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过去的我们
跑出小楼, 秦路就没出息的哭了出来。
这个时间段正是众人下班回家，路过行人都好奇看这个边走边抹眼泪的男孩。秦路红着一双眼睛把兜帽一扣，才挡住那些目光。
看个屁啊，秦路凶巴巴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筒子楼投下大片阴影, 遮住傍晚橘红色霞光, 只剩下冷意。
他又擦了擦眼睛, 心里像是扣不住盖子一样一股一股向外冒出不甘。明明还给自己送了生日礼物, 难道就因为过了一个假期……
忍不住狠狠踢向路边一块小石子。
石子没踢到, 反而不慎踢到马路牙子，钻心的疼顿时从脚趾蔓延到心口。
“嘶——”
秦路痛呼一声, 倒抽着气在路边蹲下。其实他从小习惯打针吃药, 对疼痛的忍耐度算高，可十指连心, 加上本来情绪就压抑, 此时眼泪珠子顿时像断了线一样不停滚落下来。他咬着牙捏着拳头，觉得自己这样子真是又蠢又窝囊，也难怪越寻不喜欢他。
之前还妄想过自己在越寻那里是不一样的, 可如今看来, 顶多是对方眼里需要帮助的普通同学罢了。
说到底，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请求对方留下……
一动不动像傻子一样哭了会儿，最尖锐的那一阵疼痛终于过去。秦路吸吸鼻子，撑着地面想要站起身。他记得越寻到自己家的班车要一个小时才有一辆，不知道现在过去能不能赶上。
谁知脚趾伤得比他预想要重, 只是稍微把右脚放在地上，他就忍不住肌肉抽搐，差点摔倒。
“哎呦！”
正好有一个大婶从旁边推着自行车路过，被秦路一撞, 蔬菜撒了一地。
“你这个小同学怎么蹲在这里啊！故意来撞人吗？”大婶气急败坏把自行车放到一边，弯腰去捡菜。“幸好我刚刚没有骑车子，不然连我都要飞出去喽……”
“对不起。”秦路低头闷声说。
大婶斜睨了他一眼，嫌弃地低声嘀咕：“穿的干干净净，竟然这么没礼貌，都不知道帮忙捡一捡……”
秦路身体一僵，咬紧了下唇。他现在一只脚不敢落地，却又没办法多做解释，只能硬挺挺站在那儿看着大婶推车走人。
慢慢扶着路边的电线杆走到车站牌，回家的公交车已经开走，只剩下远远的车尾气。秦路疲惫坐在候车木椅上，夜风吹来，冰凉透心。
现在要怎么办？
他低着头坐在那儿，只觉得脚尖随着血液流动阵阵鼓胀着疼痛，太阳穴也一跳一跳。拿出手机，已经六点，阿姨在家里要等急了。
今天司机大叔有事出了城，不能来接他。秦路对着手机发了会儿呆，心底涌上一阵无助，他双手抱住脑袋，仿佛这样就能隔绝一切自己不愿面对的事。
就在这时，后背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别动。”
秦路背脊一僵。
越寻那熟悉而平稳的声音此时听起来有种冰冷的压迫感：“这是他的钱包，别乱拿。”
“我……我没乱拿。”另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响起，语调里透着慌乱。
秦路一愣，猛然回头。只见一个穿着灰黄色外套、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正尴尬从他书包上收回手，而顺着他动作的方向看去，秦路书包拉链开着，一个黑色皮质钱包从里面露出来。
男人匆匆溜走，越寻则伸手把书包拉链拉好，又给秦路整了整乱糟糟的帽子。他那双寒星一样的眸子看过来，一瞬间就在秦路心底烫出个洞。
没等秦路反应过来，越寻俯身一手托着他的肩背，一手捞起他的膝弯，丝毫不顾旁人目光将秦路打横抱起，大步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把怀里人的挣扎牢牢锁紧：“乱动我就打你屁股。”
