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娃，你自己呢？想不想去？”

    夜深时，席钰都打算睡了，席母进屋来，脸上带着欣慰和惊喜，却比白日里更多了一份担忧。

    军官体面，社会地位高，挣得多，是人上人。但席母虽然没读过几天书，却深知这世上没有白掉馅饼的事。空军飞行员，那是军人，是要上战场的。

    一年到头可能都回不了家，还会有生命危险。虽然席母不知道会有多危险，但直觉也明白，自古战火中牺牲的人，是没数的。

    “你别为了学费的事发愁，你只告诉妈，你自己有没有想学的别的东西？你要是不想参军，考省城的大学，咱家，咱家咬咬牙，也还供得起你。”

    席钰几乎要被母亲眼里的担忧灼烧，她几乎说不出话来，红着眼圈叫了一声妈。

    这个母亲，或许没有上辈子的妈那么位高权重，能给她锦衣玉食。但却有着真切的一腔母爱，那是能为子女付出生命的深情。

    那是席钰上辈子一天都没有得到过的东西。

    “妈，我……我对不住你和爸。”

    “傻孩子，”席母忍不住像小时候一样摸了摸她的头，“妈没什么见识，也没读过什么书，你长大了，有自己的天地，这是好事。妈知道，你迟早是要走的。妈让你们姐妹读书，不就是不想你们像妈一样，一辈子面朝地背朝天的当农民么。可惜你大姐生的时候家里实在供不起，你那个妹妹又不是读书的料子。就你，妈能供出你一个来，妈已经很高兴了。”

    席钰哽咽，握住席母这一双粗糙的手，再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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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官上门家访的时候，整个大河村都轰动了。

    彼时席钰已经回了学校，村长等人战战兢兢的送走了军官，用村里唯一一部电话给打到学校里，找席钰出来说了当时的情况。

    三个军官开着军车到村里，每家每户都拜访了一遍，询问席家的情况。还去村里祠堂席家那个小小的供着祖宗牌位的地方看过，翻来覆去的把席家祖宗十八代都查了一遍。

    村里人哪见过这种阵势，平时村里村长都已经算是当家作主的大官，这次县里县长都亲自陪同，两辆车，一辆县里的公车，一辆军队越野车。把村里人唬得一愣一愣。军官问话时，连席钰小时候爱爬树摘果子吃的小事都没落下。席家在村里向来与人和睦，即便有那么几家嫉妒席家孩子读书好的，平时爱说上那么几句风凉话，讽刺席家砸锅卖铁让孩子上学的此刻都给吓得极其老实，有一说一，半点坏话也不敢说。

    席钰回家时说的消息席家没透露出去，只说席钰忘了东西回来拿。猛不丁的村长接到通知，几下就传扬开来。

    大河村上百年都没有这么大的事，村长在电话里激动得都快结巴了，“钰丫头，你这是给咱们整个大河村的门楣都添彩了呀！好样的，真出息！”

    席钰道了谢，心里又踏实了一些。

    席家一穷二白，却老实厚道，村里纵然有些长舌夫道人家，但总体来说都是淳朴的，那些没见识的家长里短，也够不上触犯禁忌的，自然更没有什么作奸犯科的亲戚。政审一道关，席钰算是过了。

    席钰虽然没回家，但也能想到此刻家里的盛况。她把国防志愿书交给了来跟她确认政审材料记录的李维明，至此，已经是五月，劳动节席钰也没有回家，踏踏实实的在学校，为可见的前路奋斗最后一个月。

    六月初，席钰高考考点被分回了常州市乡镇中学。席母和席杰说想来陪她考试，被席钰拒绝了。此刻正是夏收之际，家里离不开人。

    她在中学附近的酒店开了一间房，稳稳当当的考了两天。最后一门考完，席钰总算松了口气。

    即使这个世界军校分数堪比985，她上不了联培班，至少录进空航大是没问题了。

    考完回家，席钰蒙头睡了一天一夜，家里也没人叫她，看得席顺羡慕得不行。

    “二姐，你可终于起来了，”席钰解放了，席顺离中考却还有十几天，此刻临头抱佛脚，周天也不睡懒觉了，搬着凳子趴在席钰学习的桌子上最后磨一磨刀。

    席钰睡得迷迷糊糊，夏天天热，她只穿了一件白背心和一条席杰剩下来的短裤，头发垂至肩头，凌乱慵懒的靠在床头，看席顺咬着笔尖。

    席雪进来就看见二姐姐这幅模样，眨眨眼，按住自己的小心脏。

    少年人的眼光总是好的，他总听村里人说自家二姐是大山里飞出的金凤凰，连他镇子里的同学们也都知道，他是大河村那个席二的弟弟。

    那个在省城读书，会考上大学，县长和军官亲自到家里家访的不得了的战斗机飞行员，将来要做大军官的女孩。

    席雪总觉得自家二姐长得英俊，甚至不像是农村人。尤其是在外面上学回来后，更是耀眼又有气势起来。席雪在语文课本上读过一句诗：叫腹有诗书气自华。大概就是形容二姐这样的人。

    而二姐这样的人居然要去做军官了，听人说，是开战斗机的。这更让席雪崇拜不已。村里那些哥哥们更是对他极好，常常给他一两把瓜子或是糖，只为了从他嘴里听一点关于自己二姐的事情。席雪从前不懂，但慢慢大了，渐通人事，看见哥哥们边听边红了的脸，心理也渐渐明白过来。

    可他却越发觉得，这村里，是没人能配得上自家二姐的。

    “小雪，”这个世界男孩子都不容易，席钰对自己这个温柔寡言的弟弟就一向多偏疼一些，看他怔怔楞楞的杵在门口，便招手让他进来，“怎么了？”

    “二姐，”席雪乖乖巧巧的进来，“二姐终于醒了。二姐要喝绿豆汤吗？今天早上爹熬的，现在也凉了，小雪给二姐端一碗？”

    “二姐不喝，要喝二姐自己去端，你进来歇一歇，外面太阳大，别中了暑气。”

    席顺顿时哀叹，“果然二姐一回来小雪眼里就没我这个三姐了，怎么就没想着给三姐端一碗来。”

    “你要喝自己端去，”席雪和席顺只差了一岁，自幼打打闹闹拌嘴斗智，席钰乐得看弟妹拌嘴，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她此刻是万分享受这珍贵的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