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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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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府里头。

    梁照微从方渐禾那处打听来是陈柳作祟,便想找个能知晓朝堂事的人问问。

    可巧她父兄外出公干未归,只得另做它想。

    晚间时候,梁白氏差人又来问许知阮的伤情,她避重就轻地说了。

    “大娘子在家里忧心不已,姑娘,这两日你抽个空回去看看,不然大娘子总不能放下心来。”

    “我知晓了,你也宽慰宽慰母亲。”

    送人出门后,恰好接到闺中密友白蘅送来的信,是邀她明日上琴楼去喝茶赏花的。

    白蘅的官人也在朝为官,只不过没有许知阮那般平步青云。

    倒可叫她去问问。

    心中有了思量,隔日就收拾好去应约。

    她在闺中时,与白蘅是最要好的,两家有世交,互相往来家中。而白蘅与她性情最相投,幼时一处玩耍,还做了不少糊涂事。

    就说那年她不过豆蔻之年时,非要闹缠着随她一道回家乡汴阳,好容易脱了家里父母约束,如脱缰野马一般无法无天了起来。

    趁着白家无长辈在家,书院又开学,她们竟换了哥哥们的衣裳,跑去书院要入学。

    若非被人告密,她们不定有段奇遇。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回家后,被管教得愈发严厉,出门要带帷帽,在家不出二门的。

    到琴楼,白蘅的女使接她上去。

    白蘅活泼得紧,没见着人时,就在屋子里喊叫她,见面了又立即拥上来。

    左右不过一番寒暄。

    过后,她才道出喉梗,“辛苦你回家了替我向你官人问问,那陈家二郎与我家宁远是结了什么仇怨,非得拉他去东郊害他。”

    许知阮堕马摔伤一事已传得沸沸扬扬,倒不是这件事有多离奇,而是许知阮声名太大,哪怕是他在那家酒楼里吃了什么菜肴,回过头也有了谱子。

    白蘅自然也听了几耳朵,这才担心梁照微,昨日忙叫人去下帖子。

    “你勿要煎心,我回家了便问,有什么结果都立马地告诉你。”

    说完又想起个事,说:“陈家二郎我是不认识,但他家娘子倒是你我都晓得的。”她似故弄玄虚,又似不屑一顾,轻言细语地提起嗓子,“你猜猜,闺中时哪个与你最有怨怼?”

    “周林妙?”梁照微一下猜出。

    京城贵女们最喜比较,但这几年里,绕不开的两个名字,一个是梁照微,一个是她嫁的官人许知阮。

    梁照微出身清流,美貌冠盖京华,徒热许多眼红嫉恨。

    偏她又嫁了郎才绝艳的状元郎许知阮,恨她的人可就又多了几成。

    在这些人中,周林妙便是最最恨不得嚼了她的。

    原因无它,周林妙自小被她的美名压着,后来及笄,她家里去榜下捉婿的佳婿好巧不巧正是许知阮,最后扑了场空。

    两事相加,周林妙气得四处宣扬她貌美无才,许知阮是被迫娶她。

    她一贯是懒得搭理,也正是这么个无所谓的态度,反叫周林妙气得险些病倒。

    这个女人。

    啧--

    白蘅看了眼关紧的房门,凑近了她说:“还记得,那年许知阮登科,周林妙还放言说自己非君不嫁,闹了多大个笑话。我还听闻,周林妙与她官人日日吵嘴,院里时常鸡飞狗跳。”

    “你说,会不会是她官人知道此事,故意害人?亦或者,周林妙因爱生恨,哄着她官人来寻机泄愤?”

    周林妙要死要活那段,梁照微略有耳闻。

    白蘅又说得煞有其事。

    想想也有其道理,后宅女子的天地仅是那般大,何况周林妙胡搅蛮缠的性子。

    心中不免燃起几丝火气,一掌拍桌,震得茶汤荡了不少出来。

    “十之八九是她家做的好事!”妙目微瞪,“不若我也叫小厮女使们提上棍棒,趁他们没人了,大棍子打了去!”

    白蘅吓得忙把她安抚下来,好笑道:“我就是个猜测,你至于这样生气。平日里还说与你家官人不过尔尔,我看未必。”

    梁照微是觉着许知阮有些木讷,二来也是谦虚,便如此说过。

    被白蘅一笑,也觉不对,安安分分坐下来,喝了口茶,撑着脑袋。

    “是还不知道陈柳与宁远是否有仇,我待你回去问过了,倘若真的是结仇,就算不是陈柳害的,收拾一顿总也没错。”

    说完,她还重重地点头,深以为然。

    “你有分寸便好。”白蘅说。

    两人又说了会儿子话,才一道下楼,各自上了马车回府。

    这会儿功夫,天已将晚了,楼顶上有个半圆的月,雾蒙蒙挂着,畏惧未完全熄灭的骄阳似的。

    长街上人也多了起来,京城夜里有市,极是热闹,再过小半个时辰,说是袂云汗雨也不为过。

    梁照微上车后不久,拿绢帕擦汗,手触到鬓边,却发现少了支珠钗。

    索性未走远,便叫车夫掉头回去找找。

    趁着空档,她掀开车帘透气。

    赶巧的,她先才还与白蘅讨论周林妙,眼前就见着她下车,往琴楼里去。

    她想起白蘅说的,狐疑着跟了上去。

    周林妙进的那屋,原先的客人闭了许久,此刻进去是闷热难当,她便打点了人,将门敞着,叫过往都看着些。

    倒方便梁照微在门前流连。

    里头,与她相约的人是早到了。

    两人客客气气地叙旧一场,才换到周林妙说:“我就说娶了梁照微是要倒大霉,你瞧瞧,许知阮不就栽了跟斗。东郊那地儿是再平整不过的,还不曾听说哪个能骑的在那里摔下来,可想是梁照微给他托了‘福’。”

