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知情同意书
时蕴没有用自己的身体做过实验，这么一来，一切都串起来了。
九月底东窗事发，自己被人寻仇，开车撞成了植物人。莫涵为了完成计划，往时蕴身体里注射了高肌酶。十二月时氏集团进行了法人变更，时蕴这边身体也出现了使用高肌酶后的副作用。
于是一月，她为时蕴选定了去世时间，出殡、下葬，然后偷偷把人转移到了十六楼。才有后面见面说互不干涉的事儿，她自认为这样一来，就算找到证据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宇子，走了！”
“来了来了。”
告别了这个什么都往外说的大嘴巴医生姐姐，时蕴觉得自己一天都不想再说话了，他叫住段嘉，问道：“你要不要去看看鸵鸟啊？”
“他也在吗？”段嘉还真是单纯，竟然以为冯教练是寻仇寻到了这里，根本没想到其他原因。
“对啊。”
看到三人折回来，医生又是一脸紧张，时蕴赶紧解释：“这个就是我跟你说的，是郝哲伟的队友，刚刚你不是说他在最里面的病房吗？我们想去看看。”
竟然是自己说漏了嘴，呵呵，医生尬笑着无言以对，只好放他们进了，还不忘补充了几句：“去吧去吧，趁着能说话多说两句啊。”
……
“冯叔啊，听说明天开始就有护工二十四小时陪护了，你就不用一直陪着了，毕竟俱乐部那边还有人等着呢。”
鸵鸟说话大舌头的情况很严重，估计大肌肉已经溶解得差不多了，再过几天就该戴呼吸机了。
他对面很高的地方有个电视，电视里正播放着地方台转播的省赛，是段嘉和张鸿凯对战的那一场。解说的声音很大，他闭眼听着。
“是我。”段嘉颤抖着开了口。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鸵鸟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可眼皮就像打架一样不受控制，有眼睁开了左眼还在不受控制的抽搐，努力了半分钟实在没法好好睁着，于是整张脸又抽搐起来，眼睛终于闭上了。
“让你们见笑了。”他很平静的躺着：“恕不能招待你们，自己找地方坐吧。”
上次见面是半个月前，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鸵鸟就从一个要靠让才能输给段嘉的拳击手变成了废人，连睁眼闭眼都不能自己控制。
“冯叔呢？我之前好像听见他的声音了，他还没回来吗？”
所有人见他这样都不好受，没有人主动说话，鸵鸟自己活跃起气氛来，想笑但不受控制的面部肌肉抽搐着，反而更加心酸了。
“额……他好像俱乐部有点事儿，可能得过会了。”段嘉有些心虚的解释，他不知道冯教练被安保带到了哪里，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回。
“噢……”沉默片刻，鸵鸟又想起了什么：“那场比赛我看了很多遍，恭喜你啊，终于赢了张鸿凯。”
段嘉欲言又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鸵鸟又道：“其实谁赢了张鸿凯我都开心，你赢了最好。”
“咚咚-”
“抱歉打扰一下。”是那个值班医生，以为她是来查房的，于是退到一边，可她进来时身后还跟着钱智阳。
在场除了鸵鸟以外的所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没人说话气氛无比尴尬，医生走到鸵鸟床前，稍稍弯腰面对着他解释道：“郝先生，这位是时氏集团的钱经理。”
“噢。”即使听见时氏集团，他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怎么了？”
“那个……”
钱智阳回头看了时蕴一眼，很是纠结，公司要求的话术不方便说出口，得找个理由把人请出去：“这些事可能涉及到集团内部的机密，所以……”
“没事儿你说吧，我们就在这听着。”时蕴冷冷的看着他，一旁的医生本来想劝，但看情况不对不敢走远，悄悄退到门边拿好对讲机，等发生争执了赶紧叫人。
“可是这个涉及到机密。”
“是吗？”时蕴冷哼了一声，反正莫涵那边都说开了，自己现在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你无非是想为新药临床试验阶段招募志愿者罢了，有什么不能直说的？”
他早就看到了钱智阳左手提着公文包，右臂抱着个黑色文件夹，翻开里面是一沓文件，每三四页用一枚订书针订上，封面写着：黎科药业招募临床试验志愿者知情同意书。
“是这么回事儿。”
钱智阳怏怏道：“郝先生，时氏集团已经研制出针对高肌酶副作用的靶向药，虽然还在临床前实验阶段，但已经初有成效。不知您是否有意愿……”
