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鬼片上映有一周了，热度虽然没喜剧片那么高，但也没低到哪里去。
距离最近的是十一点半场次，位置红了一片，只剩倒数后两排还有几个位置。
陆蘅询问肆宁的意见后，订了倒数第二排中间的位置。
时间还早，两人也不急，慢悠悠的吃着冰淇淋聊天。
“下次再见到，你别那么惯着它，这小家伙最擅长得寸进尺，昨天你抱着它走了那么久，回去的时候我让它自己走，结果它在地上撒了半天的泼，非要让我抱”，陆蘅说着昨天晚上两人分开后的情况。
肆宁并不觉得自己是在惯着陆乖乖，就昨天晚上那种情况，她是被逼无奈。
昨天抱了那么久之后，今早上睡醒的时候她胳膊酸的抬不起来，缓到现在也没轻快多少。
“你抱了吗？”
陆蘅说起来自己都笑了，“抱了，它撒起泼来没完没了，要不是怕我爸妈打我，我真想把它扔那不管了。”
肆宁拿着勺子沿着冰淇淋球往下刮了一层，没急着送入口中，勺柄轻搭在纸杯上，目光垂落在上面。
有一股冲动，她想问，你被父母打过吗？
这个问题一冒出来，肆宁脑海中便有个声音自动回答：怎么可能？
像陆蘅这么出色的人，众星捧月，小小年纪便享无尽荣誉，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父母骄傲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舍得伤害他。
那么疼，无论是用什么方式施展暴力，只要落在皮肤上，那种疼是要命的。
他怎么可能会感受过呢？
肆宁知道他这只是句玩笑话，却又不知为何，她很想听到他亲口承认，他的父母很爱他，他从未被伤害过。
这个世界上的恶意无处不在，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动作，轻而易举的便可以化为尖锐的利剑，落地一个人身上，轻则伤筋动骨，重则性命难保。
陆蘅的笑容太温暖了，确切的说，是他这个人，从头到脚从内到外都过于美好，让肆宁真心觉得，他就该被好好保护起来，所有恶意都离他远远的，惬意的享受无尽善意。
距离电影开场还有二十分钟的时候，陆蘅和肆宁离开冰淇淋店，去五楼的电影院。
取完票后，陆蘅去前台买爆米花，肆宁没跟他一起，自己坐在等候区的某张桌前的椅子上。
两张电影票捏在手里，她盯着看了几秒，然后食指轻搓，把两张票重合在一起，边角对齐，看上去像是一张票。
曾有无数次，她一个人坐在等候区，周围的人们成群结队，有说有笑，经过她时，偶尔会有意无意的投来异样的目光。
大概是觉得一个人来看电影这种行为过于另类。
以前肆宁从来都是低着头的，戴着口罩和帽子，看着手中的票发呆。旁人看不清她的模样，她也尽量让自己忽略无视那些目光。
可这一次她坐在这里，当隔壁那桌人不经意瞥过来时，他们的注视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就好像，生出某种底气。
让她可以抬起头坦然接受所有目光的底气。
一直到陆蘅买完爆米花转过身，她才不动声色的垂落眼眸。
吃过蛋糕和冰淇淋，肆宁有点撑了，陆蘅将那一大桶放在她面前的桌上时，她的胃反射般感到一阵鼓胀。
“这也是你表妹喜欢吃的吗？”
刚刚他没跟她商量，丢下句“你坐这儿等我一下，我去买份爆米花”就直接去服务台，这么自然娴熟的举动，如同那时买蛋糕时候的顺手。
肆宁贸然的一句话让陆蘅反应了几秒，大概猜到她话中含义，忍不住笑：“你不喜欢？”
肆宁：“还行。”
但她平淡的表情中真看不出一点“还行”的迹象。
陆蘅看出来她是在委婉措辞，间接给他留了面子，实属难得。笑意不减，他说：“都说电影和爆米花是标配，来看电影，怀里不抱着桶好像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肆宁默不作声的看了眼周围那几桌，要么桌上摆着，要么怀里抱着。
