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泯恩仇
金白梳把车大摇大摆停在了犒劳庄正门前，和柳倩一起下了车。整座城市已经撤空，街上空无一人，街边零星停放着一些车辆，大部分车位都空着。
犒劳庄的金色大门洞开，两人走了进去。金白梳并不知道柳倩要来这里做什么，柳倩也没有主动说，不过有一点她是明确的，柳倩叫上自己的目的一定是为了保护她。两人穿过金碧辉煌的大厅，推开一扇豪华的红色内门，宽阔的舞池出现在她们视野中。舞池在被降神会的赵白象和阮青牛毁去后经过重新装修，恢复了本来面貌。此刻里面高悬的彩灯尽数熄灭，只有边上吧台的一角亮着柜灯，一胖一瘦两个黑影隔着吧台相对而坐，正举杯共饮。柳倩当先向他们走去，金白梳跟随在后，眼睛紧紧盯着前方的两人。那个胖子毫无疑问是祝舞能，可是那个瘦子是谁？继续走了几步后，金白梳终于看清了瘦子的长相，她的瞳孔急剧收缩，一把拽住柳倩，同时迅速拔出了匕首。那个瘦子面容阴沉凶狠，身材很高，赫然是九千岁！
“是我让祝舞能约的他。”柳倩明白金白梳的心思，轻轻拍了拍她拉住自己的手说。
“你在搞什么？”金白梳用低而严厉的语调问。
“相信我。”柳倩的语气让金白梳不自觉松开了手，两人一起来到吧台旁。
“哟，来啦。”祝舞能笑呵呵地招呼，“喝点什么？”
“不喝酒，给我来杯咖啡。”柳倩微笑着说，顺势紧挨着九千岁落座。九千岁转过身仔细打量她，柳倩穿着件真丝面料的红色连衣裙，脖子上挂着价值不菲的珍珠项链，手里提着鳄鱼皮的蓝色手包，贵气逼人。这只是她的普通着装，现在却有着特别的意义，这身便服传递了一个重要信息，今天是来谈话的，而不是生死相拼。
九千岁冲柳倩点点头，语气冰冷地说：“祝老板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以为他在开玩笑，你居然还敢见我？”
“有些话咱们得说说清楚。你让我死过一回，这是应该的吧？”柳倩收敛了笑容，正色说道。
“哦？有什么没说清楚的？”九千岁有些意外，“你觉得有哪里不清楚的只管问，但凡我知道，都会告诉你。”
祝舞能适时地递上咖啡，问站立在旁的金白梳：“金小姐喝点什么？”
“我不用。”金白梳紧紧攥着匕首，背停得笔直，如临大敌。
“需要我们回避一下吗？你和九爷可以安静地说说话。”祝舞能又问柳倩。
没等柳倩回答，金白梳抢着说：“想也别想。”
九千岁皮笑肉不笑地牵动嘴角。“放心吧，我杀过她一次，绝对不会再出手。对一个凡人动两次手，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不用回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柳倩回答祝舞能，转向九千岁说道，“你之前说过，是柳半仙逼你离开柳家的，告诉我怎么回事。”
九千岁难以置信地看着柳倩问：“你特地约我来就为了问这个？”
“怎么，很难回答吗？你可说了都会告诉我。”
“当然不是。我来讨要舍利的时候对你们柳家的人说过很多次，可是从来没人信我，想不到有一天柳家的后人会主动问我。”
“说吧，我听着呢。”
“其实很简单。”九千岁举起杯子抿了一大口，“我爱她，她爱我。可是她老了，不愿意我面对她日渐衰败的容颜。她逼着我离开，然后自己嫁了人。”九千岁就此打住，再没说什么。
柳倩等待了一会儿问：“没了？”
“没了，就这么多。这是事实，信不信由你。”
“你离开的时候她多大？”
“四十。那天她刚过完四十岁生日，告诉我她要嫁人了，让我走，说她不爱我了。我知道她在说谎，可是我没有办法。柳家的宗主要赶我走，难道我还能厚着脸皮赖在那里吗？”
“舍利呢？她什么时候跟你说把舍利留给你？”
“在她死后，有人送了封她的亲笔信给我，她在信中说会留下舍利给我，让我去取。她向来说一不二，可是你们柳家非说把她埋了，埋在哪里又不肯告诉我。”