秦路睁大了眼睛瞪他，没敢再挣扎。
被一路抱回家，秦路老老实实靠在越寻身上。这人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卫衣，身上沾着夜晚室外的凉意，仿佛已经在外面呆了许久。回家后，越寻一言不发找来药箱，给秦路脱下袜子开始上药。
秦路的右脚大脚趾果然肿了起来，指甲充血变紫，在这只白皙娇嫩的脚丫上看起来格外凄惨。越寻沉默着给他上药，等处理好了才抬起头凝视着秦路，眼里是后者从没见过的怒气。
越寻真的生气了。
意识到这一点，秦路不由自主就先心虚两分。他听见越寻冷冷问：“如果我不找你，你打算这样回家？”
听见这质问一样的语气，秦路头低得更低了些。那只惨兮兮的脚丫还被越寻握在手里，他不怎么明显挣动一下，被越寻一把箍住脚腕：“别乱动！”
秦路突然抬头大声说：“要你管！”
他声音哽咽，嘴唇颤抖，大滴大滴眼泪从眼眶滚落，直滴到越寻的手腕上。秦路眼前一片模糊，委屈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你都要走了，还有心情管我？反正以后再也不会见面，还需要这样演？”
他用力推了一把越寻——没推动。这让秦路心中挫败感倍增，几乎崩溃：“别这么假惺惺的！你们都要扔下我，都不要我！”
一只手被越寻捏住，秦路就用另一只手去推他。
越寻皱眉盯着他：“只要你考到b市，大学就能见面。”
秦路才不信。他以前听过那么多许诺，能兑现的才是少数，一旦分开，人就会忘记对方，什么承诺都抵不过时间流逝。
越寻拧着眉头叹了口气：“要是我违背承诺，就让我一辈子不能跟心上人在一起。”
这话太重，秦路不由愣住。他结结巴巴说：“倒……倒也不必这样，我信你还不行吗。”说完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有心上人？！”
越寻避开这个问题，只是小心把他的脚放在一只棉拖鞋上：“不要碰到，我去给你家里打个电话，晚饭在这里吃。”说完就起身收起小药箱，拿着手机去了卧室。
秦路的脚肿了整整三天。
因为行动不便，他只能坐着轮椅去学校，以此保护自己那根脆弱的脚指头。因为从小就被保护着、被叮嘱远离会产生危险的各类活动，秦路的身体比普通男生娇嫩许多，因为这一点，周彦和夏闻声偶尔会调侃他是“豌豆王子”。每每被他俩这么叫，秦路都会发出毫无意义的抗议。
而现在，夏闻声又一次叫出这个称号时，秦路却毫无反应，只是皱眉思索其他事。
“秦路！”夏闻声凑到他耳边，“你认真听，我要说的事很重要。”
秦路这才回过头，有些漠然地看了她一眼。他正在心里思考，越寻的心上人会是谁，会是其他班里的女生么？
夏闻声叹了口气，她看看周围，同学们都去上午间操，现在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人。她掏出手机，给秦路看一张照片：“诺。”
照片上拍的是一家高级餐厅的玻璃窗，里面坐着一男一女。拍摄角度很像从远处拉近的偷拍，像素模糊，但秦路还是很快认出了里面的女人。
他眨了眨眼：“……妈妈？”
夏闻声点点头，忧心忡忡看着他：“路啊，我其实挺纠结要不要告诉你这事儿，但你们家这个情况……唉，我觉得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那天我跟我爸出去见一个长辈，我无聊往窗外看时，正好看见对面你妈妈在跟一个陌生男的吃饭。虽然只是我的猜测，但是当时他们两人的气氛可不像是普通朋友。”
但秦路的目光却没有看母亲。
他死死盯着坐在对面、刚好露出正脸的那个男人。这张面孔他只见过一次，却被他立刻认了出来——因为这张脸的长相实在让他难忘。
是越寻的生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