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现实社会
这种小工地，只要熟悉后，管理起来很轻松。
早上开个早会，安排下工作，刘墉以前的管理太粗放了，完全就是安排活儿就不管了，全凭自觉。
陈志安在各个工种里提拔了几个算是小主管，各自负责一块儿，而且代价不高，一人每个月加50块都抢着干。
安全生产，这个后世的工地随处可见的标语，如今的工人们没几人放在心上。
就拿安全帽来说，以前刘墉给每人都发了，戴不戴看各人自愿。陈志安接手后，每天开凿会必提这事，可众人都是方面表示顺从，背地里就忘了。
直到附近一工地出了事故，一名工人从三楼的脚手架摔下来，送到医院之后检查，重度脑震荡，有成植物人的风险。有了教训，众人这才重视起来。
“老刘，看什么看，就是你，把安全帽戴起来。都是有家有口的，你出了事，剩一帮孤儿寡母的怎么活。”
陈志安拿着个小喇叭，插着腰，见着没戴安全帽的就骂，语气非常不好，可没人不满，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
“哎，哎，我这就戴上。”
老刘讪笑几声，乖乖戴好，引来众人一阵幸灾乐祸的哄笑。
“笑什么笑，再笑的等下收工留下来搞卫生。”
陈志安威胁道，只是语气不怎么严肃，当然也没人当真。
每天收工要搞卫生，这是陈志安新立的规矩，工地当然不可能太干净，但是收工的时候收拾下自己的工具还是应该的吧，没用完的建筑材料要收好，免得下雨淋坏了。
另外工地明面上，或者说经常有人走的地方，那些用剩下的边边角角的钢筋，碎砖块，影响行走而且容易伤人。
当然不能跟后世的工地一样管，以二十年后的要求管理如今的工人，他们也承受不住，要慢慢来。
陈志安这个工地经理，可跟老爹嘴里的坐办公室不同。
一天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各处巡视，哪里材料不够了，要联系供应商送，刘墉让他干这个管理，陈志安会看图纸占了很大的原因。
要根据图纸，安排工人们干活。当然，普通的员工宿舍，图纸也不复杂就是了。
在工地溜达了一圈，陈志安回到办公室，泡了杯茶，慢慢品尝，都是刘墉留下来的茶叶。
“安子，银行的领导来啦。”
一杯茶还没喝完，屋外来了个工人，说是银行方面的领导来了，那可是甲方，得罪不起。
“哎呀，欢迎欢迎，领导来怎么也不打个招呼。”
陈志安热情的迎了上去，这人五十出头，一身打扮在这年头颇为洋气，西装革履的，但是跟很多人穿西装都有的毛病一样，怎么看怎么带着点土味儿。
这人他不认识，想来是刘墉遗漏了，应该给他介绍介绍，免得人家突然上门，不认得就完了，幸好工地的工人们见过他。
一名工人挺机灵，在他耳边耳语一阵，原来这人是县农行的副行长，姓马。
“马行长，您先到办公室休息休息？”
陈志安伸出手，马行长拿着架子，跟他轻轻一握。
“不必了，刘墉呢？”
马行长左右看了看，没有刘墉的身影，有些不满道。
“刘总有点事不在，安排我在工地管事儿。”
“那你带我在工地看看。”
“哎，行，您跟我来。”
……
“马行长，您注意脚下。”
“马行长，您注意头。”
陈志安前世都多少年没干过这种奴才事儿了，但是如今不是没那地位么，这种领导得罪不起。
“小陈呐，你们这工地干的不错，但是要抓紧进度啊。”
马行长视察了一番，也不知道看不看得懂，张口就是官腔。
“马行长说的是，我们会加快速度，保证按时完工。”
领导说啥都是对的，陈志安拍胸脯保证道。
“嗯，光快不行，质量也很重要啊，这可都是咱们银行职工以后得家……”
吧啦吧啦一通，都是些官话，左耳进右耳出就行了。
“你们刘总什么时候来，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
看了一圈，废话说了一大通，陈志安邀请他到办公室坐坐也不去，陈志安也就回过味儿来了，人家只怕今天来有事儿，不光视察工期这么简单。
马行长看来道行不深，憋不住自己说了出来。
“您有什么吩咐，看看我能不能给你办了？”
什么事都请示领导，这是管理者的失职。
“咱们到一边说。”
马行长突然压低了声音，将陈志安扯到个角落。
“我有个侄子，最近在做沙场的生意。”
“您等会？我出去打电话通知下刘总。”
稍稍思考，陈志安觉得还是通知下刘墉，毕竟才刚刚合作不久，这种事不好自己拿主意。
“不用那么麻烦，就用我的打。”
马行长还挺急，说完就掏出腰里别着的手机。
……
“刘总……”
拿着手机走到一边，拨通了刘墉的电话。
“喂！”
刘墉嗓门很大，而且那头的噪音很多，听起来像酒局。
果然，陈志安介绍了下情况，刘墉有些为难了。
“我现在正陪领导喝酒呢，来不了啊。要不，你帮我接待接代？他的要求只要不过分，都答应他。”
想了想，刘墉只能让陈志安帮忙接待了。
