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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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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照微坐在堂上,吹开雪白茶沫,抿了一口,阖盖时,冷眼投向堂中打颤的方渐禾。

    “所以,是陈府二郎逼你邀宁远去跑马,又激将你赛马,你自知不善骑,便又托宁远替你。等你赶到时,宁远堕马晕厥,陈二郎匆匆回头,一脸懵懂。”

    据方渐禾说,昨日休沐,他本想上花楼听唱新词,走至长街遇着吏部尚书家二郎陈柳。

    陈柳依靠家族恩荫走上仕途,平日里是个膏粱纨绔,在官场上多人嫌恶,二人本无交情,昨日却偏生利诱他去东郊跑马,还极力劝说他去邀上许知阮。

    跑马时,他不直接同许知阮比,却先激方渐禾。方渐禾是个脾气躁的,自己又不善骑,争强好胜下只得央求许知阮。

    这才有了之后意外。

    挨了一顿收拾的方渐禾悻悻赔笑,“正如嫂嫂所言。”

    言辞落地,乍听茶盏莽撞落桌,掀起一阵动荡脆响。

    方渐禾兀自抖了抖身子,伏小做低道:“嫂嫂莫生气,我猜着,定是陈柳那起子小人背后使了什么阴招,才害了宁远。只恨我不在当场,否则就是我自己被马踏鹰啄,也不能让宁远掉根毫毛。”

    梁照微胸口一阵邪火,恨不得用眼睛将这厮吃了。

    如此设计,不明摆着许知阮才是那笼中鸟。

    陈柳若有意与方渐禾结识,大可直接相约,何必拉上许知阮。

    如果是为了结交许知阮,叫他出去后,又不必激将方渐禾。

    除非陈柳想的是,借方渐禾与许知阮的私交,借口约出许知阮,又知方渐禾秉性,绕个圈子把许知阮叫走,好下毒手。

    只是--

    她一后宅女子都能看出的心思,许知阮能不识破?

    梁照微陷入不解。

    屋内平静下来,方渐禾以为是巧言令色安抚了,长吁口气,自顾自坐下,喝了口茶汤,面色渐渐恢复了红润。

    他向别处望了望,试探道:“嫂嫂,宁远可好些了?”

    “无大碍,今日还需静养。若官家问起,便只说病着,勿要多嘴。”

    要叫官家知道内情,不定以为是自己的朝堂上出了什么腌臜事,查到最后,牵扯成几家宿仇,实在不利于许知阮以后仕途通达。

    这也是对方渐禾的维护。

    方渐禾也想到了,当即两眼触动,深深一礼后,又说了好些感激之言。

    梁照微揉揉眉梢,暗暗低语:“怎么宁远就与他相交了?”

    许知阮秉性高洁,芝兰玉树,方渐禾孟浪浮华,败絮其中。

    可谓不啻天渊,二人相交,谁看了不叹气。

    方渐禾扭捏自愧,“嫂嫂这般说,小弟我可要心碎了呢。”

    梁照微:“”

    立马唤管事来送客。

    府门前,管事对其叮嘱:“方相公,日后还是不要轻易来许府了。”

    “为何?”方渐禾扬着泥金扇面,不明所以。

    “我们娘子准备养狗了,护宅院的那种。”

    “”

