住了呼吸，聚精会神的听着石门外的动静。
李肃躬着身子，一手捂着小腹以下的敏感位置，另一只手捂着耳朵，殷红的鲜血沿着他的指缝流到他的面颊上，显得他的五官越发狰狞。
站在庭院最前面的暗侍卫长，见他如此惨状，连忙走上前，惊呼了一声：“主子，你怎么？”
李肃紧皱着眉头，松开捂着下面的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臂，指甲都嵌到了侍卫长的肉里。
暗侍卫长不动声色，只紧了紧后槽牙。
李肃吩咐侍卫长，“莫要声张，先送朕回宫，差人去太医院宣陈御医过来。”
暗侍卫长当即将他扶上了步撵，又亲自去了太医院，抓了正在熟睡的陈康正往李肃的乾清宫赶。
密道里的行舟，将他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只听他说话的声音，便能听出李肃如今有些虚弱。再加上他们谈话的内容，行舟猜想，李肃受了伤。
让行舟想不明白的是，在这宫城之内，还有谁能公然弄伤李肃那狗贼。
最重要的是，他还不声张此事。
按照李肃的性子，往常若是有人敢如此挑衅他的天子威仪，那人怕是活不过半刻钟。
越往下想，行舟的心就跳的越厉害。
好像，事情的真相，距离他的推测，只差一步之遥。
“这未央宫，究竟藏着什么秘密？”行舟低喃了一声。
李肃一离开，守在庭院里的暗侍卫便也都散开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只留下几位轮值看守的在未央宫里巡逻。
待外面杂乱的脚步声退去，行舟从袖口里拿出一把迷香，用火折子将它们全部点燃，而后，他又从怀里摸出解药，一把填入了口中。一切准备妥当，他才又小心翼翼推开石门，走出密道。
他手里的这把迷香，同寻常的迷香不一样。他手里的这些，是他亲自研制的，劲儿大不说，一闻就昏。无论对方有多么高深的功力，都抵不住这迷香的药性。
若非是他提前用了解药，自己怕是也扛不住。
不过，这香有一个缺点，只有一个时辰的药效。此次，他的任务就是取回渡生草，一个时辰够用了。
不消半刻，未央宫里除了巡逻的暗侍卫的脚步声，便只余下些许绵长的呼吸声。
这未央宫藏着的秘密，他总有能弄明白的一日。眼下，救人要紧。行舟如是想着。
暗夜里，一道迅捷的身影自未央宫的房顶飞过，很快，又隐于黑暗。
行舟灵活的避开了所有巡逻的兵士，直奔存放渡生草的暗室而去。
对于行舟而言，未央宫就是他的家。轻而易举地，他就来到了那处暗室。
暗室的门口，蛛网遍布，杂草丛生。看起来，并没人知道这间暗室。
行舟从地上捡了一根枯枝，将门上的蛛网挑开，又扭动开关，进入了暗室。
暗室里放着的东西，还如当年一般，丝毫没有动过的痕迹。
他用火折子将暗室里的壁灯点燃，整个暗室闪耀着微黄的烛光。
而那株渡生草，就摆在暗室的最中间。
行舟本以为，这么多年都无人看管着它，它或许早已经成了一株枯草。却没想到，它依然还顽强的活着。
虽然有几片叶子已经变得枯黄，但大部分的叶子都还泛着葱郁的翠色，并不影响它的药性。
行舟从一旁的架子上，翻出一个能装下渡生草的木盒，将渡生草连带着根部一起挖出，放入木盒。随后，他又从一旁的锦缎上撕下一块，将木盒裹在其中，系成包袱，背在身上。他没有在暗室过多的停留，熄灭烛火后，又迅速离开了。
对于行舟而言，目前最重要的，是谢桑桑体内的毒。他既已答应了谢无间，那他就得为谢桑桑的身体负责。
他从暗室里出来，正准备从密道原路返回时，隐隐听得一阵婉转凄美的歌声。
最初，他还以为是听错了。
可当他顿下步子，那歌声又再一次传入了他的耳中。虽然歌声断断续续的，但他的确是清清楚楚的听到了。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听着熟悉的旋律，行舟只觉得头皮发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颤着唇，跟着那断断续续的声音一起唱了起来。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
无论是曲调还是她唱的词的内容，行舟都接上。
行舟四处扫视了一番，最终将视线定格在庭院中央的假山上。
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行舟正准备往假山那处走，刚抬起步子，忽然，一队巡逻的兵士从假山后面出来。
他连忙隐于一旁的灌木丛，而那队暗侍卫好像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一直在假山周围徘徊。
他在暗处蹲了差不多有四个时辰，巡逻的兵士换了两次，可他一直没有机会进去。那时侍卫像是专门守着那假山一般，机敏的紧。
不过，他也并非是没有收获。至少，他弄清楚了未央宫守卫的换班时间。
