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黑观音7
“白展季”与“白思涵”好似一体两身，表情、动作、神态都一模一样。
不，更准确地说，“白展季”已经是“白思涵”的提线木偶了。
看来这就是彻底融入幻境的后果。
几人向后慢慢倒退，随着“白展季”话音落下，不约而同掉头向外跑去。
酒吧入口是一段狭长的通道，而此时入口的保安也冲了进来，试图拦住他们的去路。
姚远将鞭子舞出浓烈的杀气，随着鞭柄的原石金光跃动，啪啪两下鞭响将前方的保安打出老远。
白昼箭矢连发，堵住后方异鬼人潮的追击。
其他几人也纷纷拿出武器，好在幻境中的原石也可以克制异鬼，这些异鬼数量虽多，但对付起来并不算太困难。
很快，几人冲出重围。
但面对的是街头更多的异鬼。
彼时熙攘喧闹的人群，此时都没了言语，只是看着酒吧门口的外来者，等待着领主的号令。
“嗯……”酒吧里传来“白展季”的声音，它似乎对现在的情形很不满意。
白思涵从酒吧昏暗狭窄的入口踱步而出，兴致阑珊地环视周围的情景。就算已经呈现稳操胜券的围捕态势，她依然不满意。
像一只野生的黑猫，捕食不是它狩猎的最终目的，玩弄猎物才是。
“哥哥，还不够有趣。”她说。
好像想到了什么，她打了个响指，双眼因兴奋而睁得滚圆。
“再有趣些，再有趣些。”
“像那位朋友一样，我们也要更有趣些才行……不，我们要比他更有趣才行！”
在她的指挥下，周围的人群肌肤如水般迅速融化成黑色的液体。
方才被雨水浸湿的地又有如铺上一层油柏，而这些黑色的液体又化作涓涓细流，汇入酒吧通道的黑暗中。
白昼想抬脚躲避，但这些黑色液体本就绕着外来者行动。
在“白思涵”几近疯狂的狞笑中，房屋高处逐渐传来砖石碎动的声响。
“那是……”
随着融化的异鬼流入酒吧，砖铺的屋顶被由内而外拱起，掀起楼房里交错的电线。吱吱电流下，线路擦出一丝丝亮黄火光。
在那之下，是一个似人非人的怪物。
“白展季”的身体被涌入的黑色液体胀得越来越大，足足撑破了这栋两层的小楼。他的身体像是被灌了水的气球，但又没那么平滑。
他的皮肤还残留着人类的肤色，但肤色下除了异鬼的黑色血管，还隐约可见错乱的肢体与骨骼。
像是一个装下上千具尸体的人形袋子。
这该有多痛苦？白昼想象不出来。
但“白展季”巨大化的脸上没有一丝苦痛的神色，只是与“白思涵”一样，露出了吃饱喝足的饕餮似的的笑容。
“真美，真美。”
“白思涵”像是旅游节目的主持人，带着满足、幸福的笑容张开双臂：“诸位！请看，这是我的作品。”
“如何，是不是非常美丽呢？是不是想体验一下被装入其中的美妙感觉呢？”
“就算是那位朋友，也会对我的作品赞不绝口！”
仰望着她的作品，白昼只有一个感想。
疯子。
没有人会否认，这就是个反人类、反社会的、彻头彻尾的疯子。
“白展季”扒着酒吧陈旧的外墙，将残余的砖块推了出去，扬起一阵浓厚的沙尘。像是动物园的猛兽撞破束缚自己的牢笼。
一滴雨水毫无征兆地滴在白昼眉间。
又下雨了。
“哥哥，你有没有觉得很饿？”
“有没有想吃到更多、更多美味的食物？”
“白展季”并不回答。
漆黑的齿已经长成獠牙，它的笑容就是最好的回答。
“姚老板。”白昼靠近姚远身旁，“我在‘白思涵’那里放了东西，待会找机会，咱们保大。”
姚远似乎十分冷静，他沉着应答：“明白。”
“杀了她。”
“杀了他们。”
几乎在同一时刻，白昼与“白思涵”下了命令。
“白展季”踹破脚边的旧墙，拖曳着笨重的身体向人群走来。他伸出手，但并没有用拳头作武器。
那只巨大的手掌上，漆黑的手指带着万千肢臂瞬间伸长，向外来者扑去。
或许来自地狱的恶魔，也会有同样可怖的手指。
那些手指直直插入石质地面，在甲缝里带出一层厚厚的棕色泥土。
白昼向身旁闪躲，堪堪躲过这一击。
她张开弩，但只是一个闪身的功夫，“白思涵”就从酒吧门口消失，不见了身影。
在哪里？
并没有让白昼寻找太久，她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白展季”的攻击如同密集的雷雨，接连打向他脚下蚂蚁似的人类，光是躲避，就花了好些功夫。
而“白思涵”稳稳坐在“白展季”的掌心，像是女王坐上了她的王座。
“太慢了，你的速度太慢了，你不饿吗？不觉得他们很可口吗？”她巡视一圈，将目光落在汪阳身上。
“就他了。”女王手指一点，对她的奴隶发号施令，“第一个就吃他。”
汪阳瞬间觉得五雷轰顶。
他从小学开始扶老奶奶过马路，每年给山区的贫困儿童捐钱，当了一辈子五好青年，最后就连在游戏里，运气也还是这么差吗？
“白展季”这次的速度明显快上许多，它将拳头拧成团，一根根带着人骨的筋肉暴起，直直砸向汪阳。
汪阳虽然身形大，但身体也算灵活，他一边闪避一边发出哀嚎：“为什么呀！”
“白思涵”翘起二郎腿，用手撑着脸，倚在“白展季”的掌心，它给了汪阳一个嘲讽的笑容：
“你问我为什么？那就大发慈悲告诉你……有孩子告诉我，你是个去女厕所偷看的大变态。”
我艹！
汪阳百口莫辩，他甩出手上的钩爪，碧蓝色钩爪金光一现，像有了灵性一般朝着稳坐在上的“白思涵”飞扑而去。