    “可不是嘛”

    旁人尽管应和,尽是不干不净的诋毁。

    梁照微对这等言论听得多了,气量赛海大,不动声响。

    周林妙又转了话茬,说:“过两日,伯爵府小公子周岁,伯爵娘子要办酒席,不如我们想个招,让梁照微也吃个哑巴亏?”

    “怎么的?”

    梁照微一听她要害自己,这可是现成的墙角,必须得听。

    便往前走了两步。

    殊不知,从屋里方桌旁看出来,她再走两步便会露出身形痕迹,叫人看见,少不了一顿好果子。

    里头一人又将好转过眼来。

    正这时,胳膊叫人揽过,揪着她就往旁边侧靠去。

    她措不及防,踉跄地跌过几步,撞进个温温热热地胸膛,还将人撞得闷哼一声。

    登时心慌意乱,张嘴要给人道歉,眼睫轻眨间,见头顶面容清俊儒雅,是一张她极为熟悉的脸。

    周遭盈盈绕绕的草木清香和她身上的冷香缠在一起,融成馥郁的香气。

    “宁远”她心口滑过暖流,身形半软,就着他搀扶的手,柔弱无骨地手搭了上去。

    许知阮眉头轻皱,端雅的双眼不自然地染上点靡丽,重重吸了口气,隔着单薄的衣料感受到手臂上的滚烫。

    “先走。”他低沉提醒。

    楼下正要上来一店小二,人已走到了楼梯口。

    二人于是顺着另一侧楼梯下去。

    梁照微只可惜,听不得墙角了。

    不过也无事,反正周林妙那脑袋,也想不出什么绝顶精妙的笼子等她进去。

    只管见招拆招吧。

    下楼来,许知阮单手握拳,抵在唇前咳了又咳,半脸霞飞,潋滟多情。

    “梁姑娘”

    梁照微抬脸,一双翦水秋瞳里盛满疑惑。

    他又提醒:“手。”

    一只细瘦皓腕还撑在他胳膊上。

    这可难为了读圣贤书的许知阮,自己收回手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梁照微平平淡淡收回,不觉有碍。

    那人却羞红了脸,说话都喑哑了。

    她还觉着有趣,

    “许公子,你怎么此时出来琴楼?”他们走出琴楼,远处停下的车夫立即瞥见,快步靠拢来。

    许知阮故作正色道:“想来熟悉熟悉,毕竟不日后便要考试了。”

    梁照微:“”

    就没个人解释京都这热死人了的天儿是怎么回事吗?

    这样的天,能算春闱?

    车夫跟过来,见着人便说:“主君,大娘子,可是现在回府。”

    怪他嘴快,梁照微硬是没拦住,叫他直直白白说出来。

    脖颈轻转,果然是公子彤红,喘息凌乱,眼中桃花开了遍地,止也止不住,仿佛是叫人轻薄了去。

    而轻薄良家儿郎的“登徒子”,此刻偏偏还瞧他一眼,带着无辜的懵懂。

    许知阮声音打颤,对车夫道:“你你莫胡说,坏了人清誉,我也是要告你的。”

    车夫:“???”

    他还伤天害理了?

    梁照微使个眼色:“你先回府吧。”

    车夫幽幽怨怨、失魂落魄地驾车离去。

    华灯初上,车水马龙,一道之隔的街下,行来过往,熙攘繁华,店肆楼铺沿街开去,喧闹声吵上云霄,处处是人间烟火色。

    梁照微回头,怔了一下,抬手往他脖颈上抹了一把。

    临了,又擦了下。

    许知阮纤纤浅浅的睫毛眨动,暗暗垂下。

    “这里被我蹭上了粉。”梁照微抬起绢帕上的□□给他看。

    “……哦”许知阮应了声,自己抬起两指往她擦过的地方按了一道。

    辉煌烟火中,梁照微一身绚丽,昳丽浓艳的眉眼和和舒展开,璀亮,澄净。

    许知阮顿了良久,蓦然抬眼看了看天光,又远眺灯火,骨节分明的手指点向街头,浅声说:“京城烟火正好,梁姑娘可要下去走走?”

    梁照微忙不迭点头。

    她坏脑子的官人终于开窍了!

    旋即往自己腰间一探,不尴不尬地笑起来:“我……没带钱。”

    许知阮垂眼暼了瞥她腰间的芙蓉荷包,道:“我带了,你想买什么,说一声便可。”

    “好。”

    梁照微便引着他朝热闹深处去,一如几日前,她叫许知阮带她去看灯一般。

    跟在身后的男人眼尾微红,轻而薄的红唇含了半分,复又挑了挑。

    藏在袖中的手指缓缓摩挲,直到生出两点痛意,才拿出来,虚挡在她身侧,隔开撞来的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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