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现在正是夏忙时候，席钰有心帮忙，却让席母在田头给赶了回来。

    “上次来家时首长说了，飞行员身上不能有伤口，你万一磕了碰了的可怎么办？快回家去，看着席顺学习是正经。”

    这话一说，旁边几里地正干农活的村里人纷纷也一起来劝，说什么都不让席钰下地。

    现在席钰在村里地位超然，她一路回去，都有村里人给她打招呼。农村人手下忙着，嘴上也不闲着。席钰一过，落下一耳朵的感叹。

    “老席家丫头这么出息，祖坟上都要冒青烟了。”

    “可不是，听说军校大学出来就是军官，上大学还给补贴，一个月好几千块钱呢！”

    “席二长得就不像农村人，你瞧那模样，多俊！说话做事也气派，就像是官大人呢！”

    席钰开始听得面红耳赤，后来听多了，也能面不改色的装作没听见了。只是越来越懒得出门了，早上日高才起，起来吃了饭检查席顺的功课，顺带也给席雪讲一讲书。梁氏如今也有六个多月身孕了，席父心疼他，不让他下地干活，通常都留在家里做些擦擦洗洗的小活，没事儿也一同来听听课，认几个字。

    梁氏家里还不如席家殷实，当年初中只读了一年。席钰讲东西深入浅出，还颇有几分趣味，不光席雪爱听，连带着梁氏也听得入迷。

    村里都是熟人，夜不闭户有点夸张，但白天院子的大门都是敞着的，村民来来往往的，席钰又引人注目，没过两天村里就都知道席钰在家辅导弟妹功课了。

    这日子过得也快，六月二十四号，席顺中考的前两天高考出成绩。席钰本来打算早上去镇子上找个网吧查分数，结果早饭还没吃完，村头就传来一阵喧哗。

    “老席家的，快出来！县里来人给咱们二丫头报喜来了！”

    席钰一口馒头没咽下，眨眼间，一溜穿着西装的女人们被簇拥着就进了家门。

    来的是县里教育局的领导，刘局长。

    席钰高考考了667分，是安阳县的县状元。县教育局一早就被军部通知过，知道这孩子是军队看上的人，只等高考分数一出，户口就要迁到国防部去的。今天早上一出成绩一看，安阳县有史以来最高分的状元就是她，于是忙不迭的就带了人过来了。

    这次倒是颇为轻车熟路，三年前席钰中考得状元的时候她就来过一回，对席钰的印象十分深刻。安阳县的教育质量一直不太好，寻常年月能有一个两个考到镇江一中的都不错了，席钰是第一个让镇江一中的老师亲自过来挖的高分状元，刘局长当年一份报告打给省里，给席钰申请到了一万块钱的奖学金，也让市里给她记了一笔政绩，如今席钰没辜负她的期望，开花结果，还直接被空军招走了，刘局长想到自己功劳簿上这么浓墨重彩的一笔，简直做梦都能笑醒。

    她亲自握着席钰的手，在全村人面前发表了一大通赞扬的话。又进屋给了席钰一个大红包，“这里有两万块钱，咱们县里知道你家里条件不好，特批给你的奖学金。奖励你报效祖国，也奖励你为咱们安阳县争光添彩。”

    席钰大概猜得到县里的情况，没客气的收了，嘴上道谢。席家一家都要高兴疯了，欢欢喜喜的留一行人吃了午饭，村里热热闹闹了一天，才把大领导送走。

    因为一来录取通知书还没到，二来席家还有个小的后天要中考，席母这才没留人到晚上。村长白鹿显然知道，大手一挥，“都别扰了人孩子备考，等咱们二丫头录取通知书到了，我这个当村长的给请个戏班子来，咱们大河村的孩子出息，大家也都一起乐呵乐呵！”

    关起门来，席钰给席顺把知识又串起来梳理了一遍，席顺在镇上考试，镇上条件不如县里，席钰去考察过离考场最近的一个宾馆，脏乱差不说，那距离也差不多赶上从家到学校的了，只好亲自接送席顺，外带陪考。

    中考要考三天的，席顺大约也受了自家二姐的刺激，很是用功了几个月，从考场出来长舒一口气。席钰也没问她考得怎么样，同样的让她回家，昏天黑地的睡了三天。

    等席顺缓过劲来，席钰的录取通知书也到了。

    这辈子席钰也算见识了东华国军部的豪横，或者说，对空军飞行员的宝贝上心程度。镇江一中的校长和县长作陪，空军少校李维明亲自拿着录取通知书，甚至还带了几个记者，极其高调。

    因为席钰文化课分数高，所以录取的是清华大学与空军航空大学联合培养，清华大学精美的立体录取书和空军航空大学敲着国防部的钢印大剌剌的放在桌上，席母席父看着，生生的都要落下泪来了。

    村里人哪见过这个？排着队小心翼翼的上来看，有小孩子好奇去摸，被旁边大人一把打下来，“好好看看就行，别给人碰坏了。”

    她们或许不知道什么叫联培班，但知道清华大学，知道那是全中国最好的大学，知道席钰要去首都北京读书——那可是比省城还要大的大城市。听军官说，席钰要在清华读三年，再去部队军校读两年，等毕业时，可以拿两个大学的毕业证。

    乖乖，能考上大学都了不起了，人家还一下读两个大学。

    “学校知道咱们家里的状况，”镇江一中的校长对着镜头，和蔼的拉着席钰的手，“山村里飞出来的金凤凰，虽然以后军队会包学费，但学校还是要给你一份奖学金，以后有时间，也多回母校看看，给学妹们讲讲。”

    席钰捏着红包，暗自感受了一下厚度，脸上终于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来。

    她最不耐烦这样的事，按下性子来应付，也就是看重这么个东西罢了。

    上辈子从没为钱操过心，也不觉得钱有多重要，这辈子才发现，没钱那是万万不行的。

    “另外，我们需要你们家的户口本，”李维明笑道，永徽省今年通过招飞体检的有五个人，席钰的成绩是最好的，也是唯一一个进联培班的人，李维明负责永徽省的招飞工作已经好几年了，这还是第一个她送进联培班的，“军队要给席钰办理军籍户口，这个户口本我们要拿到政府机关去，给你们办一本新的，席钰那一页就被去掉了。以后她的户口就跟着军队走了。新的户口本办好了，军队会给你们寄回来。有什么问题，以后席钰也都归军队管，和政府那边就没有关系了。”

    席母听了这话颇为恍惚，愣了一下，赶忙让席父去把户口本拿出来递给李维明。村里人听得只咂嘴，这意思，就是以后席钰那是吃军粮的，军人犯事儿也好，立功也罢，县里都管不着了。生死，那都是部队的人。

    虽然上辈子军人也没有身份证，但至少户口还是可以留在原籍的。席钰听得有些愣神，直觉这辈子军队管得更宽，也权力更大了。

    “军人没有身份证，等你开学了，你们会统一办理军官证。以后出门在外，军官证的作用和身份证就是一样的。”李维明朝席钰解释道，“通知书上写了，八月一号开学，你们比普通大学生开学都要早，提前一周宿舍就可以进了，提前去几天熟悉环境也好，别迟到了。”

    她这次来，拉了一个行李箱给席钰，上面印着国家空军的徽标，连带着军属银行卡等等一应都交给了席钰。

    捏着这沉甸甸的军品，席钰才有了时隔多年，头一回踏踏实实的归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