有一桌是三个小姑娘，人手一桶，边聊天边吃。
以前肆宁来看电影的时候形单影只，本身就挺格格不入的，所以她也不觉得自己手里空空荡荡的有什么不妥。
现在这么一看，她突然有点怀疑，难道之前来看电影的时候，收到的那些打量目光是因为她看电影不吃爆米花？
陆蘅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见她视线有意无意的往其他桌上飘，便以为她是不信他的说法，所以想从其他人身上寻找细节求证。
发现他说法居然是正确的之后，平平静静的小脸上划过一丝疑惑。
陆蘅捕捉到这丝细节后，唇角抿了抿，将差点绷不住的笑声及时压了下去。
他捏起一颗爆米花放进嘴里尝了尝，然后重新捏起一颗，递到肆宁嘴边，“味道还可以，有点甜，但不腻，你尝尝？”
肆宁刚收回目光就看见眼前多出来的手，以及指尖轻捏着的爆米花。
喂爆米花吃这种行为实在是过于不妥，在拒绝和抵触之间徘徊好几秒，才内心极不舒服的把脸缓缓探向前。
张嘴的时候她尽量克制着，不让自己碰到他的手。
“怎么样？”
陆蘅收回手，等她咀嚼了两下的时候，询问。
肆宁直到咽下去后，才没什么起伏的开口：“还行。”
陆蘅又捏了一颗，伸到她嘴边，眼里泻出笑意，哄小孩似的，“那再吃一个？”
肆宁直感觉头皮都在阵阵发麻，心脏跳的也不太规律。
已经顾不得考虑他面子这回事，她直接把脸扭向一旁，“不想吃了。”
恰好这个时候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起看了眼，然后起身丢下一句：“我接个电话。”
陆蘅拿着爆米花的手停顿在那儿，在她起身之后，若无其事的收了回来，捏在指尖，漫不经心的搓着转动。
看着她细瘦的背影，而后眼睛慢慢挪到她耳朵上。
离得远了，看不贴切，不像刚才她把脸扭过头去的时候，耳朵直接对着他视线，他清清楚楚的看见她白皙的耳廓迅速染上一抹红晕。
幸好她自己看不见，姑娘好强要面子，万一为了遮掩小心思而故意用冷漠躲避他，得不偿失。
电影宣传牌那里没什么人走动，肆宁走过去后才接了电话。
“宁宁，你…出去了吗？”
“嗯”，肆宁回答姜琼，“出来买东西。”
姜琼明显是松了口气，“我现在在你这儿，正好碰上阿姨来做饭，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等你一起吃。”
肆宁回头看了眼等候区那里，视线穿过阻隔的几桌人，落在陆蘅身上。
他闲散的靠在椅子上，微垂眸，玩着手机。
旁边那一桌上的三个女生正暗戳戳的偷看他，然后脑袋凑在一起，不知在嘀咕什么。
“您不用等我”，肆宁说，“买完我想去图书馆看会儿书。”
她说的天衣无缝，姜琼没怀疑她话中的真实性，“那好吧，不要看的太晚了，你想去哪个书店？如果回来不好打车的话我去接你。”
“新华书店”，肆宁说。
“好，那到时候你——”
姜琼正说着，突然听到肆宁那边响起电影即将开始的广播提示音，愣了愣，问：“你现在在哪儿呢？”
广播内容重复念着，声音挺大，肆宁自知编不下去，只好说：“在商场，还没买完。”
“哦哦”，姜琼说，“我还以为你去看电影了呢，我听你那边有广播声音。”
肆宁瞥见那边陆蘅听到提示音后，抬头往她这边看了眼，在其他人纷纷起身去验票进场的时候，他也站了起来，拿着爆米花往她这边走过来，然后停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静静等待她。
肆宁低了低头，视线随意落在地面，“没，路过影厅。”
她的语气过于平静坦然，听不出一丝端倪，姜琼说：“既然都去了，那你看看有没有想看的电影，反正周六，刚好散散心。”
“好”