至此柳倩完全明白了。父亲曾经告诉过自己，柳家历代宗主，只有柳半仙是火葬，当时自己还小，并不懂这意味着什么。在柳半仙那个年代，火葬是对死者极大的不敬，所有人都严守入土为安的习俗。柳半仙既然是火葬，那么说明她对九千岁情深义重，至死都难以忘怀。她不惜打破常规，也要留下舍利给九千岁，来弥补自己亏欠他的一切。当时柳家的人必定气愤难平，但是拗不过柳半仙，只能按照她的意愿把她火葬。火葬一定是秘密进行的，因为对于柳家这种大氏族来说，这是极为丢脸的事。而对于前来讨要舍利的九千岁，柳家势必恨之入骨，正是因为他，堂堂柳家才被迫做出这种难以启齿的行径，他们自然不会把舍利交给他。况且，如果承认舍利存在，就等于承认了柳家火葬当代宗主的事实，柳家的人绝不肯这么干。
“确实是我们柳家对不起你。”柳倩低声说。
“现在无所谓了，我们两清了。”九千岁僵硬地笑笑，“我杀了你，尽管你又活过来了，但是我还是杀过你。柳半仙如果知道我杀了她的后人，肯定会气得发疯。不管怎么说，柳家不欠我了，我不会再来纠缠你们。”
柳倩打开蓝色手包，将那块绑在红线上的舍利取出来放在吧台上。九千岁眯缝的眼睛瞬间睁开，颤抖着伸手拿起舍利放在眼前仔细端详。随后他将舍利紧紧贴住嘴唇，紧闭双眼，泪水无声地划过脸庞。祝舞能背转身去整理身后的酒柜，金白梳放松了身体，将匕首插回腰间。九千岁一动不动呆坐了几分钟，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泪痕，将舍利交回给柳倩说：“谢谢你让我看到她。”
柳倩没有伸手去接，而是说：“舍利是你的了。”
九千岁猛然瞪大眼睛说：“我刚才说了，柳家不欠我了，我不能要。”
“我有件事想求你，但是无论你答不答应，舍利都属于你，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
九千岁牢牢盯着柳倩的眼睛，立即明白她是认真的。他的眼中现出复杂的神情，激动，欢喜，感激，愧疚，欣赏，不一而足。他紧紧攥着舍利说：“说吧，不论什么事，我都答应。”
“唐森想去沙颅海，我希望你陪他一起去。”
“好。”九千岁将舍利极为小心地挂在脖子上，塞进胸前的衣服里用手按了再按，站起身说，“现在我就跟你走。”
“不急，我还有事要办，办完了再一起走。”柳倩嫣然一笑。
九千岁庄重地伸出手说：“我真名叫九连星，九千岁是别人取的诨号。”
“九爷客气了。”柳倩伸手与之相握，“你是柳半仙深爱的人，是我长辈的长辈的长辈。”
“哈哈。”九千岁放声大笑，“小丫头，如果我能活着从沙颅海回来，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找我，办得到也好，办不到也好，我都给你办。”
“谢谢九爷。”柳倩转头问祝舞能，“其他人呢？”
“都窝在我办公室里呢。”祝舞能回答。
“走吧，带我去见他们。”柳倩说。
“这边请。”祝舞能从吧台后绕出来，领着他们走向自己的私人办公室。当他推开门进去，一众等候在内的妖怪立即爆发出不满。房间里的沙发上分别坐着牛百万夫妇和铁公主，红中儿蜷着腿缩在窗台上，手里拿着手机专心致志地打游戏。元圣正靠在墙边和云中蕊轻声调笑，云中蕊笑得花枝乱颤。熊霸天背负双手站在祝舞能的古董陈列柜前欣赏里面的收藏品，而郎灵虚则毫不客气地坐在祝舞能办公桌后的皮椅上，俨然他才是这里的老板。看见祝舞能进来，郎灵虚第一个发难：“我说老祝，你把我们叫来往这里一扔，什么也不交待，连杯酒都没有，还不让出这屋子。要不是看在跟你多年交情的份上，我早就……”郎灵虚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了紧随祝舞能走进办公室的人，他看见了柳倩静悄悄站在九千岁身边，后边还有金白梳。
“哎哟喂，这可真是稀奇，你们俩还能凑到一块去？”郎灵虚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满脸的不可思议。不仅是他，房间里所有人屏声静气地看着这一幕，要知道正是九千岁杀死了柳倩，重伤赵甜甜，然后才有了唐森闯去地府毁了生死簿这一说。他们俩是这件惊天动地之事的始作俑者，是以死相拼的仇敌，现在居然肩并肩站着相安无事。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铁公主，她喜笑颜开，从沙发上站起走到柳倩身边拉着她的手说：“你回来了，真好。”
