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过去的我们
这一次失去意识后, 秦路久久没有睁开眼睛。
既然改变不了过去，又为什么要让他再看一遍呢，他强烈怀疑让自己重新经历这一切的人是不是跟他有仇。
不过在许久没有感受到接触实物的触觉后，秦路还是疑惑地睁开了一只眼睛,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悬浮在空中, 用一种非常奇特的视角——跟他曾经某个世界的经历非常类似。
我靠, 秦路想, 我变成鬼了？
这里是一间光线明亮的宽敞病房, 秦路看见另一个自己躺在床上，头发光秃秃的, 一脸生无可恋。夏闻声坐在床边削苹果, 周彦手里拿着两顶假发在他明亮的光头上比划：
“你看看喜欢哪个发型？我觉得这种小脏辫还挺酷。”
床上的“秦路”身形消瘦，手臂上还连着输液管。他看起来精神有些萎靡, 面色十分苍白, 病痛让他原本丰润的脸颊都有些凹陷。
“秦路”看了眼那两顶假发，说：“周彦，我又不是想去出cosplay。”
周彦嘟哝：“嗯嗯嗯, 你就是想见自己老情人对吧。”
夏闻声瞪了他一眼, 把苹果切成小块让秦路拿牙签戳着吃。她安慰秦路：“你头型挺好看，别担心，不影响颜值。”
空中的秦路呆呆看着这幅画面，围着病床飞了一圈。有一点夏闻声说的没错，他头型确实挺好看, 又圆又亮像一个剥了壳的鸡蛋。
秦路想起来了，这时候自己的病情恶化，几乎没有好转可能。为了让最后的日子过得舒服点，他找了些关系, 动用自己的积蓄转到一间昂贵的私人疗养院，打算在这里做最后挣扎——能撑过去最好，如果不行，至少不会死的太难看。
而这时，越寻……越寻不知从哪里得知消息，一定要来探望他。
周彦在一边叹气：“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年没什么交集呢，越寻是怎么知道你的事的？”
他不知道，飞在空中的秦路心想。
自己的病情只有夏闻声、周彦两个人清楚，越寻察觉到不对，大概是因为自己突然卖掉房子、离开原本居住的城市，让他不知从哪得了消息。也不知这人到底是什么心理，念着高中那点微末同学情谊？
床上的秦路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反正，我是不会顶着这种头发去见老同学的。”
开玩笑，他也是要面子的，被越寻看到光头多丢脸。
秦路没再看下去，晃晃悠悠飘出窗外。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已经心知肚明。越寻家中突然发生火灾，等床上那个自己明天醒过来，越寻的骨灰都凉了……也不用纠结该戴哪一顶假发更合适。
疗养院窗外，是橘红色晕染的海天一线。
这里是一处安静的沙滩，海浪拍打着金色沙子，椰林发出阵阵轻响。疗养院的条件非常好，从环境到设施到医疗服务水平，都对得起它那高昂的价格。秦路缓缓落在阳光下的台阶上，心中叹息，自己大概就是天生命不好，有钱没命花。
秦路想过要不要去最后见越寻一面，最后还是放弃了。这间疗养院距离那人太远，或许在途中他就会魂飞魄散……
他坐在那里看了许久，看着行动迟缓的老人颤巍巍路过，看着来探病的家属走进楼中。黑夜降落，而后是天空破晓，新的一天很快来临。
秦路听见“自己”住的那一间病房传来东西破裂的声音，夹杂着女人的惊呼。他把头埋进胳膊里，直到一切归于安静。
出于对“秦路”心理状态的担忧，夏闻声跟周彦又在这里停留了三天，直到不得不回去上班。在他们离开后，秦路飞回那个房间，坐在窗户上看着里面的人。“秦路”仿佛已经稳定了情绪，安静坐在床上，温顺地任凭护士帮他换吊瓶；等房间里只剩他一个人，秦路才看见他低下头去。
那人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等他抬起头来，脸上有清晰的泪痕。
那天晚上，“秦路”偷偷溜出了疗养院。
他独自一人走上沙滩，在太阳升起之前走进大海。
“鬼魂”秦路坐在沙滩上，目送着过去的自己消失在黑色海水中。阳光划破天际，第一缕光线落在海面上时，已经看不见那个消瘦的、脑门光亮的身影。
秦路沉默着，有点想点根烟……虽然他不会抽，但总觉得现在气氛挺合适。
再过一个小时，疗养院的人就会发现有一个倒霉癌症患者突然失踪，很快自己的尸体也会被从海里捞起来。秦路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幸好自己没有戴周彦买的假发，要不然他最后的遗留之物可能就是漂在海面上一顶小脏辫假发了。
要是早知道俩人都会死，高中的时候他就应该表白。
秦路叹了口气，所以系统是来报复自己的吗？活着时因为怂错过重要的人，打工之后就要一直当替身，永远不能舒心谈恋爱。
唔……不过现在，他为什么还在这儿？
“鬼魂”秦路站起身来，思考着自己什么时候会离开这里。他向周围看了看，这儿果然就是中转站的那个地方，感情“生前印象最深的地方”就是他丧命之地。那么，这一次也会在这儿进行空间跳转吗？
正心中疑惑，秦路突然发现不远处出现了一个黑色人影。
那人像是凭空出现，急匆匆向着这边跑来，就在他靠近之后秦路认出了这人的脸——越寻？！
越寻一身黑色风衣，脸上表情黑沉可怖。他动作急切，方向直指秦路投海而亡的那片区域。
像被当头劈了一道雷，秦路整个鬼定在原地，脑子里一片混乱。
越寻不是死了吗？新闻都报道的满天飞！
他愣愣看着越寻风一样经过自己身边，不顾起风后海水翻涌，扎进那无边无际的大海中。晕眩感偏偏在这时袭击大脑，秦路瞪大眼睛想跟过去，他想让越寻回来，已经没有挽救余地……
野兽一样凄厉的嘶吼回荡在海面上，秦路眼前一黑。
“叮铃。”
清脆声响回荡，像是一剂破开迷雾的强心剂，把秦路拉出黑暗。
他朦朦胧胧睁开双眼，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冗长的梦，而直到现在，依旧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有个声音在他耳边问：“怎么哭了？”
他哭了吗？秦路迷茫抬手，真在自己眼角摸到一点温热的水渍。
视线逐渐清晰，眼前是一张银发银瞳、冰霜一样耀眼又冰冷的俊美面孔。秦路沉默看了对方一会儿，伸手把爪子糊在那张俊脸上。
“嘶——”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韧大手攥住他的手腕，男人有点哭笑不得：“许久未见，不打个招呼？”
秦路绷着脸看他，开口道：“你到底是冥阎还是越寻？”
银发男人的薄唇在他手心轻轻一吻：“都是我。”
巨大的倒转宫殿中，只有两人所坐之处是一把方向正常的冰雪王座。男人银色长发披垂，怀中抱着黑发少年，空气一时间陷入沉默。
秦路不知道该说什么，实际上他有许多想问的问题，在自己投海之后赶到的那个人是不是你，你喜欢的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会进入这个系统，之前那些世界里的一切……
但他什么都顾不上。
只有伸手揽住这个人的脖颈，抬首吻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