“我不是！我没有！你乱讲！”
“白展季”闪避不及，将五指轻轻合拢，护住中间的“白思涵”。
这钩爪直直嵌入它手掌边缘的骨肉，汪阳使出吃奶的劲往回一拽，只让巨手破了一层皮，掉下几根包裹其中的黑色肢骨。
白昼在场周寻找位置，汪阳的动作虽然没有太大效果，但也为破局带来了一些思路：“手……牵制它的手指！”
相较于白昼，夜烛的三人显然有更充足的配合经验。
姚远霎时心领神会，果断下了命令：
“小羽毛，抓‘白展季’的眼睛。汪阳，继续牵制它的手指！”
鹊羽跟着汪阳在“白展季”的猛击下打了个滚，躲过了它的又一拳猛击。
闻言，她袖口抽出几支羽毛状飞刀，在起身的一瞬间瞄准“白展季”的眼睛。那飞刀射得又稳又狠，“白展季”虽然在飞刀接近的一刹那闭了眼，但依然让刀子入了眼皮。
鹊羽露出胜利的微笑，五指并拢又张开，做了个绽放的手势：“砰。”
果然，飞刀在下一秒“砰”的绽开，带出几溜粉色烟雾。
“白展季”被烟雾迷了眼，抽回没入地板的手，一声嚎叫下，捂住了辛辣刺痛的双眼。
姚远和汪阳趁胜追击，一个将鞭子甩出老长，如狠辣的眼镜蛇，瞬间缠上了巨手的拇指，另一个则抛出钩爪，稳稳抓上了巨手的食指指尖。
但“白展季”力气奇大，就算被两个人死命拉扯，也只将手指松开半分。
“白思涵”的身影蜷缩于巨掌之中，随着手掌挥动看不清晰。
白昼死死咬住后槽牙，移动间将弩拿了又放，心情也逐渐焦灼起来。
差一点，差一点。
就在这时，一只闪着金色光芒的的物件迅速朝“白展季”飞去，刺入它的手腕。
是姚远给孟南的那支匕首。
随着匕首入腕，“白展季”发出一声嘶吼，手上的力气一松，露出“白思涵”的半个身子。
“快！”孟南大吼。
“白思涵”察觉到自己露了破绽，在摇晃中迅速起身向外奔逃，但数道白色蛛网从她破旧的双肩包中倾巢而出，将她捆缚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寻常时平静而怯懦的表情已经不复存在，只余下扭曲的五官与挠人心肺的尖叫。
白昼张弩上膛，一如寻常。
弩身原本黯淡的紫色原石在她的感应下绽放夺目光芒。
狭长的箭矢有如振翅蜂鸟，向目标直奔而去。
下个瞬间，毫不留情地穿入“白思涵”的额头。
一箭、两箭、三箭。
白昼的箭矢毫不留情，鹊羽也抓住机会，向此刻破绽百出的“白思涵”身上补了数刀。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待“白展季”终于从腕部的刺痛中缓过神来，并拢的指缝间已经在往外不住地坠下黑色血液。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思涵”像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有如神经病患者，在巨掌中发出一声又一声锐利的尖笑。
“笑什么？”汪阳被她笑得摸不着头脑，“你们射歪了？”
鹊羽一撇嘴：“都中了呀？她又开始发神经。”
“发神经？”巨掌缓缓张开，跌坐其中的“女孩”衣衫染血，在方才短暂的慌张后又恢复了疯狂的神态。
“你们这群笨蛋，在地狱里和我的朋友相会吧。”
“白思涵”话音落地，在场的人再次拿起武器，神色紧张起来。
但她只是伏在“白展季”掌中，带着狰狞的微笑，像平常的异鬼一样，化成空气中细碎的黑色粉尘，湮没在雨水中。
“白展季”巨大的双手逐渐颤抖起来。
是要恢复正常了吗？
白昼仰望着这个足有三层楼高的巨人，心中的一丝希望逐渐烧成死灰。
“白思涵”的死没有为形势带来丝毫转圜。
雨越下越大，“白展季”的长发在雨水浇淋下紧紧贴上头皮。
而他面部的黑色筋肉一突一突地暴起，表情越发狰狞。
关键角色的死，并没有让幻境的主角恢复正常。
巨大化的“白展季”在这漫漫看不到头的雨夜，抱着妹妹留下的黑色粉尘，发出一声震天咆哮。
孟南的声音有些哽了，一张脸上爬满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为朋友流的泪水。
“镜子，我们找找镜子……”
突如其来一声枪响划破静谧的雨夜，一个女声云淡风轻地对孟南的下了不痛不痒的评论：“镜子？我看那个疯婆娘有一点说对了，发神经的是你们吧。”
来者不止一人。
雨幕中，两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缓缓靠近。
他们似乎并不着急。
随着接连几声枪响，走在前方的高挑女人手中金光爆闪。而她的步伐没有丝毫犹疑，一步步向着比她大上几十上百倍的怪物逼近。
在妹妹死后，“白展季”似乎弱了许多，它巨大的身躯节节败退，终于支撑不住，重重瘫倒在楼宇中。
而枪响依然以固定的频率响起。
“够了，够了……”孟南抢身向前，想要阻止她的步伐。
在路灯映照下，白昼看清了她的脸。
那是一张美艳惊人的面孔。
她换了个弹匣，将枪口对准孟南。
“你们搞清楚，从他沦陷的那一刻起，这个梦境的钥匙就是他自己了。”
“给你三秒，从我面前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