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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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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桑桑见他迟迟没有言语,又唤了他一声:“林大哥?”

    林生回过神,笑了笑,说:“你就放心吧,他很好,正忙着行侠仗义。”

    说到这里,林生又想起下山前行舟曾告诫过他的话,行舟说:“你家姑娘心思重,如果让她知道了此行下山的目的,必然会给她造成很大的压力。所以,此行下山的目的,务必不要让她知晓。”

    林生也很是赞同他的话。

    不得不说,虽然他们相识的时间不长,但行舟看人还是很准确的。

    他家姑娘的心思,的确有点重。

    尤其是最近几日。

    跟林生浅聊了一番,谢桑桑安心了很多。

    入夜后,山风有些大。林生顾忌着谢桑桑的身体,没敢和她说太长时间就送她回去了。

    回房后,谢桑桑重新收拾了一下房间。

    林生想的很周到,她平日里惯用的缎面床品都备了好几套,还有她最喜欢的安神香,也足足备下了七八盒。

    谢桑桑洗漱完毕,点了安神香,重新铺了床。最后,她又从西厢房的箱子里,翻出了那盏白玉枕。

    这一晚,谢桑桑睡的很沉。一夜无梦不说,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翌日,天还没亮,空中只有几颗星闪着光亮。一旁的草稞子里,时不时的发出两声蟋蟀的叫喊声。

    整个栖云山,只有巫溪先生的药炉还有着一丝光亮。

    巫溪先生弯着他高大的身躯,坐在蒲团上,一手摇着蒲扇控制着药炉的火候,另一只手抵着下巴打盹。

    轻舟正趴在他的腿边,攥着他的衣摆,睡的正香。而药炉里炼着的,正是林生昨晚带回来的火灵芝。

    就这个时候,谢桑桑住的小院的东厢房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了。

    林生蹑手蹑脚的从房里出来,又蹑手蹑脚的关上门。

    他卸下马车,只牵了马出来。临走前,又往谢桑桑住的房间瞥了一眼。

    匀称的呼吸声,隐隐传入他的耳朵。谢桑桑她睡的正香呢。

    林生摇了摇头,最终没有同她告别,牵着马出了院子。

    走了好大一段距离,林生才翻身跃到马背上。纵使他这般小心,马儿还是发出了一阵嘶鸣声。

    正在药炉里打盹的巫溪先生猛然惊醒,眼中一片清明。

    躺在他脚边的女子,似是也被这嘶鸣声给扰了清梦一般,紧皱着眉头,发出一声娇憨的嘤咛。而后她下意识紧了紧攥着巫溪衣摆的手,脑袋又往巫溪腿上蹭了蹭,继续睡觉。

    巫溪垂眸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白日里刻意隐匿的宠溺。他伸手捂住了轻舟的耳朵,转头向窗外望去,林生正骑着骏马从他的窗前疾驰而过。

    林生之所以不告而别,就是怕谢桑桑过多的追问他的去处。

    回栖云山之前,他同行舟约定好了,待他回京后,于宫城的东华门外十里处,升起两颗红色的信号弹。

    入夜后,若宫城里升起孔明灯,则意味着东西已得手。他则需要在一个时辰之内,赶至东华门附近接应。若燃起烟花,则意味着东西没有到手,需静静等待。

    林生本就是个不太会说谎的人。而恰巧谢桑桑的心思又极为细腻,但凡他一个不小心,便会被她套出话来。他也不想让谢桑桑的心里有那么大负担,所以,不辞而别是他如今最好的选择。

    行舟同林生分手后,径直从密道进入了景和皇宫。

    幼年间,他母亲,也就是未央公主,每每偷溜出宫,都是从这条密道溜出去的。

    后来,生了他之后,还曾带着他偷跑出去几次。所以,这密道里的弯弯绕绕,没有人比他更熟悉了。

    密道有好几条,行舟走的是最熟悉的那条。

    密道的一头,连着东华门外附近的窑洞,而另一头,则通往未央宫。

    而那渡生草,就存放在未央宫的暗房里。

    宫变的前两个月,是皇外公的生辰。各国使臣前来觐见献宝,其中就有这渡生草。

    相传,渡生草种下,五年发芽,十年开花,二十年结果,珍贵的很。而且,它还不能见阳光,需得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才能活下来。

