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惊
自管理法限制出来之后，能见到仿生人的地方，除了家里有矿、局里有人的私有地，就只剩下危险岗位和特殊兵种部队里面——说是当兵，更像是人形武器。
付子沐知道仿生人之间也是分型号的，相比那些能够在网上看到别人分享视频里的仿生人，71313应该更接近被当作武器的型号。
而在这之上，不知道设计者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竟然把仙侠世界观在仿生人的身上安插，设计成仙侠世界里的攻击性最强的人形武器，剑修。
两个人形武器buff一叠加，71313简直就是一整个行走的大杀器。
俊美的脸上，蓝色的机械纹路在黑暗中发着荧荧幽光，几秒后渐渐暗淡，又是完美的仿生人皮构成的人脸面部，看不出丝毫人工机械的影子。
付子沐这时才第一次有了71313是个仿生人的真实感。
他不是人类，和自己不一样。
变异蟑螂倒在地上，被砍断的触须仍然在不断抽搐。
灰色一晃而过，付子沐瞪大眼睛，指向71313身后：“虫子虫子！”
被拦腰砍断的蟑螂爆卵了。白色透明亟待孵化的卵鞘一颗颗像石榴子一样从半死去的母虫的腹部挤了出来。还有几只已经能伸出自己的六足爬动。虽然还没长大，但已经有半个人这么长。
密密麻麻聚集的蟑螂幼虫，付子沐只看一眼就恶心得头皮发麻，倒吸一口冷气。
这东西要怎么打啊？
一个个拿剑戳吗？
蟑螂的生命力顽强，戳还不一定能戳死。
71313淡然得转过身，从怀里抽出一张黄色的符纸。
“符、符咒？”付子沐一个愣神。
现在他已经能很熟练地把脑子里的世界观调成仙侠频道和71313对接。
那张黄色的符纸被递到付子沐面前，他看见上面有红色朱砂化成的奇形怪状的纹路。
71313点头，“嗯，火符。”
付子沐福至心灵，“我们把这些虫卵烧了。”
71313把符纸塞进他手里。
“我来？”付子沐困惑地指向自己。
得到71313再次点头后，付子沐立刻兴奋起来。
这可是符咒欸！
“刚才都是你在干活，现在也确实该我来出力。”他矜持地接过符咒。
付子沐模仿着记忆里看过的小说内容，将符咒抛了出去。
那黄色的符纸一落到卵鞘上，立刻燃气了火苗。红色的火焰劈里啪啦迅速蔓延，连带着那只变异蟑螂母虫也被火光覆盖，蠕动抽搐的大小虫子不动了。
待全部烧光，火渐渐熄灭。
林内干净得仿佛这只虫子从未出现过一般。
付子沐爽了。
只是防护服穿在身上隔离了手和符纸，没能体会感受一下符纸的触感。
悬浮在天上的夜明珠听话地落回了71313的手上，小小的，格外圆润，还格外智能地变暗，维持在一个不过分刺眼又能照亮周围的亮度。
虽然没能直接摸到符纸，但如果能隔着防护服再碰碰夜明珠也是可以的。
付子沐眼馋地想。
他悄悄抬眼看了看71313的侧脸，在夜明珠白色的光线下，俊挺的五官被打上了一层精致深邃的阴影。眉眼冷淡，像是凝了层白霜。
看起来就非常冷漠且不好相处。
付子沐咽了咽唾沫，艰难地收回落在夜明珠上的视线，按下心里的渴望。
忽然他手上一沉，71313把夜明珠放进了他手里，“你拿着引路吧。”
付子沐：！
惊喜总是到来的如此突然。
他重重点头，接下了引路的工作，“我会好好看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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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机四伏的黑夜过去，透过重峦叠嶂般的树冠，隐约可见零碎的天光。
付子沐靠着树干做起身来，而71313正斜倚在高处的树枝上，手里拿着黑色的酒壶。
昨天晚上在反复确认了这片树林没有变异，不具有攻击性后，他们才选择了这个地方休息——哦不，主要是付子沐在休息。
虽然身在全息游戏中，但他仍然保留了睡觉的习惯。
见他醒来，71313从树上一跃而下，稍作休整，两人再次出发。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不少动物植物，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都有，变异的一个比一个大。如果不是有71313在，付子沐觉得自己死几十次都不够。
许是没了空间折叠的存在，在地面上行走，虽然步行的速度慢了一点，但是很快就抵达了边界。
