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黑观音6
姚远的战略简单粗暴、单刀直入。
他带着白昼和孟南在便利店买了一袋零食，膨化食品、饮料、甜点……都是些中学女生爱吃的，鼓鼓囊囊装了一小袋。
然后开始在旁边的店面寻找目标。
姚远提着零食走进门，直接吆喝起来：“白小朋友，姓白的小妹妹在不在？你哥哥让我给你送点零食。”
他的声音不小，这么一叫，有好些人都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但很快就回到自己的行动中，没有人搭理他。
姚远环视一周，对白昼和孟南使了个眼神：“走，下一个。”
三人走遍了一条街的咖啡厅和快餐店，都没有人来认领这一袋零食。
姚远提着塑料袋坐上街尾的长凳，从袋子里抽出一根抹茶曲奇吃了起来。
“不应该啊，他上夜班，让妹妹在旁边等，那妹妹应该走不远吧。”
白昼从袋子里掏了两下，也摸出一条酒心巧克力：“你给小孩儿买这个？”
“啊，没注意。”姚远三两口吃下曲奇，“你的了。”
孟南也想拿点，姚远一把拍走他的手，像只护食的老母鸡：“别掏了，都快被拿完了。”
孟南看着还剩大半袋子的零食，有些委屈：“这不还有呢吗。”
白昼拆开巧克力，分给孟南和姚远一人一颗，剩下一颗自己剥了包装含在嘴里。
“姚老板，”白昼看着姚远，口齿不清地问，“你刚刚在服务站的时候……”
姚远转过头不去看白昼：“都说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
“不是。”
白昼向姚远伸出手。
“我是想问你有没有去武具店拿点东西，分点呗。”
拿来吧你。
白昼一到酒吧就后悔了。早知道这个幻境人这么多，当时就不该那么自信。
在武具店拿点小玩意再走也好啊！
“喔。”姚远站起身，开始从棉服的口袋里掏东西，“刚刚我试了下，这里面的原石跟外面效果是一样的。你们是该拿点。”
说着，他先摸了外侧的两个口袋，掏出一把匕首、一支笔、一个戒指……
又伸手去摸内侧的口袋，抓了一把小玩意。
白昼看着把长凳铺得满满的物什，每一件的原石都成色极好，还有几分眼熟。
这不就是在服务站时，光头老板藏在仓库的高级货吗！
“啊，随便拿了点。”姚远冲白昼和孟南咧出八颗牙的标准笑容，“任君挑选。”
……这叫随便拿了点？
白昼从里面挑了件蜘蛛形状的胸针，又拿了个戒指，孟南则选走了那只成色上佳的匕首。
购物结束，白昼也坐上长凳，默默打量着夜晚的街道。
像是刚下过小雨，步行街的道路倒映出一旁霓虹灯的色彩。
都市的男男女女衣着靓丽，在此消耗着无处安放的荷尔蒙与黄金岁月。
路旁的清洁工身形是佝偻的，他放下拖车和扫帚，坐在花坛上点了根烟，也望着这五彩斑斓的繁华景象。
白展季出来上夜班还得带上妹妹，想必本身经济条件并不宽裕，父母也没有时间管这两个孩子。
妹妹跟哥哥相依为命，多少会养成和哥哥类似的消费习惯，可能比起一般人家的孩子也会更懂事一些。
有没有什么不用花钱也能让人待上一会儿的地方呢？
目光在街道上来回打圈，最后聚焦在一点。
她扯了扯姚远的袖子：“姚老板，那边有个书店，要不要去看看？”
姚远眼睛一亮：“好主意。”
三人旋即动身，向书店走去。
这是一家装修十分精美的书店。
近几年来实体书日落西山，许多书店为了吸引顾客，在店面装修和营业内容上下了不少功夫，这一家就是最好的例子。
走进书店，琳琅满目摆的都是些年轻人喜欢的玩意，还放了两架盲盒机，有许多孩子都围在前面讨论最新款的盲盒。
越往里走书就越多，人也越少。
但书店是个求静的地方，之前姚远的吆喝大法是派不上用场了。几人兵分三路，分头去不同区域寻找目标人物。
名著区不仅书少，人更少。也不知道这段时间酒吧有没有生出什么变故，白昼心里有些忐忑，如果再找不着白展季的妹妹，他们就得先回一趟酒吧了。
她有些急了，步子也快了起来，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
一低头，发现脚边一个破旧的灰色书包被她踢倒了，一颗包着塑料网的苹果从里面滚了出来。
“哎呀。”随着她的动作，她身后的女生小声惊呼。
“啊，不好意思。”白昼连忙摆正书包，又捡起苹果递了过去。
而在抬头与女生视线相交的一瞬间，她的动作停了下来。
这是一个瘦小的女生，似乎常年营养不良，皮肤泛着不健康的黄色，戴着朴素的黑框眼镜。她似乎十分内向，一双眼睛习惯性地躲闪着白昼的目光。
不知为何让白昼想起了之前与白展季的两面之缘。
很像。
白昼一只手摸着包里的弩，一只手捉住了女生的手腕。
“你认识白展季吗？”
“诶？”女生有些惊了，想要抽出手腕，听到白昼的话，又停下了动作。
“他，他是我的哥哥，怎么了？”
“哥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女生的神色慌张起来。
