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夏勒戈尔军队入城的阵仗惊动了本就如惊弓之鸟的民众。
铁蹄踏过杂乱的街道，向原来看管奴隶的棚屋行去。
这些是什么人？为什么进入了亚托斯？
这些平民们从未见过夏勒戈尔王旗，从出生到现在，他们的生活只有这个小小的亚托斯，在这个由商会管理的城市，商会就是他们心中的王权。
平民们惶惶不安，他们警惕地看着从他们面前走过的骑士们，努力不发出声音，将自己融入黑暗，不让人发现。
不安和恐惧开始蔓延，可是没有人出声。
在他们心中，已经看开了生死。
接着，那些奴隶们将民众赶到上城区的广场，这里是商会处置奴隶和违反商会规定的商人的地方。
民众们抬起头看向广场的高台，那里漆黑一片，只有侧边微弱的火把，跳动着昏暗的光芒。
没有人说话，他们在等待死亡。
就在这时，唰的一声，整个广场被点亮，巨大的火焰在广场燃烧。
几个人从广场后的商会大楼走出。
“是凯尔莫！”
“凯尔莫和他们同流合污了吗？”
“亚托斯的市民们——”凯尔莫的声音通过广场的特殊构造传入民众耳中。
广场逐渐安静下来。
“市民们，你们看到这些士兵了吗——”凯尔莫侧身，将位置让给希尔金和全身被披风兜帽笼罩的赫尔兰斯。
“他们，是夏勒戈尔的军队，他们听到了我们的求救，现在，他们将与我们并肩作战！”
尽管凯尔莫的话听起来热血沸腾，但广场依旧安静，民众们警惕地打量昏暗光线中的两个男人，以及旁边煞气凛然的骑士们。
“各位——”一个声音从凯尔莫后方传来。
那个一直被笼罩在黑暗中的男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头白色长发。
他抬起头，金红色的火焰在他的红眸中燃烧，为他的白发染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陛下……”
赫尔兰斯听到希尔金焦急而低声恳求的声音。
凯尔莫并不知道赫尔兰斯的出现说明了什么，但希尔金却明白。
亚托斯的情况并不像他们想象中那样乐观，威尔率领的大部队需要三天的时间才能赶到，而海上加尔兰的舰队也需要一到两天的时间来到这里。
现在，来到亚托斯的，只有赫尔兰斯，希尔金和他们带领的荆棘铁骑的千人的精锐队伍。
可他们面对的，是拥有数门凯门炮的，人数过万的欧德朗大军。
他们赶来亚托斯，不仅是为了解救这些会被欧德朗人残杀的平民，更是为了不让这数万的欧德朗人进入内陆。
赫尔兰斯深知，在他们攻破亚托斯后，这些欧德朗人将会得到教廷的全力支持，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必须守住亚托斯城，在这里将他们歼灭。
可是他们没有把握。
希尔金焦急地看向赫尔兰斯，那一瞬间，他甚至无礼地拽住赫尔兰斯摘下兜帽的手。
赫尔兰斯的露面将自己推向最前端，意味着王将于他们同在。
无论生死。
于公于私，这都不是希尔金想看到的。
赫尔兰斯斩断了他的一切退路。
希尔金动了动嘴唇，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
“陛下……求您……”
赫尔兰斯回过头，定定地看着他。
希尔金沉默片刻，缓缓地，艰难地松开手。
“陛下，请原谅我的冒犯。”
赫尔兰斯扭过头，没有看他，他径直走向广场中央。
“希尔金，你知道的。”他听到国王的声音，和往常一样没有情绪。
“我是个疯子。”
希尔金没有说话，他蓝色的眸子中倒映出国王远去的背影和他周围的熊熊烈火。
……
民众们听到了希尔金对那个神秘青年的称呼。
陛下？
他们觉得不可思议，仅仅是收复一个城市，为什么陛下会出现在这里？
但赫尔兰斯那标志性的容貌让他们不得不相信。
凯尔莫也和其他人一样瞪大了眼睛，就在刚刚，他还告诉赫尔兰斯不要留在这里找死。
四周的骑士们抽出佩剑，刀剑出鞘的声音在这片空间回荡，骑士们的声音低沉而坚毅。
他们向赫尔兰斯微微行骑士礼：“陛下——”
“各位——”赫尔兰斯扫视过广场下的人群。
他想到了很多，在米伦，在其他的多场战役中，那些民众都是这样寄予地看着他们。
“我是夏勒戈尔的国王，赫尔兰斯。”
“真的是陛下……”
“我们是不是还有希望……”
赫尔兰斯话音刚落，整个广场便沸腾起来。
如同死水一样的氛围被点燃，人们仿佛找到了最后的精神支柱。
“亚托斯的城民们——”赫尔兰斯再次开口，广场重新安静下来。
下一刻，他们安定下来的心再次被拉回空中。
“相信你们也看到了，现在的亚托斯的下城区已经沦陷。”赫尔兰斯说道，“而现在，就在上城区的城墙外，是欧德朗数万大军和他们的火炮，相信你们已经知道他们的威力。”
“现在来到这里的，只有数千人。”他指向周围的骑士们，“大部队在赶来的路上，三天后才能到达。”
希尔金站在后面，想要阻止。
陛下为何这样直接地，丝毫不给这些平民喘息的空间，直白地点明他们所面对的死局。
“现在，你们有两种选择。第一，离开亚托斯，这是你们这些天一直想做的事情，第二……”他顿了顿，“留下来与我们并肩作战，我不能保证在大部队没有赶到的这三天内能否击退欧德朗人，但我保证……”
赫尔兰斯的声音冷静无比，让人心神安定下来，给人无比的力量和希望。
“我们会用我们的生命守护这座城——”
没有人说话，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是生与死的抉择。
“我留下——”
就在一片沉寂之时，凯尔莫站了出来。
他看向年轻的国王，拘束地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礼。
“虽然这个城市对于我们奴隶来说不是什么好地方……”他自嘲地笑了笑，“可现在这样的局面却是因为我们听信心怀不轨之人的鼓动而造成，我愿意留下来赎罪。”
有了一个人开口，其他人也做出了决定。
“这里是我们的家园，我们不会放弃它。”
“靠我们自己都抵抗了一天一夜，有了帮助难道抗不过三天吗？”
除了孩子，就连老人在内，所有人都选择留在亚托斯，抵御外敌。
赫尔兰斯看着民众们热情高涨的模样，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
“城民们——”他说，“我无法保证你们的性命，但是……”
他看向远方，抽出佩剑，向众人行骑士礼。
“即便是死亡，我也与你们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