“是的，铁姐姐。”柳倩露出由衷的笑容。
“你对他的心意总算没白费，他还真有种。”铁公主将嘴贴着柳倩的耳朵说。
“这事回头我们两个慢慢聊，现在我有话要对大家说。”柳倩拉着铁公主，让她在沙发上坐下，然后走到祝舞能的皮椅前看着郎灵虚问：“我坐这里行吗？”
“当然得你坐，你是女王大人嘛。”郎灵虚立刻闪在一边，柳倩当仁不让在椅子上坐下。
“各位道友，我来只为了一件事。”柳倩开口说道，“神兵神将包围了添竹，我希望你们帮助唐森逃出去。”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没有人接嘴，柳倩无疑提了一个要命的要求。
“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好半天元圣第一个出声问。
“唐森毁了生死簿，你们这些大妖怪是最大的受益者，不是么？”柳倩说，“从此往后，你们不用升仙也可以凭借修炼益寿延年，以你们的本事，长生不灭根本不在话下。既然得了好处，帮个忙不应该吗？”
“不不不，柳姑娘你逻辑有问题。”熊霸天插口，“唐森是为了你杀去地府的，我们只是顺带得了好处。”
“老熊说得没错。”郎灵虚接嘴，“如果他是为了让所有妖怪摆脱生死簿的束缚这么干，你这么要求不算过分，可是事实不是这样。我们是得了好处……”
“我们是得了好处。”云中蕊打断郎灵虚说，“帮个忙没问题，可也得看帮什么忙。你知道现在添竹是什么情况吗？你说的这个帮忙会要了我们的命。我们刚刚有了永生的机会，却要为此把命送掉，对我们来说有什么意义？还不如不要这个好处呢。”
“哦，添竹现在什么情况？”柳倩不动声色地问。
“飞贼，你探查得最清楚，你告诉她吧。”云中蕊对郎灵虚说。
“云姑娘，能不能别叫我飞贼，叫声郎哥不行吗？”
“别贫嘴了，还不快说？”云中蕊瞪起了眼。
“好好，女人就是不懂得开玩笑。”朗灵虚转向柳倩说道，“柳姑娘，上界四天王在添竹外围各占一方张开了结界，从结界的范围来看，他们必定没有刻时之印，也就是说这次神兵神将拿出了真本事。四天王的结界交织在一起，彼此联动，构成了四方大阵，而这个四方大阵又是建立在土地公张福德的法阵之上，两个法阵合二为一。李天王，杨剑，还有其他神将坐镇在添竹市里，他们所在位置是整个大法阵的中心，无论你想从哪边闯出去，李天王和杨剑可以凭借张福德的法术第一时间赶到，同时临近的各大天王也可以相互支援。不过目前李天王他们还没动过，因为根本不需要，光是四天王自身就足够挡住任何突围。这些仙人没有刻时之印，添竹又已基本撤空，他们不用顾忌凡人性命，可以任意施展。我昨天半夜试了一次，尝试从东天王那里突围，结果差点丢了性命，只能逃回来。现在已经没人能离开这里了，我们只有等一切结束后才能走。反正我们也没得罪莫高峰，他们不会为难我们，我们不过是在这多呆几天而已，明白了吗？”
“明白了，算盘打得不错。”柳倩的眼睛从在场所有人脸上逐一扫过，“在座的要么是天地之战中幸存下来的，要么是大战后不久就现世的，如果生死簿还在，你们的阳寿应该都快用完了吧？有件事你们不知道，生死簿，不，应该说地之石还在唐森体内，并没有被消化，想要完全吸收地之石需要时间。用不着惊讶，你们难道就没想过他是用什么手段毁掉生死簿的？没错，他吞下去了。如果唐森现在被上界抓到，上界将重新得回地之石，生死簿可以再次打造出来，到时候一切恢复原状，你们本来能活多久，就还是那么久。此刻放在你们面前有两个选择，其一，帮助唐森逃离，为他争取时间消化地之石。不错，上界会不断追捕他，但是如果在他消化完地之石后才被上界抓到，那么生死簿不可能再现，你们就能够得到永生。其二，你们置身事外，让上界把唐森抓走，重新铸造生死簿，你们把生死簿所记载的剩下的阳寿用完，然后转世轮回。我是个凡人，不能下礼兵书，不过你们可以把这看成唐森的礼兵书。如果你们帮了他，让他逃过上界的追捕，他会把你们当作永远的朋友。如果你们不帮他，一旦他逃过了上界追捕，他会记得那些不愿帮助他的人。我要说的就这么多，该怎么选你们自己考虑吧。”