“我可以。”鸵鸟不等他说完就答应了：“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四到六年后。”钱智阳迫不及待取出一份知情同意书放在鸵鸟面前，又拿出一支签字笔放在上面：“如果您同意的话，请在乙方签字那一栏签上名字，可以吗？”
“我同意，但是很抱歉，我的手已经写不了字了。”鸵鸟努力想要抬起手，可一切都是徒劳，手臂根本抬不起来，唯有手指的小肌肉群略动了动，最终也没有掀起风浪。
“额……按手印也可以。”
钱智阳把公文包放在床边，拉开拉链找印泥，掏出来后有些激动，半天打不开，打开了盖子又掉在地上。
“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时蕴开口打断了两人要做的事，很明显在针对钱智阳，或说针对时氏做的事：“首先，要签署知情同意书必须符合完全告知原则，志愿者需要翻看里面的内容，如果看不了，钱经理您得一字不落的读给他听，确保不存在隐瞒欺诈暗示或者霸王条款才能进行签署。”
“其次，郝先生现在的状态要想不在日后出现纠纷，必须证明他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或者证明他是在清醒条件下同意的，您做好这些方面的准备了吗？”
“第三，按手印可以，但您怎么证明郝先生自愿自己按下的手印，而不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由您单方面进行的，或者被迫按下的手印呢？”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钱经理代表的是时氏集团，不完全属于私人协商，所以必须有第三方在场做公证才能签署。”
回想起来，时蕴虽然对药品相关法律了解不少，但仍被莫涵玩弄于股掌之中。或许之前那些随随便便签下的合同里就有不少存在隐患，不然也不会有今天。
“那……我回去再做准备。”
即使知情同意书的要求没有这么严苛，钱智阳也不敢跟他争辩，准备先离开做足准备，找个他不在的日子再来。
“要不就现在吧？”鸵鸟说道：“钱经理准备完再来，我可能连话都不能说了。在场这么多人谁都可以当第三方见证，医院有打印机，您现在改完，多晚我都等你。”
“……好。”钱智阳点了点头，抽回同意书和笔，倒退着离开了病房。
“谢谢你，想得那么周全。”鸵鸟轻叹了一口气，默然说道：“但我真的不在乎这么多，与其活成个有意识的植物人，不如拼一把，死了也就死了。”
“不行，你得好好的。”段嘉结果话，不愿他这么颓靡：“我会在赛场等着你，我要堂堂正正的战胜你。”
“你一定能。”
一定能。
听到这三个字，段嘉的回忆瞬间飘回到一个月前，自己问时蕴：“你觉得省赛我能打得过鸵鸟吗？”
“一定能。”
身旁的时蕴和面前的鸵鸟似乎融合在了一起，他们看着自己，他们在微笑，像看着别人家不懂事的孩子一样，表面微笑。
“如果你恢复健康了，还会回到赛场吗？”
“当然会。”
那我就放心了，段嘉在心里说。他觉得自己的坚持没有白费，鸵鸟就是他拳击路上的一座灯塔，可以让自己永不迷路，只会更加坚定地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
“刘熙，你要不先回去吧？”段嘉觉得她和这个环境太格格不入了，平时口无遮拦惯了，在这里什么都不懂，又不敢乱说话，一定很难受。
“不用，我等你们。”
刘熙摇摇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病床上的鸵鸟，这一时刻，她的心中突然涌现了对生命的敬畏。
等钱智阳过来，签完合同离开已经是晚上九点了，从十六楼俯瞰下去，整个城市灯火辉煌，各式各样的灯光成片的交融在一起，像绽放的烟花般灿烂。
回程的车上大家都没主动说话，段嘉开着车，时蕴和刘熙看着窗外，都在想自己的事，快到地方时刘熙冷不丁的问段嘉：“你喜欢王妍姐吗？”
“喜欢。”
“哪种喜欢？”
“……”短暂的思考了一下，段嘉回答：“想看着她唱歌、跳舞、做自己喜欢的事……很快乐，没有后顾之忧……”
“啊呀小心！”
听到刘熙的吼叫，段嘉回过神，紧急轻转方向盘，避开了迎面驶来长按喇叭的车，驶回正常车道，原来刚刚的走神让他连什么时候逆行了都不知道。
“天呐，你什么时候学的驾照？”坐在后座的刘熙吓得半死，她猛烈的锤了锤心口，惊恐才得以缓解。
“去年七八月份，趁放假，一成年就考了。”他没听出刘熙是在揶揄她，反问道：“你为什么要问我喜不喜欢王妍？”
“没什么，就是觉得以前喜欢你的生活，挺没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