高林巨木不再遮天蔽日，取而代之的是匍匐在地上的低矮灌木——虽说是低矮，但也实再没低到哪去。
付子沐快走几步，兴奋地指向前面，“看到了！”
“我们大概再走个半小时就能到了，通关的钥匙会在这里面吧。”
人类的城池就在前方，隐约可见灰黄色的墙面。
71313稳稳地从后面跟上，站倒他的身侧，低低地“嗯”了一声。
“对了，等等。”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头朝周围看了一圈。
在71313沉默地注视下，他从土地上捡起一片深绿色的落叶。
付子沐朝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想拿来当个纪念。”
虽然这篇森林又危险又古怪，但是这一点也不妨碍它是珍贵的绿色植物。这可是绿色的、活生生的呢，虽然不是真实的世界，但他从小到大可能也就这么一次了。
71313瞳孔微动，在付子沐诧异的表情下说道：“需要我帮忙吗？”
末了，他又补上了一句：“可以保存得更久。”
付子沐从终于从愣神中缓过劲儿来，有点受宠若惊：“好、好啊。”
他看着71313干脆利落的动作和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试剂工具，很快，一片普普通通落在地面上的叶子成了凝固在透明琥珀中的深绿标本。
“这样子，你喜欢吗？”71313问。
半个手掌大小的琥珀躺在付子沐掌心，剔透的色泽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本以为只能得到一片普通的绿色，没想到却得到了一颗凝固了时间的宝石。
付子沐嘴角不自觉高高咧起，“喜欢！”
步行声再次在森林中响起，树叶琥珀被他拿在手上把玩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把它放进防护服的储物格里，里面除了它就只剩下那张《登楼》的广告单了。
71313沉默地在前面行走这，付子沐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交流，虽然算不上热闹，但也不冷清。
城墙越来越近了，忽然，付子沐听见一声惊慌失措的女人的呼救。
“啊，救命——”
伴随着沙沙巨响，和树枝被折断的声音。
动静是从东南方向传来。
付子沐和71313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决定去看一看。
率先见到的是一头倒在地上的死尸，一只一人高的黑色蝙蝠倒在身体像是被什么巨物碾平成了一张薄纸，死灰的背毛上粘着红色的血迹，看起来还很新鲜。
“蝙蝠怎么会在白天出现？”付子沐诧异。
这是少数他能认出来的动物品种。
这巨型蝙蝠看起来也丝毫不是什么手无寸铁之辈，可横死的躯体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松碾压。
奔跑和呼救的声音更清晰了，女人的声音也愈发绝望。
付子沐心里有些着急起来，他忽然听到一旁的声音问道：“要救吗？”
他愣住，“啊？”
扭头，一双幽黑的眼睛正认真地注视着他，像在等待一个指令。
付子沐被看的摸不着头脑，他清楚自己的战斗力是少的可以忽略不计，要不要救人全看仿生人自己的意愿。
大概是在询问意见吧，他想着，果断点头道：“打不过我们就带着人跑。”
话一落，密集生长的灌木林被强大的剑气冲开。
视野顿时开阔，他见到一个二三十岁的女人倒在地上，上半身绝望地向前拼命挪动，而她的下半身此时正被一只庞然大物死死压住。
那是一只漆黑的老鼠，身形硕大得像座小丘。一双黑色的眼睛人性化地闪过狡黠，尖而长的嘴巴眼见着就要碰到女人的头。
剑芒一闪而过，硕鼠低头下探的动作被阻断，71313出手了。
然而，平时能够轻易斩断动物身体的剑此时却仿佛失去了它的锋利，打在硕鼠的皮毛上，却像打在一块质地坚硬的矿石上。
付子沐诧异地睁大眼睛。
黑色的皮毛上，根根分明的黑毛仿若黑曜石磨成的银针，此时像刺猬一样炸开。就是这层护甲，挡住了71313的长剑。
硕鼠抬头扫了眼突然出现的两人，像是在看两个无关痛痒的苍蝇，继续低头逗弄已经得手的猎物。
女人抬头，绝望的眼神看向前面不远处的付子沐，“救救我！\"
背上的皮毛攻不破，71313反应极快地调转方向，长剑向鼠头骚扰。几番之下，硕鼠烦不胜烦，终于恼怒地将注意力放到了71313身上。