看来白展季的这份工作在妹妹看来有些危险，又或者是曾经出过什么事，才让她留下这样的印象。
这个女生……虽然她应该是，但是又怎么看都不像关键角色。
经历了两次幻境，白昼大概明白了关键角色的作用。作为在幻境中最重要的人物，关键角色对其他角色有着命令与牵制的作用，一旦关键角色死亡，其他角色也活不下来。
最重要的是，不管关键角色如何表现，它都一定知道这里并非现实世界。
如果白展季的妹妹就是关键角色，那她的演技未免太好。
白昼的眼睛微不可见地眯了一瞬间，很快又恢复正常。
她冲女生扬起微笑：“没什么事，就是他想让我们给你送点东西。你叫什么名字？”
“白思涵。”
“思涵，跟我来吧。”
白昼没有放开拉着女生的手，起身朝远处的姚远和孟南挥了挥手。
两人神色皆是一喜，朝白昼走了过来。
白昼接过姚远手中的袋子递给白思涵：“拿着吧，这是你哥哥让我们给你的。”
“哥哥给的？”白思涵有些惊喜，打开袋子看了看，“今天哥哥生意是不是很好？”
她的神色放松了些许，小心翼翼地向问白昼：“姐姐，你们能带我去见我哥哥吗？今天我想早点回家。”
白昼和姚远交换了一个眼神，答应了白思涵的请求。
“可以，那走吧？”
书店离酒吧大概有半条街的距离，十分钟不到就能到。
白思涵虽然觉得白昼的衣着有些奇怪，但又觉得她像个亲切的大姐姐，一路上与白昼简单聊了聊。
跟白昼猜的一样，兄妹两人父母过世得早，白展季一个人来大城市闯荡，总对妹妹放心不下，就带着妹妹一起，找亲戚托关系让妹妹在这上了学。
两人蜗居在城中村，那里人员混杂，经常有抢劫的、打架的，白展季不放心妹妹一个人在家，晚上打工时就让妹妹在旁边等着。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觉得心慌慌的。”白思涵一只手捂住心口，轻轻按压，“总有种不好的感觉。”
“所以才想回家吗？”
“嗯，想跟哥哥一起。”
鹊羽已经在门口等候，神色焦急地张望，看见几人带着一个陌生的小女孩过来，她迎了上去：“我差点去找你们了，这位是？”
白昼给了鹊羽一个眼神：“这位是白展季的妹妹，白思涵。”
白思涵有些紧张，但面对哥哥的朋友，还是礼貌地打了招呼。在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下，她的面庞显得清瘦无害。
“你好，我来找我哥哥，请问他现在方便吗？”
鹊羽当下明了，帮几人拉开了酒吧的门，带他们走了进去。
“可能还需要再等一会儿，你哥哥还在工作，我们也没法叫他下来，待会儿等他休息的时候你去找他吧。”
酒吧门口的保安似乎对白思涵挺眼熟，虽然她明显是未成年人，保安也没有多说什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她进去了。
白思涵熟门熟路地跟着几人进了酒吧。
前方舞台上，白展季还在卖力舞动与歌唱，他歌声高亢，声音嘶哑，时而破音，唱的是小众的摇滚。舞池的人们十分买账，随着鼓点肆意摇晃。
白昼自觉对歌曲的欣赏能力十分有限，这首歌的后半段已经让她想要捂住耳朵，其他几人也是面露难色。
但白思涵很是兴奋，像所有观众一样卖力地蹦蹦跳跳，为自己的哥哥喝彩。
“谢谢，谢谢大家！我爱你们！”
一曲歌毕，白展季像是十分满足，对着观众鞠躬道谢，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白昼正想提醒白思涵去找白展季，白展季就看见了台下的妹妹。
他好像没有想到妹妹会来找自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眼神穿过人海，落到白思涵清瘦的面庞上。
而后又落在了孟南身上。
他的道谢戛然而止，音响像是受到波动，发出刺耳的嗡响。
白展季长了一张不会给人留下什么印象的脸，这张脸配上他夸张的造型，若是平时，一定让人发笑。
此时他的表情动也不动，还残留着因观众的喝彩而快乐的幸福微笑。他保持着将嘴贴近话筒的姿势，头颅在脖子上一顿一顿地扭动起来。
“啊。啊……”
音响的嗡鸣还在继续。
“走，快走。”
泪水奔出眼眶，人类白展季声音颤抖，说出了今晚最后一句话。
“……对不起。”
而后，他像此前所有异鬼一样，皮肤下爆出黑色血管，双眼瞬间被漆黑吞没。
狂热的人群倏地冷静下来，回头看向门口的外来者。
无声的酒吧，只有音响的嗡鸣格外刺耳。
“白思涵”回过头，看向身后的白昼。
她削瘦的面庞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眼睛澄澈透亮，随着嘴角展开的笑容，渐渐弯了起来。
舞台上的“白展季”与舞台下的“白思涵”做出同一个表情，咧开嘴角，露出漆黑的齿舌。
音响的嗡鸣声终于结束，“白展季”握着话筒，他声音似男似女，带着轻佻的尾音扬起：
“嘻嘻，嘻嘻嘻……”
“上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