“不用考虑了。”牛百万叼着雪茄站起说，“我帮他。这小子有种，对我脾气。小玉，你呢？”他回头问胡玉。
“你决定就是了。”胡玉冲牛百万妩媚一笑说，“反正我一直挺喜欢他。”
“我也加入。”铁公主举起手说。
“还有我。”祝舞能跟着举手。
元圣沉默不语，郎灵虚和熊霸天互相看看不作声，云中蕊皱了皱眉头开口问：“帮他突围之后呢？还需要我们做什么？总不能保护他一辈子吧？”
“只需要突围，后面的事不劳大家费心。”柳倩回答，“而且突围过程中只需要你们牵制四天王，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万一危及自身，我希望大家优先保住自己性命，情势危险的话随时可以撤出战场。我们打不过，总逃得过吧？”
云中蕊的视线转向九千岁，问道：“九爷，你已经同意了？”
“我干的就是柳姑娘说的后面的事。”九千岁目无表情地回答。
所有人吃了一惊，不明白柳倩是如何说服这个曾经夺取她性命，一贯目中无人的大妖怪的。
“好吧，既然你都入局了，那算我一个。”云中蕊点头。
“你们呢？”柳倩望着郎灵虚，熊霸天，元圣三人问。
“你都替唐森下了礼兵书了，我还敢不同意？万一他真活下来，回过头找我麻烦我可吃不消。”郎灵虚耸耸肩膀，“你不是说了吗？打不过总逃得过吧，对于逃我可是很有心得的。”
听郎灵虚这么说，元圣和熊霸天也不再犹豫，坚定地冲柳倩点点头。
“那好。”柳倩从椅子上站起，“今晚添竹就将疏散完毕，到时候上界就会出手，我们得赶在那之前突围。”她抬起手腕看看时间，“现在是正午12点，我们定在傍晚5点行动，请各位尽快料理一下自己的私事，下午3点准时到基因公司汇合，我们商量下具体方案，有问题吗？”
“没问题。”郎灵虚抢先回答，其余妖怪纷纷点头。
“喂，女王大人，你还没问过我的意见呢？”红中儿突然从窗台上扬起脸说。
“你是铁姐姐的宝贝儿子，我没把你算在里面，你和你的小妖们找个地方藏好，就别参加了。”柳倩柔声告诉红中儿。
“作为一个凡人女子，你算得上有勇气。不过你比我小了一万岁，我想干嘛不需要你同意。”红中儿说。
柳倩抿了下嘴角，向在场所有妖怪说：“下午3点，基因公司三十三层，不见不散。”
随后她在金白梳的陪同下离开办公室，祝舞能快步跟上，将两人送到犒劳庄门口。
“祝总，这次麻烦你了，亏得你面子大，该来的都来了。”柳倩伸出手和祝舞能相握，表示感谢。
“是有点麻烦，不过你开出的价码够，也算值了。”祝舞能嘿嘿笑着说。
“钱对妖怪真的那么重要吗？”柳倩问。
“那当然，尤其是现在有了长生不灭的机会，就更重要了。”
“我要你找的人你联络上了吗？”
“联络上了，如果唐森能逃出去，他会在你指定的地方和唐森汇合。”
“很好。”柳倩满意地点头说，“我答应你的事，等局面稳定后就办。”
“不急，我信你。”
柳倩再次和祝舞能重重地握手，钻进了车里。上车后她取出手机查看了一下信息，告诉金白梳说：“去这个地址。”她将手机展示给金白梳看。金白梳瞄了一眼问：“还要见谁？”
“去了就知道了。”
“你知道吗？我不是第九处的人了，所以不再是你的下属。”金白梳在驾驶座上转过身说，“即便之前，我也只听从周啸天的命令，你这个副处长我从来没放在眼里。”
“你想说什么？”柳倩注视着金白梳问。
“我想告诉你，现在我很乐意为你效劳。”金白梳踩下了油门，车子迅速启动驶离犒劳庄。
柳倩给的地址靠近市中心，距离市政大楼没多远。添竹的街道上一片空旷，红绿灯依然有序运作，只是死气沉沉，没有车辆穿梭，没有行人。市中心这一带昨天晚上已经彻底清空，军队连夜搜索了每一栋建筑，确保没有遗漏的市民。今天凌晨，负责疏散的军力和警力已经全部撤走，所以大街上一辆军车或者警车都看不见。一路畅通无阻，行驶了大约20分钟后，金白梳驾车停在了一座咖啡馆前，这里正是柳倩要来的地方。她陪同柳倩一起下车走了进去。咖啡馆里空空荡荡，正中的一张桌子上坐着一个英俊的男人，青色长袍外套着件灰色西装。金白梳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个男人是二楞神杨剑。她并没有很惊讶，在陪柳倩见过九千岁之后，还有什么事值得大惊小怪的？