“行，没问题。”
……
“马行长，您的手机，我们刘总吩咐了，只要价格合适，没问题，要不改天让您侄子来谈谈？”
还了手机，陈志安也没将话说太满，要是人家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就不能答应了。
“不用改天，等我打个电话，他马上来。”
喝，这么急，陈志安这才看见工地门口的桑塔纳，从里面出来一打扮骚包的青年。
怎么形容呢，这打扮，绝对是这年头的时尚达人，皮夹克，牛仔裤，脚底一双尖头皮鞋，头上抹得发蜡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马行长，到饭点了，要不咱们边吃边聊？”
“行，那咱就挑个地儿喝点？”
……
松县县城最繁华的地段就那么几条街，民主路，建设路，就数建设路饭馆最多，挑了家档次中等的。
“马行长，您抽烟。”
点菜时，陈志安找饭馆拿了几包烟，三十几一包的中华烟，这年代妥妥的奢侈品。
拆开一包，给马行长跟他侄子都发了根，自己也点上一根，他也抽烟，但是抽得不多，口袋里也有包两块钱的芙蓉，这场面就不好意思掏出来了。
剩下的几包不做声色的往马行带着的皮包里一塞，马行用眼睛瞟了瞟烟的牌子，脸上的笑意也多了些。
“小陈呐，你小子办事不错，刘墉没请错人，哈哈。”
“马行长谬赞了！”
马行长赏了几句没啥意思的场面话，要是刘墉那小子在他面前他还得客气点，毕竟人家的舅舅可是副市长，但是对陈志安这个打工的嘛，态度就随意多了。
等菜期间，自然不能冷场，一个说一个捧的，跟德云社说相声似的，陈志安是个中老手，马屁拍得马行舒舒服服的。
“小陈，我去上个厕所，你们年轻人聊聊。”
聊了会，马行长起身，用眼神示意了下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侄子。
陈志安知道肉戏来了。
这个名叫马云飞的年轻人不是个省油的灯，眼神里有戾气，浑身散发着桀骜不羁。
“兄弟，抽我的。”
马云飞接了烟一直没抽，拿在手里把玩，此时将烟按在桌上压扁，从口袋里掏出盒金属盒香烟，看不出牌子，但是金光闪闪的盒子看起来就逼格高。
这个动作相当无礼，甚至有些打脸，但是陈志安也不气，官二代嘛，他接触的多了，什么人都有。只是对他装阔的行为哭笑不得，这小子有些打肿脸充胖子啊，烟盒子肯定不是纯金的，甚至镀金的都不是，也就是个铜的。
“兄弟，我是个爽快人，我有话直说，你们工地的沙我包了，我保证你们工地平安无事。”
够干脆的，也不知道家里多大背景，一个县级银行副行长的侄子可没这底气，全包了？也得看他有没有那么大胃口了。
“马总，您可别为难我这个打工的，价格太高了我也做不了主啊，而且咱们工地一直有供应商，突然把人家踢出去也不合适啊。”
陈志安示弱，叫苦道。
“25一车，起码一半要用我的沙。”
25一车绝对是高价了，如今市面上行情也就20左右，大客户十七八块人家也愿意。敲竹杠啊这是，陈志安早有预料了。
“行，明天您就安排人拉来？”
还算这小子胃口还没那么大，不然陈志安也不敢答应，当然，刘墉也不是善茬，到时候就是他的事了。
“好，兄弟干脆，咱们干一杯。”
菜上了两盘了，马云飞期间一直用压迫性的眼神盯着陈志安，见他答应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尽显江湖气，陈志安只能陪着。
“这是你的，飞哥从不亏待自己人。”
事情谈成了，马云飞立马换了副面孔，刚才的咄咄逼人好似从没发生过一样，一脸的和善，拍拍他的肩膀，还谈了叠钞票塞到他寸衣兜里。
“谢谢飞哥，谢谢飞哥。”
这时候不拿钱反而得罪人了，也没看多少钱，连连道谢。
同时，也让陈志安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能因为自己是重生者就飘了，这年头混出头的人，没一个简单的。
“你们谈完啦？那咱们开喝。”
马行长好似长了副顺风耳，事情谈完，立马出现了。
酒足饭饱，陈志安连拍带敬，将马行长陪的不错，走的时候脚步放飘，说话都大舌头了。
“小陈，你不错，跟刘墉说，以后我们行还有工程还交给他做。”
果然不愧是酒精考验出来的干部，斤把白酒下肚，除了说话大舌头，话多了点，居然没醉。
“马行长您慢走，下次来了咱们接着喝，飞哥再见。”
送走来打秋风的，陈志安也晃晃悠悠的往工地走，掏出刚才马云飞塞的钱，整整一千块。
“挺大方啊……”
其实马云飞的竹杠敲晚了，如今工地主体建筑都快盖晚了，此时进来也就喝口汤了。
这种应酬，陈志安从心里感觉到厌恶，甚至是恶心，可这就是社会现实，做生意少不了应酬，除非他强大到不需要应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