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国王没有功夫理会那些聚集在行宫大门口，企图冲进来的民众们。
现在，他面前是一群怪人，至少，是国王见过最奇怪的人。
他们戴着鸟喙形状的面具，整张脸被遮盖住，从头到脚被黑袍包裹住，唯一露出的皮肤是一段苍白的指节。
他们都背着一个小箱子，经过检查后，被证实是一些用来治疗的药物。
他们游走在空荡荡的城市里，就像是死神的乌鸦使者。
“你们是什么人？”国王坐在大殿里，看着下面黑色的一片。
“医师，陛下。”为首的“鸟人”朝国王弯了弯腰，厚重封闭的面具后传来一个沉闷的声音。
“医师？”赫尔兰斯咀嚼着这两个字，神色异常地打量这些奇装异服的“医师”们。
“你们来自哪里？”
“这不重要，陛下。”男人声音冷然，丝毫没有被国王的冰冷和威严吓到，他吐出的话干脆利落，“我们为黑死病而来。”
“黑死病？”赫尔兰斯在脑海里转了一圈，明白这是他们对这次瘟疫的称呼。
想到那些尸体上呈现出的黑色，赫尔兰斯觉得这个名字倒也贴切。
“你们想要什么？”国王的声音轻缓不少，但还是没有放松警惕，这样大规模有组织的医师队伍，好吧，姑且称为医师的人，除了教廷没有人能够办到。
在国王看来，即便他们不是来自教廷，那也是对整个夏勒戈尔有所企图。
“我们来自东方，陛下。”男人并未多言，他说出一个名字，赫尔兰斯倒是明白了。
他说：“奥多摩罗。”
赫尔兰斯无法想象这些人是怎样从赛林大陆跋山涉水来到这里，他们用了多长时间？可能在瘟疫在赛林大陆开始蔓延的时候，诃铎就料想到了这一天。
“你们的王是否安好？”赫尔兰斯被瘟疫和难民折磨地疲惫的心脏涌出一股暖流，似乎给他带来了些力量。
赫尔兰斯问道：“赛林大陆的瘟疫抑制住了？”
男人顿了顿，还是回答了国王的问题：“我们只是与诃铎陛下有些交情，并不是赛林大陆人。”
这些人也是教廷口中的异端，甚至因为初具规模，被教廷打上了异教徒的名号。
异教徒是比异端更为可怕的标签。
异教徒意味着彻底的背弃，甚至敢于为了那些邪恶的思想而欲与神教分庭抗礼。
而这些人从一开始，只是因为不满教廷对医疗垄断控制而聚集起的医师队伍。
教廷一贯的主张，无法劝说，那就毁灭。
于是这些人隐姓埋名隐藏在赛林大陆与南境交界的一处山谷中，平日里无偿为民众们治疗。
为了不被教廷看到他们被画在通缉令上的脸，他们戴上了这形状诡异的鸟喙面具，而在赛林大陆的传说中，鸟喙面具是巫师的象征。
后来，他们遇到了正在边境巡视的诃铎。
准确来说，是他们即将被驱赶得无家可归时，诃铎给了他们这个山谷的使用权，并让他们将来兑现一个承诺。
几年后，诃铎送来了信，让他们回到南境，去找夏勒戈尔王。
返回南境？
这件事立马引起了不少人的反对。
对他们来说，好不容易过了几年的安稳日子，又怎会愿意回去面对狡诈阴险的神教？
但是首领依旧带着人，走出了这个山谷。
一路上，他们终于知道为何诃铎让他们回来。
整个南境被瘟疫笼罩，曾经繁华的城镇成为死城，生灵涂炭，遍地白骨。
教廷现在自己都自顾不暇，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注意到他们这些不知已经消失多少年的“异教徒”，或许曾经贴满城墙的通缉令都不知去哪儿了。
他们一路向着夏勒戈尔的临时首都进发，也救治了一路的病人。
或许，他们才是最有行医经验的一群人。
国王点了点桌子，他询问道：“你们叫它……‘黑死病’，这是你们杜撰的名字还是……”
“不，陛下。”为首的男人声音很肯定，“一个杂医的笔记里曾经记载过这种病，我们可以肯定，这种病和六百年前的那场‘创世瘟疫’是同一种。”
说来可笑，本该是灭世之灾的大瘟疫，因为神教在其中诞生，而被称为“创世瘟疫”。
“能否救治？”这才是国王最为关心的问题。
男人的声音有些为难和低落：“目前看来，并没有有效的救治方法，唯一可以做的，只有防御。”
这个说法在其他人看来有些可笑，毕竟对他们来说，瘟疫看不见摸不着，却没人知道这无形的死神会在什么时候带走他们的生命。
男人的声音很是斩钉截铁，他做出了和沃尔士一样的判断：“烧掉尸体。”
……
火光冲天而起，带着浓烟和令人发指的焦臭味。
蒙德和希尔金跟在国王身后，他们站在行宫的高塔上，身边还跟着那个医师首领。
在蒙德的记忆中，这样滔天的大火还是在米伦海战时。
哀嚎和咒骂被风卷入几人的耳中，不外乎是对国王的诅咒。
只不过，上一次哀嚎的是他们的敌人，这一次，是他们的子民。
赫尔兰斯听到，有人诅咒国王也和这些尸体一样经受火刑。
他扯了扯嘴角。
蒙德觉得国王可能是气急，正想宽慰国王平息怒火，却见国王很是冷静地下达了后续的任务：“派王城的侍卫队清理街道，一定要用水冲洗。”
是的，根据男人的说法，造成瘟疫快速蔓延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这令人发指的卫生环境。
四处都是泥地，混杂着牲畜的粪便和污水，在夏天更是臭气熏天。
指望现在的民众来完成这项任务是不可能的，在王城侍卫队人手不够用时，希尔金的荆棘铁骑也加入其中。
此后，他们除了“地狱骑士”后，又多了一个称号——血色荆棘。
这个称呼是他们的子民给他们的。
他们身后是那位血色暴君，而他们被人唾骂成暴君的走狗。
希尔金冷着脸，将双手浸泡在冰冷的莱顿河里。
他们是国王的剑，无论国王做出怎样的命令，他们都将追随。
荆棘会永远保护那朵娇弱艳丽的“加西亚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