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过去的我们
高二开学后, 年级中按照成绩进行了一次重新分班。
这是学校一直以来的惯例，一班、二班是年级中的重点班级，最优秀的学生都会被放进这两个班。而成绩不合格的，则会被“降级”, 分到其他平行班去。
托上学期末考试的福, 秦路保住了一班车尾位置。而原本在二班的夏闻声则成功“晋级”, 也被分到了一班。
跟一向沉默安静的秦路不同, 夏闻声性格外向, 人缘一直不错，几乎跟谁都能玩得开。在秦路的印象中, 他还没有见过哪一个人在跟夏闻声接触后不喜欢她。也是因为这个, 只要夏闻声在，大人们就非常放心——有夏闻声护着, 从来没人为难过秦路。
“秦小路！放学叫上周彦一起走, 后街那边新开了家奶茶店。”
夏闻声单手撑着桌面，丢给他一盒酸奶。
秦路慢吞吞把酸奶拿过来，却只是捏着吸管, 没有立刻喝。他把脑袋搭在胳膊上, 犹豫着说：“我放学有别的事，就不跟你们一起了。”
夏闻声：“又有事？你在谈恋爱？”
秦路脸一下涨红：“没有！”
夏闻声吸着酸奶小声嘀咕：“没有就没有，这么激动干嘛？”
秦路把头扭到一边，不想理她。
他心脏跳的飞快，脸上一阵阵发烧。今天他跟越寻约好了放学去对方家里补课, 明明是很正常不过的事，被夏闻声这样一说却像见不得人一样。
“运动会你报什么项目？”秦路连忙岔开话题。
夏闻声：“跳高跟一百米短跑。啧，你是没看到，体育委员今天那个惆怅的表情, 咱们班差点连报名人数都凑不起来。还是越寻主动又多报了两个项目，才让他好交差。”
秦路心念一动，装作不经意地问：“越寻报了什么项目？”
夏闻声想了想说：“三千米、一千五和接力吧，都是找不到人的项目。”
说到这里，她像是想到什么一般神神秘秘凑到秦路耳边：“你知道吗？刘景媛今天打算跟越寻告白。”
秦路手一僵。
“真勇啊，竟然敢对冰山班草告白。”夏闻声没注意到秦路的表情，还在感叹：“不知道班草会不会接受，毕竟刘景媛成绩比越寻就差了那么一点，长得也挺好看。”
秦路面色僵硬，没有接话。
中午一放学，他就悄悄来到教学楼后面——然后发现草丛后已经藏了好几个人，都是来偷听告白的。刘景媛是个自信又傲气的女生，告白的事情根本没藏掖，许多人都知道这件事。
不想被别人发现自己，秦路只好又默默走开。他背靠在教学楼大门旁边的树干上，拧着眉攥紧了校服袖子。
距离太远，他听不见后面的声音，不知道越寻会做什么反应。大佬那么难以接近，应该不会接受吧？可是万一……刘景媛就是他喜欢的那种女生呢？
自己又为什么这么介意，明明大佬被人追，他应该祝福……
心里七上八下，秦路开始控制不住焦躁的情绪。他烦闷地转个身，迎面就看见越寻向这边走来。
对方面上毫无波澜，看上去与往日没有丝毫不同。
看见站在树旁的秦路，越寻冲他招招手，秦路就不由自主小跑着跟了上去。他听见身后传来哽咽声，回头看去，刘景媛正被两个女生陪着走出来，还在用袖子抹眼泪。
突然间，秦路就放了心。
他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些卑劣，可还是控制不住扬起嘴角，大步跟上越寻的脚步。
换了新班级，帮扶小组的成员按理也要变动。只可惜秦路这学期依旧在一班，所以越寻还是他的——这让很多人大失所望。
比如同桌杨帆。
“秦小路，我给你买最新一期的漫画，你把大佬借我两天行不行。”杨帆像条被扔上岸的鱼，半死不活盯着他：“我爸妈让我参加物理竞赛，可我自己搞不定啊。”
秦路抽书包的动作一顿，随即眨眨眼：“不要。”
杨帆似乎预料到这个结果，哀嚎一声又瘫倒下去。
他们这一级还能继续靠竞赛加分，不过力度比起往年收缩不少，杨帆如果想依靠物理竞赛加分至少要得到省级一等奖。秦路一边收拾书包一边想，他就不一样了，他还挣扎在保住尖子班的名额……
如果期中考试名次下滑，他就会被分去其他班。
秦路忍不住抬眼偷瞄坐在侧前方那个背影，手指无意识扣紧书包带。
按照他一贯的成绩，留在尖子班几乎没有可能。开学时他找老班看过名次，自己的名字堪堪挂在成绩单最末尾，在一班二班两个尖子班的合并名册中也是倒数第一。摇摇欲坠、退一步就是深渊。
其实如果他跟父母开口，也能通过金钱在一班获得一个席位——可秦路不想，那太丢人。
不是丢他的人，是丢越寻的人。
对方辛苦教了自己那么久，到头来他却连留在班上都要父母出钱……秦路想一想都觉得窒息。
他这边忧心忡忡，越寻却全然没有感受到他的紧张。
放了学，越寻带着他回家补习。这是秦路头一次去越寻家中，自从在小区遇见越寻的生父，两人就默契再没有去秦路家辅导过，而是改约在外面的咖啡馆或者图书馆。