女人一察觉身上的爪牙放松，立刻抓住机会拼命向前爬，但腿好像受了伤，努力了几次没能成功。
付子沐探头观察了片刻，找准空隙钻了过去，拉住女人挣扎的身影，将人带到不远处的灌木丛中远离打斗现场。
“你没事吧？”付子沐小心翼翼将女人的身体靠在平缓的石头上。
女人一睁眼就看见一双乌黑纯净的眼睛正对着她笑，眉眼弯弯。
之前远远地看还没发觉，现在近了，付子沐才发现女人竟然如此的瘦骨嶙峋，眼窝凹陷，颧骨凸出，擦眼泪而露出的手腕上，骨头根根分明的突兀。
而在她的脸上，长了许多红色突起的痘痘，已经到了夸张的地步，付子沐被吓了一跳。
女人连忙抬手虚掩住脸，低下头。
“没事没事。”付子沐慌张道，“我就是第一次见到，没适应。”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奇怪，可他实在憋不出其他的词了。他心里忍不住有些愧疚，安慰别人的活计他没做过。
“那个，你的腿受伤了，需不需要药啊？”
女人瑟缩了一下腿，“没事，过一会儿我就能走了。”
说着，她抬头看了眼付子沐，轻声询问：“你是哪里的人？我住在十里街38号，等回去后我一定给你带上肉干道谢。”
她说话的声音有些干涩，浅棕色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付子沐，观察他的反应。
付子沐眼睛一亮，这是他见到的第三个游戏npc了，他问：“你是住在前面的城市里吗？”
女人一愣，缓缓点头。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响动。灌木不知道怎么得又倒下了一大片，露出硕鼠巨大的如山的身影，它硕大的身体站立了起来，前爪拱起。
在它的前面，71313修长的身影踩在莹蓝的长剑上，凭空而立，还有四把长剑悬浮在身边。远远看去，隐约可见他脸上正发着莹蓝的光芒。
他知道，那是71313进入战斗状态的标志。就像杀死变异蟑螂的那个夜晚，俊美的脸上会出现发光的机械纹路，瞳孔里也会浮现蓝色的光圈。
又美又帅，付子沐忍不住想。
森林里一路走下来，71313很少会进入战斗状态，只有普通用剑解决不了的时候。
他忍不住担心起来。
远处，71313和硕鼠拉开了距离。缓缓抬手，周身悬浮的长剑像是得到了指令，一齐转向了同一个方向。巨大的宛若特效投影的圆盘阵法一圈一圈以71313伸出的手为中心荡开，下一秒，长剑飞速转动起来，一分二，二分四……最后，万剑齐发。
——剑、剑阵！
这是怎么办到的？
付子沐身体忍不住前倾，丝毫没有察觉身边的女人突如其来的僵硬。
原本无孔不入的硕鼠仿佛被找到了爆破点，皮毛的防御被尽数瓦解，被长剑刺得千疮百孔。
赢了！
付子沐心潮澎湃地跳起来欢呼，“好厉害！”
71313飞回到他的身边站定，脸上的机械纹路还没褪去。
付子沐崇拜地他，激动想上前又脚步踌躇。
71313主动走过来。
付子沐问：“你有受伤吗？”
“没。”
俊美的脸上没有因刚才激烈的战斗产生丝毫变化，甚至穿在身上的长袍都没有发生半点偏移。
说话的空隙，他面无表情地瞥了眼地上受伤的女人。
女人一接触到他的视线，顿时更加僵硬了，低着头不愿意抬起。阴影里的，一双遣送色的眼睛盛满了恐惧。
仿生人，这是仿生人！
脑海里来来回回只剩下这三个字。
她想起见到付子沐的第一眼，纯白色的防护服下，那双眉眼弯弯的笑眼——这不是一双属于这个地方的眼睛。
女人没有再开口说过任何一句话，安安静静地，和他们一起回到了城池。
这是一座可以说和女人的长相气质完全一致的城市，付子沐看到半边的城墙倒下，瘦骨嶙峋的石头□□在边界的寒风中。
死寂，和森林里一模一样的死寂。
本以为到了人类的城市里能热闹一点。
熟悉的建筑风格和荒芜的城市让付子沐突然想起在进入游戏之前，他进行任务的那座城市，被称之为“前文明区”。
他和71313站在城门入口。
这里简单的设立了和外面往来的通道，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沉默地站着，他们的脸上长着和女人如出一辙的红色痘痘。
刚穿过城墙，女人的步伐突然加快，飞速奔跑起来。
“咦？”付子沐一愣。
“仿生人！”
女人歇斯底里地叫喊着，声音和当初她在森林里呼救时一模一样。
“仿生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