“谢谢你这种时候还肯见我。”柳倩在杨剑面前坐下说，金白梳则挑了张就近的桌子独自落座。
“应该的。自柳家400年前迁来添竹，我所认识的柳家宗主里面，你是我最和得来的一个。”杨剑郑重地点头说。
柳倩露齿一笑，问道：“那是因为我是个女人，长得又特别漂亮吧？”
“仙人没有七情六欲。”
“是没有，还是不能有？”
杨剑清亮的眼中闪过一丝揶揄，他说：“你有事想求我，是我为难的事，所以故意逗我开心对吗？”
“你说话终于利索了，不用再借助平板，真好。”
“柳大小姐，今天我很忙，看起来你也不像是有空的人，想问什么就问吧。你放心，在我这里你听到的都是真话。”
“确实，我的时间很紧，只能跟你谈几分钟，跟我说说四天王的四方大阵。”柳倩直勾勾看着杨剑问。
“就知道你要问这个。”杨剑答道，“四天王在市郊各自占据一个方位，张开结界相互连通构成四方大阵，对添竹市形成合围。在他们的法阵内，四人心意相通，共享一切。无论你从哪个方向闯入结界，四天王都能同时感应到。四方大阵与张福德的法阵重叠，意味着他们中的任何一人都可以随时移动到任何位置。每一位天王都配备了羽蝗直属的飞蝗兵，他们会根据闯入结界敌人的数量与实力第一时间调配兵力予以阻击。并且在法阵内，天王们的法术范围和效力扩张了很多倍，如果遇上强敌，天王们会聚集，他们的法术会叠加，当四天王在法阵内携手作法，即使黄其灵来了，也可以与之一战。除此之外，李天王和我，还有他的儿子那托位于法阵中心，就在离这不远的一个超市里，如果有任何一个方向吃紧，张福德会把我们送去支援。”
“还是这么些人？莫高峰没有增派神将？”柳倩觉得奇怪。照杨剑所说，除了新增的飞蝗兵外，神将数量反而减少了，之前在城北追杀唐森时还有观影大师和巨婴神，而现在杨剑并没有提到他们。
杨剑晒然。“李天王，那托三太子，还有四天王都没有刻时之印。对于仙人来说，身上有没有时之印有着云泥之别。柳倩，我之所以会告诉你这些，是因为莫高峰根本不怕你们知道，就算你们知道我们的布局和战力，也改变不了结果，唐森不可能逃掉。我知道你想帮他，我劝你别再插手，你已经进入了莫高峰的视线，唐森是为了你才摧毁的生死簿，虽然不是你鼓动他的，不过终究和你有关联。就此打住吧，你是个凡人，只需要站在边上看着就好。”
柳倩仿佛没听见杨剑的劝说，只管继续问道：“如果你要从添竹逃出去，四天王里你会选谁？”
杨剑摇摇头说：“你根本没在听我说。他们在四方大阵里是彼此呼应的，选任何一个方向都没有意义。”
“如果逼着非得选一个呢？”
杨剑盯着柳倩瞧了半天，才开口回答：“是我的话，我会选北天王。”
柳倩捋了下头发，低声说：“杨剑，你向来对我不错，我从来没把你看作一个仙人。你总是躲着上界，能不来往就尽量不来往，他们也防范着你，所以才让你常驻凡间，让你远离莫高峰。有件事你得知道，你父亲还活着。”
“我一直都知道。”杨剑回答，“佛祖在渡化我的时候就告诉我了，这不会成为我背叛莫高峰的理由。柳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我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清楚自己该干什么。”
“我没有要你背叛的意思。正相反，你绝不能背叛，那会危及到你父母。我只是想对你说，总能找到一个共存的办法，不要把这种可能抹杀了。你自身就是最好的例子，妖怪的至阴和仙人的至阳在你体内相安无事，上界明明看到了这一点，却始终不肯承认。”
杨剑沉下了脸。“柳倩，这种言论很危险，不要再提起。”
“你们知道唐森现在人在哪吗？”柳倩话锋一转问。
“不就躲在你的基因公司吗？”
“既然知道怎么还不动手？”
“上界很死板，定好了时间，就一定会遵循那个时间。晚上7点疏散工作全部结束，那时候我们就会发起攻击。”
柳倩点点头，站起身说道：“谢谢你告诉了我这么多，后会有期。”
“柳倩，听我的，放手吧。”杨剑最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