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她的另一只手,慌乱之中,再一次攥住了他的衣领。行舟的胳膊,也再一次揽上了她的细腰。他没看到谢桑桑手里的花枝,钳住她腰身的同时,花枝上的荆棘再一次扎进了行舟的胳膊。
他吃痛地蹙了蹙眉,连忙用另一只手护住了她的后腰,荆棘刺在他的胳膊上,谢桑桑这才半点痛处都没感觉到。
褚问正准备去把谢桑桑扶起来,慕容寻欢伸手拽住了她的胳膊,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等等。”
褚问疑惑看了他一眼。
慕容抬了抬下巴,说:“看他的胳膊。”
褚问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清楚的看到行舟的袖口有几道划痕,其中有两道划得深了些,衣服都划破了,布料的断面处还有着星星点点的猩红。
很明显,那些星星点点,是被鲜血染红的。
褚问和行舟很有默契的对视了一眼,慕容眉眼含笑,伸手揉了揉褚问毛茸茸的脑袋。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两个人,有些不太对劲。只有褚问这个傻丫头,还傻傻的,看不出什么异样。
这一摔,谢桑桑和行舟切切实实地来了一个亲密接触,比以往所有的接触都要亲密。鼻尖抵着鼻尖,眼睛里倒映着彼此的面庞,就连呼吸也交融在一起,打在对方的脸上,烫出一朵朵绮丽的晚霞。
林生正在房间里看着行舟刚写好的药方,听到声响,也连忙从房间里跑了出来。看到谢桑桑叠在行舟身上,瞳孔微缩,惊呼:“哎呀,姑娘,你咋又摔了。”
话音未落,他就跑了过去,一把将她扶起来。
谢桑桑被林生扶着站起身,褚问吐了吐舌,也跟着跑过去,替她掸了掸裙摆上沾染的灰尘。
林生把谢桑桑扶起来,又转过身去扶行舟。
褚问便借着这个空档,凑在她耳边,低声道:“姑娘,你快看行先生的胳膊。”
谢桑桑看了她一眼,褚问冲她点了点头。
她抬眼看了一眼行舟。林生正将他扶起来,行舟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不着痕迹的侧了侧身,在她看不见的位置,将胳膊背到了身后。
他就站在谢桑桑的对面,谢桑桑又格外关注他的胳膊。虽然瞧的不是很仔细,但谢桑桑还是看见了染在袖口的星星点点的殷红,同花枝上的颜色一样,晃的她的眼睛又酸又疼。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花枝,同方才相比,上面又多了些星星点点。她脑海中想起方才他的举动,抽了抽鼻子,默默垂下了头。
许是谢无间受伤,压垮了她心里最后一道防线。这一刻,她只觉得自己心里堵的厉害,鼻尖也微微泛酸。她的眼尾红红的,眼中氤氲的雾气变成泪珠,从鼻尖滑落到地面,瞬间摔的四分五裂,隐入砖缝,消失不见。
他们明明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可他却三番五次的出手护她,甚至受伤了也一声不吭。
虽然行舟和林生离得最近,可他的眼神,一直没从谢桑桑身上移开。他清楚地看到她有些失落的垂下了头,又清楚地看到从她脸上滑落的那滴清泪。
她哭了?!莫非是方才摔到了哪儿?想到这里,行舟的眸色渐深。同时,也有些懊恼没有随身携带跌打损伤的药膏。
“行先生,你没受伤吧?”林生问他,行舟没回应。
林生便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见他盯着自家姑娘出神,刻意清了清嗓子,加大了声音,又喊了他一声。
“行先生?”
行舟收了目光,冲他笑笑:“无妨,林兄不必担心。”
谢桑桑长吸了一口气,将蓄在眼底的眼泪又给憋了回去,确认它不会流出来之后,她才抬起头,将手中的花枝递给褚问,走到行舟身前,问:“行先生,我爹情况如何了?”
她自以为将情绪隐瞒的很好,一说话,却又暴露了。
她的嗓音带着些哭腔,听起来楚楚可怜。就连林生听了,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褚问就更别提了,听她说完,下意识撇了撇嘴,趴在慕容的肩膀上,低声呜咽起来。
行舟看着她红红的眼尾,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如实相告。身为病人家属,她有知情权。他也相信,眼前的这个故作坚强的姑娘,能熬过来。
行舟上前走了一步,离她又近了点,才说:“放心,我已经给他用了药,最迟三日,你爹便会醒过来了。”
谢桑桑冲他屈膝:“桑桑替家父谢过行先生。”
“不可。”行舟不想受她的礼,连忙伸手托住了她的胳膊。
很不巧,他伸出来的是他惯用的那条胳膊,也是他前两次箍着她腰身的胳膊。谢桑桑一眼便看到了他袖子上面星星点点的血渍。
谢桑桑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胳膊,鼻子又开始泛酸。
行舟轻轻叹了口气,默默将胳膊撤了回来。她既然看到了,他也便没再藏着,任由她的视线在他胳膊上停留。
就这时,去给祝灿融上药的两位大夫,也提着药箱出来了。祝灿融的胳膊,打着绷带,吊在脖子上,紧跟在大夫身后。
谢桑桑看了一眼,转头对林生说了一句:“林大哥,去账房支些银子,把医药费结一下。”
“不不用了。”那两位大夫听了,连连摆手推辞。谢家老爷在云州城施粥救灾,整个云州城无人不识。以心论心,他们如何能收这诊金。更何况,这人也不是他们救的。谢老若是让他们看,现在怕是已经躺棺材里面了。这诊金,他们更是没脸收了。
两位大夫说完,不等林生从账房出来,便落荒而逃。
林生出来的时候,大夫只剩下行舟一人。
“哎。”林生喊了他一声,手臂一挥,三包银钱袋子在空中划出一抹弧度,一齐往行舟的怀里飞去。
行舟本来不想收的,可林生已经扔了过来,他只能接下。
他从一旁提起背篓,把银钱袋子扔入其中,背在肩上,而后走到谢桑桑身侧,从腰间摸出一枚信号弹,递给谢桑桑,说:“明早我再来给令尊施针,有任何突发情况,拉响这颗信号弹,我听到便会赶过来。”
这时,谢桑桑没有跟他客气,伸手接了过来。毕竟人命关天,里面躺着的,可是她的亲生父亲。
“别送了,告辞。”行舟没有让人送他,大步走了出去,临到大门口,他又把脸给遮了起来。谢桑桑停在原地,手里紧紧的攥着他给的信号弹,目送他离开,眼睁睁地看着他从门口策马而过。
行舟走后,林生便将大门落了锁,谢绝一切访客。这两日,除了每天早上来给谢无间施针的行舟,再没其他人进来过。
这几日,谢桑桑也没回过自己的房间。
她坐在谢无间的床边,累了就趴床边休息,饿了就在一旁的桌子上随便垫吧一点儿。大多时候,她都是没胃口的,若非是褚问逼着,她怕是一口也吃不下。
其余的时间,她都在亲手照顾谢无间。从煎药,到喂药,擦脸,按摩,都是亲力亲为,没有借他人之手。
可谢无间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每天都睡得很沉,眼皮都懒得睁开。
只有行舟来给他施针的时候,他有点反应。可每次施针,只有林生在里面,谢桑桑看不到。她甚至怀疑,林生是为了让她安心,故意扯的谎话。可行舟也这样说,她又有些相信。
于是,她在半信半疑中,度过了两天。入夜,谢无间安生的很,行舟给她的信号弹,也没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