眼看，天就要亮了。
行舟如果再不离开，就会被未央宫里的这些暗侍卫发现。
他带的迷香已经用完了，身上也没有能够同时迷晕这么多守卫的东西。
歌声还在断断续续的传出来，那些守在假山附近的兵士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很是镇定。
这只说明了一个问题。对于这歌声，他们已经习以为常。
想到这里，行舟攥紧了拳头。
当年，他只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被李肃活活折磨死，又看到李肃对她施暴，却并没有亲眼看到母亲的尸体。
无论如何，他也没想到，李肃竟瞒着世人，偷偷将她藏了这么些年。
而且，就藏在未央宫里。
此时，行舟的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他的母亲，还活着。
最终，行舟没有闯进去，反而趁未央宫的兵士不注意，回到密道。
他选择原路返回，并非是不是他胆子小，也并非是他挑不过假山附近的那些兵士，而是谨慎。
如今，他只是听到了从假山地底传出的歌声。按李肃的性子，地面上的布防就如此严谨，地底一定还有高手。
他一个人进去容易，带她出来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是自己的母亲，是给他生命的人。无论如何，他都要把她救出来。而且，是毫发无损的救出来。
他刚出密道，就给林生发了信号。
他把渡生草交到林生手里，并嘱咐道：“半刻都不得耽误，立即送去栖云山。”
“行先生，你不准备回去？”林生将包袱背在身上，却发现行舟并没有要回去的意思，便随口问了一嘴。
此时，行舟满脑子都是未央宫地底的那个人，他冲林生点点头，说：“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务必记住，途中千万不要打开包袱，否则渡生草失了药性，你家姑娘身上的毒，就解不开了。”
涉及到谢桑桑的身体，林生便也没再多问，只在离开前，嘱咐了行舟一句：注意安全。
不过是进了趟皇宫，他就是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虽然行舟依然带着面具，林生看不见他的表情变化，却也能察觉出来他周身的气息有些异样。
纵使是他，也觉得有些许压迫感。
他虽然不知道行舟还有什么事情要忙，却猜得出他的目标在宫城之内。
若非是栖云山内还有人等着救命，他定然是要同他一起的。
林生再一次回了栖云山，行舟再一次回到了京城。
此次寻药，出来的匆忙，身上并没有带太多的银钱。
他需要置办一些东西，所以，他先去了韶楼。
待他准备好进宫用的东西，又去了趟锦绣绸庄。
他出宫后，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至少外面还有人可以接应。
而岑娘，是最佳人选。
他之所以选择岑娘，并非只是因为她曾是他母亲的贴身侍女。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因为她还是当朝大理寺卿陆清扬的夫人。
大理寺卿陆清扬因手段狠辣、秉公执法而闻名于世。
说来也怪，景和帝李肃本身就是个喜怒无情，狠厉多疑的人。可偏偏，对陆清扬信赖有加。
也许是因为他从不在朝堂站队的缘故。
可世人不知，陆清扬却是个惧内的。
早年间，行舟和南风在边疆御敌的那些年。他曾和陆清扬有过一面之缘。
那时，他还不是景和的大理寺卿，只是一个满怀抱负的侠客。
那时，他已成家。每次收到妻子的来信，便高兴地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
只不过，当时他并不知道，他的夫人便是自小看顾他长大的岑姨。
行舟把他在未央宫的见闻告诉了岑娘，岑娘很是激动，眼里噙着泪水，再三的嘱咐行舟务必要注意安全。
当晚，行舟就再一次进了宫。
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没有从密道里进。
他扮成了陆清扬的小厮，跟在陆清扬身后进了宫。
一进宫，他便和陆清扬分开了。
陆清扬今晚的任务，主要是负责把李肃拖在御书房里。
之前两次，行舟都在未央宫见到了李肃，时间也都是在晚上。今天，他至少要保证，在他进宫的这段时间，尽可能的不与李肃碰面。
而他，去了松音阁。
这一次，他需要松白的帮助。却不想，他在松音阁遇见了那个长相酷似他娘亲的女人。其实，他最先看到的，并非是她的身影，而是嗅到了雪肌雨露丸的味道。随后，才看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