    当时,使臣觐见时,他正被皇外公抱在怀里。渡生草正值花开时节,淡蓝色的花簇,很是惹眼。

    他一眼便看上了。

    皇外公见他喜欢,便当场将那株渡生草赏给了他。

    后来,他又喜欢了旁的东西。渡生草便被未央公主送到了暗室里养着。

    想起往昔,行舟的心里堵的厉害。

    他曾经的家园,已经被歹人占据。那些回忆,如今却成了悬他心上的一把利剑。时刻提醒着他,在这世上,他还有血海深仇没有报。

    行舟一个人稳着步子,走在并不逼仄甚至有些宽敞的密道里。密道很黑,而且有些潮湿,隐隐还能嗅到一股子霉味儿。

    想来,是不经常通风的缘故。

    也是,自那场宫变后,知道这条密道的人,几乎已经都不再人世。只有他,还在苟延残喘的活着。

    上一次,他来的匆忙,未央宫又有重兵把守着,他没能进来。

    这一回,无论是武器,还是毒药,他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

    他知道,只要他一句话,他的那个义兄纵然是拼了性命,也会助他达成所愿。

    可偏偏,他最怕的也是如此。所以,这一次他进宫,并没有事先通知松白。

    说起来,心思最重的人,不是谢桑桑,而是行舟。

    他的眼中,能看到这世间所有的不平事,所以,他最是喜欢行侠仗义。他不想这世上再多一个同他一样悲惨命运的人。

    刚到栖云山的那几年,他常常会想,如果当时宫变时,有一位武功盖世的大侠突然出现,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他没有等到这样的人,所以,他成为了这样的人。

    拐了两个弯后,密道里一丝光亮都看不到了,伸手不见五指。

    行舟从怀里摸出一支火折子,片刻后,淡淡的微光映在了他的银面上。

    密道的石壁上,长满了青苔。方才他嗅到的那股又霉又腥的味道,便是从那些青苔上发出来的。行舟伸出两根手指,在石壁上摸了一下,指腹上满是水渍。

    他抬眸望了一眼石壁的接缝处,隐隐有水滴落下。

    此时,他正走在护城河的下面,密道也因为年久失修开始渗水。

    行舟没有过多停留,又拐了两个弯,密道才没了那股难闻的味道,也慢慢变得干燥起来了,蛛网遍布,倒是让行舟心安。

    这说明,这密道,当真没人走过。

    过了护城河,又拐了差不多五六个弯,就到了未央宫。

    行舟没有立刻走出去,他想起上次看到的那些身着玄色铠甲的暗侍卫,还有那个他恨不得饮其血吞其肉的李肃。

    他究竟为何会夜访未央宫呢。

    思索着,行舟将将耳朵贴在石门上,细细的听着石门外的动静。

    未央宫内,暗侍卫排成了两队,站在庭院内。他们是李肃登基后,培养出来专门保护他的死士。他们来到未央宫时,那个女人已经在密室里了。

    每到夜晚,未央宫里便会有绮丽婉转的歌声传出。最开始,他们还以为是前朝的鬼魂从阴间跑回来索命,吓得一到晚上就不敢出来,就连撒尿,也要找个人一起。

    直到后来的一天晚上,景和帝饮醉了酒,一个人跑来了这未央宫,嘴里还不停的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那时,他们才知道,他们每晚听到的歌声,不是鬼魂唱的,而是人唱的。

    未央宫的地底,锁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名叫‘央儿’。

    他们的主子景和帝,一炷香之前,再一次走进了那件密室。

    自他进去没多久,他们便再一次听到了那个女人谩骂的声音。

    虽然她的声音,一日比一日更为虚弱,但谩骂的内容,却一日比一日难听。奇怪的是,那个平日里最是喜怒无常的皇上,竟也丝毫不生气。那个女人,把他的祖宗八辈都问候了个遍,李肃仍然是笑着从密室里出来的。

    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来未央宫转转。

    前些年,其中一位死士受不了她每晚发出的鬼哭狼嚎的声音,不顾众人的阻拦,下到密室里,准备教训那个女人一番。

    却不想,密室里还有一位高手看守着她。

    很快,李肃知道了。他大发雷霆,随即凌迟处死了那个人。这还不罢休,翌日一早,他们又听到消息,那人的族人,也全被处了极刑,一个不留。

    此后,他们才明白,天子之怒,血流漂橹。

    也是那时,他们才知道,未央宫地底的那个名叫‘央儿’的女人,对于他们主子来说有多重要。

    对于锁在地底的那位女子的身份,他们在私底下,也偷偷讨论过。

    其实,但凡对前朝有一丝的了解,便能轻而易举的推测出那位女子的身份。

    她叫央儿,如今又被锁在未央宫的地底,对李肃又如此憎恨,除了前朝的未央公主,他们想不出还有谁会对当朝的天子大不敬。

    也只有未央公主,同他有那般的深仇大恨,所以才不惧他的天子威仪,日日谩骂。

    至于,景和帝为什么会把未央公主锁在地底,那就不是他们应该考虑的事情了。

    当然,这些话,他们也只敢在未央宫里说一说。出了未央宫门,他们是半个字都不敢吐露的。

    毕竟,天子之怒,他们这些人承受不起。

    密道里的行舟不敢轻举妄动,身体紧贴着石门,试图听出些讯息来。

    可他屏足了气,也只能听到些许绵长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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