    想起适先被那条恶犬追得跳墙,方渐禾脸色血色消了大半,扇子“啪嗒”一下摔到地上,溅了一片泥灰。

    唉,嫂嫂一定是吃醋了。

    午后。

    梁照微过秦府去接许知阮。

    她已派人去寻名医,但那人行踪不定,估计得要些时日。

    一进府门,便见许知阮背对而行,长发高束,身姿如松,而后仰头负手,卷书默背。

    声调清润温柔,朗声背诵又不失端正意气,胸有沟壑,含霜履雪。于盛夏蝉鸣中清冷自持,仿若醒骨真人,扫除溽热。

    这便是三年前惊艳全城的许知阮。

    梁照微心下温澜潮生,却又觉得遗憾。

    成亲前,她不曾与许知阮相识,所以这样的许知阮她是今日才见。

    非是人物表象,而是内里气质,眼前的许知阮青葱意气,昨日前的许知阮却持重端方。

    虽各有风采,但她却险些失去见此良景之机。

    免不了垂头暗叹。

    前头背书的许知阮似有所悟,旋身抬眼,隔着芙蓉池,瞬时与府门前地梁照微打了个照面。

    轻纱薄罗,珠玉钗环,犀颅玉颊,臻首娥眉,悄低头似有愁怨,手缠绢仿若春水涤荡,娉婷玉立便有七分姿态,巧笑嫣然已是绝色倾国。

    从心口处传来滚烫,立时吓掉了他的圣贤书。

    梁照微回过神,微微一笑,张唇想叫“官人”,话到嘴边,又换成了“许公子”。

    竟有种未出嫁时的心怀。

    就见许知阮默默捡起书卷,手指依稀可见颤抖,如玉的容颜上染上绯色。

    再一转眼的功夫,他已提起袍摆,顺着小径跑回房中。

    梁照微:“???”

    秦府大娘子听说她来,从房中快步出来,也是瞧见这一幕,掐着绢帕的手指紧了紧。

    她许家的儿郎都一个德行。

    脸皮薄,见着漂亮姑娘就羞走。

    可这是日日相见的小夫妻啊。

    她几乎不愿承认羞跑的那个人是她侄儿。

    “照微来了,快到屋里来。”

    此时骄阳似火,隐隐可见芙蓉池上蒸腾氤氲的水汽,迷迷幻幻,如烟似梦。

    梁照微指指许知阮逃跑的方向,“姑母,官人这是?”

    秦府大娘子镇定自若,端庄笑笑,“他锻炼身体,增强体魄。”

    树上的鸣蝉一时间都怔住了。

    进到房中,说回正题。

    “家里都打点好了,对外只说是他病了。”梁照微擦擦汗,“也请姑母在府上叮嘱着。”

    秦府大娘子:“自然。”

    转头叫人去叫许知阮来。

    他来时策马,也没带行囊,回去也干净。

    等了好一会儿,许知阮没来,却看见了他的小厮双元。

    双元比秦府大娘子更看得清形势,他向来也是做事妥帖的,虽有提醒,但对方是不信的。

    他也就没再多说,正等着机会来和梁照微说话。

    进门了先行一礼,诚然道:“大娘子。”

    “双元,主君呢。”

    “在房里温书。”

    梁照微见怪不怪,施施然起身,“去唤他出来,我们该回去了。”

    双元却惊诧抬头,大叫说:“大娘子不可,主君不记得许府,照他以往脾气,是不会回去的。”

    更别说,如今在他脑子里,梁照微还是个待嫁女儿,是注重清誉的。

    许知阮就算知道她,也不会过分亲近。

    刚才遁走就是前例。

    梁照微没想到这一着,顿时头疼起来。

    看来要把他带回去是不行了,便只得说:“姑母,还是我过来,劳烦您多看顾。”

    秦府大娘子连口答应。

    但二人立时又犯难了,刘大夫说要刺激回忆,可许知阮对她的态度比预想的还难。

    实在棘手。

    梁照微原本还想了些许知阮与她都爱吃的食物糕点,预备回府了一一呈上。

    眼下只能交代给秦府大娘子。

    完了,她决定去看看他再回府。

    双元领路去,许知阮的房门紧闭,盛夏里也不嫌闷热。

    双元拍了拍门,又推了推,门里上栓,推不开。

    梁照微眉心更折。

    许知阮这是在做什么?

    防她如防贼么?

    一时间,五脏内有三分火气。

    她使开双元,自己叠指扣了扣门扉,扬声道:“许公子。”

    屋里传出一阵似书卷掉落的声响,又有鞋履走动之声,良久后归于沉寂。

    以为无人开门了,梁照微惆怅收手,准备离去。

    刚一转身,身后“吱呀”一声,门开了。

    许知阮换了身清逸的长袍,头上冠子也精巧许多,身上有股子草木清香。

    梁照微:“”

    是去更衣梳洗了。

    顿时破颜而笑,声如银铃叮当。

    许知阮将将退下去的面色红潮又即刻席卷上来,玉骨般的手指互掐着手心,倒是没有多余动作看出他的羞怯。

    “梁姑娘妆安,今日何事过府?”