越寻住在城西区的一处老居民区，这里离学校并不近，骑车也要二十多分钟。回到家后，秦路先是小心翼翼往室内看了看——他在寻找越寻的妈妈，随时准备着向对方问好，以展现自己作为同学的礼貌。
“没人在家。”越寻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言简意赅道：“我自己住。”
秦路瞪大了眼睛：“可是你不是还没成年？”
他的父母虽然也不常回家，但家里还有其他大人照顾。可看越寻的家境，分明不是请得起保姆的人家。
越寻：“从十四岁开始，我就一直一个人住。”
他说这句话十分自然，仿佛这是件在正常不过的小事。秦路顿了顿，想起先前见过越寻的生父、那个在教室里的电话……看来对方的家庭关系比自己还要复杂。
小小的二居室被收拾的十分整洁，老式木艺沙发上摆着手工缝制的坐垫，茶几上铺着柔软的桌布。越寻给秦路倒了杯水，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看看你昨天做的化学题。”
秦路眼皮一跳，试图卖惨：“大佬，我昨天太困了所以……”
越寻不为所动，一双清凌凌的眼睛静静看过来，秦路立刻就怂了。他垂头丧气掏出满是红圈的试卷，眼角都耷拉下来：“我就是笨嘛，那些化学式根本记不住……”
他最差的一门就是化学。
越寻翻看着秦路的试卷，微微皱起眉头。秦路紧张盯着他的动作，就怕对方一生气说一句“你这学生我教不了”。
可越寻却没生气，反而伸手揉了揉秦路的头发，动作宛如摸自家小狗一样顺手。
“化学提不上分数是因为你基础没打牢固，后面的题型自然解不出来。”越寻神色渐渐舒缓，放下卷子突然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你打算以后考哪个大学？”
秦路一愣，诺诺回答：“……我没想过。”
如果考不上好大学，父母大概会出钱送他出国。秦路对这些一向都无所谓，他的未来并没有什么需要他自己去争取的东西，如果不是父母突然要离婚，他也不会想到靠自己努力学习。
无论是父母哪一方，都能让他一辈子衣食无忧。
越寻听到这个答案，面露失望。
见到他这样的表情，秦路却觉得比对方生气更让自己难受。来不及思考原因，他下意识说道：“我，我想跟你考一个学校。”
越寻抬眼看他，缓缓说：“我会去a大。”
秦路：“……”
a大是国内顶尖的学校，能进入其中的几乎都是万里挑一的顶尖学生。即使他们学校是市重点高中，每年能进入a大的学生也不过七八个，对他来说，这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学校。
他张张嘴，迟疑着问：“一定要考a大吗？”
越寻并不反驳。
秦路的表情像是快要哭出来。
他想起，上午跟越寻告白的刘景媛，有很大可能会进a大。
他本来就长得偏嫩，紧抿着嘴巴皱眉的模样格外可怜。越寻看着他无意识攥紧水杯，在心里无奈叹口气，刚想安慰几句就听见秦路可怜巴巴地问他：“大佬，那我以后跟你考一个城市行吗？a大太难了……不过之后你是不是就没时间给我辅导了？我花钱雇你可以吗？”
越寻难得有些心软：“没事，时间上不影响。”
秦路却执拗起来，坐直上身坚定道：“不行，我必须要付钱。”
他偶然从周彦那里听过一嘴，有不少人想请越寻去做一对一上门家教。那时候没有多想，如今看来，大概是一些家长对越寻这个年级第一的家庭状况知道一些，所以想趁此机会请他去给自己孩子辅导。
虽然不了解行情，但在秦路眼中连老师讲的都没有越寻好，他去做家教能赚多少钱啊！
而且，秦路还有自己的私心……如果请越寻来给自己当家教，他就不会去帮别人了吧。
想法更加坚定，秦路眼睛亮闪闪看着越寻：“我今晚就回去跟我爸妈说一声，请你来做我的家庭教师。”
越寻：“那你出多少钱？”
他一只手撑在头侧，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秦路。
秦路眨了眨眼睛，不太确定地说：“一小时五百？”
他听隔壁家叔叔说，他家小孩上一节马术课就是这个价钱。在秦路心里，越寻的家教可比马术课要有价值许多。
越寻一言难尽看着他。
“是……是不够吗？”秦路小心翼翼问：“那我出十万，可以包你一年吗？再多我的零花钱可能就不够……”
越寻哭笑不得制止了他。
“秦路，以后找个人帮你理财吧。”就照这个人傻钱多的气势，被人坑了都不会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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