挂断电话，肆宁拿着手机往陆蘅那边走过去。
走到他面前时，她手机突然响了声短信提示音，她下意识看了眼，是条银行的转账信息，随意瞥了一秒后便按灭屏幕，对等待她的人说：“走吧。”
往验票处走的时候，又进来了一条短信。
肆宁没在意。
验票，进场。
电影还没开始，场内灯光是亮的，两人一前一后往倒数第二排走，靠近过道的人自觉把腿收起来，方便让他们进去。
肆宁低头看着地面往里走，避免踩到别人的脚。然后听见身后的陆蘅对谁说了句谢谢。
找到座位，她先坐下，陆蘅紧接着坐在她旁边，把爆米花放在两人中间的置物孔里。
屏幕上正在播放广告，肆宁看了眼那满满当当的一桶爆米花，这东西热量挺高的，如果吃完的话，一会儿可能就吃不下别的了。
陆蘅顺手拿了一个吃进嘴里，刚咀嚼，就见肆宁默不作声的盯着他看。
齿间动作停顿，他怔了秒，然后重新把手伸到桶里，捏起一颗，递到她嘴边。
“啊——”，示意她张口。
“……”
肆宁看着耐心等待她张口的陆蘅，内心复杂。
她是真的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为何能将这么离谱的举止做的这么自然而然从容不迫。
他难道就感觉不到一丝别扭吗？
手里的手机安安静静，该响的时候却不响了。
陆蘅大有一种如果她不吃就一直举着的架势，肆宁终究是道行太浅，自认无法与他匹敌，只得在僵持几秒钟后败下阵来，微微低头咬住爆米花。
“谢谢”，她声音有点淡，尽量让它听上去自然一些，做到比他还淡定。
“不客气”，陆蘅含着笑意，“喂我们肆宁同学吃爆米花，是我的荣幸。”
“……”，肆宁的淡定面具受到撞击，差一点出现裂痕。
原本想说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她是想提醒他，少吃一点，等电影结束后，她请他吃饭。
冰淇淋是他付的钱，如果把钱还给他的话，他未必会接，而且还有可能会不高兴。
肆宁不想为了那点钱把场面弄的难堪，不如从其他方面还回去，比如请他吃午饭。
只是有些无奈，这礼还来还去的什么时候是个头？
场内灯光啪的灭了，只剩屏幕上忽明忽暗的光线。
所有人停止说话声，聚精会神的看向荧幕，包括陆蘅也从她这边转走视线看向前。
肆宁轻抿了下唇，另一边的手默默摸了摸耳朵。
有点热。
电影开始前，先播放了一段其他热映电影的预告，然后荧幕倏尔黑了，这一瞬间，场内安静的出奇。
这是一部国外的鬼片，刚开始的电影氛围是挺欢快的，放松了所有人警惕。到十五分钟的时候，背景音乐便开始阴森了，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持续惊悚。
女生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成功帮助电影把诡异的气氛烘托到极点。。
肆宁拿了颗爆米花填进嘴里，轻轻咬动的时候心想，还是一个人在家里看比较好，至少无人打扰，能专心致志的看。
荧幕上突然闪现出来一个笑容诡异的红色洋娃娃，配合上惊悚的音效，毫不意外的引起无数尖叫。
肆宁被隔壁女生的一嗓子吓得手指一颤，默默往她那边瞥了眼，对方正躲在男朋友怀里，瑟瑟发抖。
她男朋友抱着她，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另一只手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
看着挺有安全感的。
肆宁收回视线，往另一边的扶手处垂了垂眸，打算拿点爆米花吃。
不经意扫过身边人的脸，倏然间，她的动作顿住。
认知受到猛烈抨击时，她的表情再难维持平静，直接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