    他对此前经历种种也心存疑虑,不知自己为何身处在所谓“许府”,更不知为何梁照微出现在他身旁,还唤他“官人”。

    他想起那日她念官人时的模样,口齿间忍不住将“娘子”二字也念了好几遍。

    一心猜疑是自己经年的心思暴露了个彻底。

    但她似乎并不知。

    愈发出奇的是,他总见到她,尽管他记忆里没有与她相熟的证据,却在意识中想亲近她。

    仿佛--

    他们已同床共枕几年,彼此情真意切,松萝共倚。

    每每想到此处,心口都一片激荡。

    脸更红了几分。

    梁照微也迅速反应,借口说:“听闻许公子才来京城,对此地还不熟悉,若有必要,可去梁府寻我,我愿为向导。”

    “不必麻烦。”许知阮立即回绝,眼珠子转了转,又说,“我自会了解。”

    “好。”

    梁照微联想他此刻心境,忆起他说不日要参加春闱的,便投其所好道:“梁府是京城书香清流,我父亲博洽通闻,文学渊博,当年亦是闻名当世的探花郎,若你有心,可至梁府请教。”

    果见许知阮双眸明亮,如获至宝。

    他这张皮相是生得极好的,脸颊上骨肉匀称,五官精巧细致,恰到好处,尤其是一双眉眼,清润有致,唯有眼尾微微上挑,流出几分他人皆无的风流意气。

    笑起来,翩翩清琢,道尽了男儿郎最好年纪里该有的惊艳卓绝与宠辱不惊。

    可要换个人顶着这张皮,没了那三分美玉温仪,又会显得浪荡浑浊。

    偏要是他许知阮才是顶顶好的。

    梁照微被晃了一下神,不由自主露出小女儿的娇态来。

    “必不推辞,多谢梁姑娘好意。”许知阮端正作揖。

    顿了顿,又叫她稍等,转身去房里。

    梁照微本想跟随他一起进去,但转念一想他时时刻刻提醒,迈出的绣鞋又默默收回。

    “今日多谢。”原是洗净的绢帕。

    梁照微接过后边告辞了。

    她心想,许知阮如今模样,除了不能去上朝,不能与她嘘寒问暖,其实倒也不错。

    毕竟,她闺阁怀春时,也曾幻想能得如此翩翩公子相谈。

    只不过是迈过了相交这一步,直接成了夫妻罢了。

    夫妻相处,又有不同,多了家门生计,两姓之好,难免都挑着和气的日子过,不似姑娘时胡闹了。

    许知阮望了会儿她的背影,回神了又自觉愧对圣贤,兀自回房。

    但心绪难平。

    秦府大娘子来时就是见着个躁动难消的许知阮。

    “宁远,我想你读书累了,给你送点茶果子来。”

    身后女使奉上茶果了出去。

    花样精致的茶盘上,叠放几块豆黄鲜嫩的花型糕点,中心切个花纹,倒是精美鲜嫩。

    许知阮道谢,拾起一块咬下,香糯软甜,唯一不足的就是吃多了容易腻。

    他不大嗜甜,却在咬下第一口时,禁不住多吃了几块,一股熟悉之感油然而生。

    他顺着感觉细细回想,有些零零碎碎的片段一闪而过,头颅登时如刀刻斧凿似的疼了起来。

    停下手时才发觉,碟中七八块的茶点竟只剩了一块。

    他吓了一跳。

    秦府大娘子见他不对,道:“怎么了?”

    “无事,多谢姑母,不知这叫何名?”

    “豌黄糕。”

    许知阮默念两遍,头又开始疼起来。

    “是不是头疼?”秦府大娘子总忧心他是摔坏了脑子,这时候又坚信了几分。

    许知阮摇摇头,“没事。”

    “就知道你喜欢吃,回头我叫人再送些来啊。”

    许知阮晃晃神,“谁说我喜欢吃?”

    “你”她差点脱口而出,转口说,“梁府五姑娘说的,她也喜欢。”

    “哦,如此啊”

    秦府大娘子走后,许知阮盯着那仅剩的一块,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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