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钟一宁晚上回到家,进门便被母亲抱住了。母亲很高兴,一个劲儿地叫她宝宝,带她去沙发坐下,抚着她的膝问冷不冷。
“妈,我这毛病早好了,你要相信我。”钟一宁说。
母亲性格温柔,严肃的时候也不叫人害怕,哪怕心平气和地发火。
父亲递给她杯子:“喝点热茶暖暖,等下开饭。”
厨房那边的阿姨正在端菜,家里都收拾过了,完全不像一年半载不住人的样子。
钟一宁抱着水杯:“你们不是刚回来吗,我怎么感觉家里烟火味儿这么浓?”
父亲实话实说:“半个月前就回来了,没告诉你。”
钟一宁:“为什么?”
父亲不说话,静静地看着母亲,母亲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其实她的印象里,父母感情比较奇怪,好的时候是真好,糖里滴出蜜来,坏的时候两人都沉默。
直到各自冰雪消融,互相谅解,和好如初。
每对恋人都有独特的相处模式,也有遇到矛盾时的调解方法,故而她不再问。
在家里待了十几天后,这早天还没亮便出发去墓园。
钟一宁坐在后座聊微信。
赵敏敏这会儿正迟来地晒表姐日前结婚的图,和她们说结婚必须必须咋的,还说:【我那天看见戎礼的连锁餐厅了,招牌一眼望过去鹤立鸡群,真牛逼啊他,再等两年不得了。】
胡彤:【他野心真挺大。】
李栗子:【他这么年轻,哪来的金钱和魄力?】
胡彤:【这得问宁宁。】
钟一宁:【等我打入内部搞清楚情况,再和你们说。[墨镜]】
许是被她的自信整无语了,赵敏敏发了一串省略号。
李栗子一副吃瓜口吻:【期待你成为firstsight高层人员。】
胡彤最上道:【戎太太。】
年轻女孩子有幻想是正常的,而且她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有人真情实感,钟一宁笑倒在后座。
父亲钟逸本来心情低下,这会听见笑声,便从后视镜看了眼女儿,淡淡问:“什么事这样开心?”
女儿家家的事怎么能随便说呢,钟一宁摇摇头:“没有啦。”
“谈恋爱了?”母亲成希怡是一个控制情绪的高手,普遍情况下总是面无表情着一张脸,看不出心情具体如何,但字里行间实在冷淡。
女人最懂女人,母亲一语中的,钟一宁神情扭捏,咕哝说:“就,就看上了一个。”
成希怡:“同学?”
自小母亲对她的掌控比较严,钟一宁犹豫要不要说,不希望母亲插手自己的私事。她道:“同校学长,毕业好些年了,我们没谈。”
成希怡果不其然拧起眉,但关注点却在其他地方:“好些年?”
钟一宁忙道:“错了错了,四年,四年而已。”
钟逸稍微了解女儿,不咸不淡地笑了声:“你打小语文不好,考试不止一次在量词上栽跟头,人家小朋友写作文用‘我小小年纪’,你倒好,写‘我一把年纪’,你爸我是头一次感受到丢脸。”
许是两人冷战太久,成希怡被老公转移注意:“有一次我带宁宁参加婚礼,她还小,上台说贺词领红包,不知听了谁的闲言碎语,愣是祝福人家梅开四度,大家笑疯了。”
这些事钟一宁统统不记得,不过既然能成为父母和好的桥梁,她不介意被拿出来复习。
抵达墓园的时候,亲戚们聚集得差不多了。
她把手机静音,乖乖巧巧地跟在大部队后面,偶尔和旁边的同龄人说着话。
“刀伤怎么样了?”有人冷不丁在她后面问。
钟一宁回头,看见一个高高帅帅的年轻男人,大冷天只穿着一件灰色高领毛衣和黑色皮夹克,满身正气藏都藏不住。
“表哥。”她快速看了眼其他人,抓着徐衍胳膊落了队,“你怎么知道的?”
徐衍挑眉:“我是干什么的?”
钟一宁一愣。
回过味儿来,表哥是警察,知道这种事再正常不过了。
徐衍严厉道:“你可真行,这种事都瞒着父母?”
钟一宁吞咽口水:“哥,我亲表哥,你一定要帮我保密,我爸我妈知道了会心疼死我的。”
徐衍没什么表情地走着。
表哥和她关系好,不少把柄落在她手里。钟一宁把心一横:“人民警察不能欺负我们小老百姓,你要是敢说,我就告诉大姑,你暗恋你家楼下那女作家、唔。”
徐衍把她嘴捂住了。
祭拜出来后,长辈们商量聚餐,于是一窝蜂地驱车往市区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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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海饭店。
回来的路上钟一宁感觉不对劲,小肚子疼唧唧的。
掐指一算,日子到了。
她下车便去旁边商店买卫生棉,火速冲进饭店洗手间,出来后神清气爽,洗了手往包间去。
微信群里那三人正在吐槽天气,她也吐槽了两句,说是明天大概率要下雪了。
李栗子调侃她:【你家戎礼呐?有没有和他煲电话粥?】
钟一宁:【别提了,一个礼拜没联系了。】
李栗子:【啥?】
赵敏敏:【哦哈哈,我今晚就去买彩票,绝对心想事成!】
钟一宁赵敏敏送她俩白眼,然后打字说:【他出差了,我不知道去的哪,打过一次电话,不过提示关机状态。】
胡彤:【想他吗,宝?】
钟一宁琢磨片刻,推门进包间,敲了一串字:【想谁也不可能想臭男人啊,我估计他把我忘干净了吧。说真的,等到他打电话来,我是肯定不会接的,绝对要挂他个七八次!】
这段话刚发送出去,手机就跳到了来电页面。
静音还没解,来电显示“戎礼”两字特显眼。
她原地呆了两秒,心想我怎么不早点打出这段话,说不定还能早点接他电话。
然而她准备接通的时候,对方却主动掐断了。
钟一宁:“……”
这是什么操作?
“宁宁!”有长辈喊她。
喊她的是大舅:“帮我把车钥匙送给你舅妈,楼上六六大顺包间,该说什么知道吧?”
钟一宁这一看,眨眼的功夫,大舅妈的确不在这了。
“酒场你让小姑娘去干什么,让徐衍去。”有其他长辈说。
“认识宁宁的。”大舅说完和她说:“你小学语文老师还记得不,弃文从商了。”
这位语文老师就是爸爸口中那个批她量词的班主任了。钟一宁接过车钥匙:“好好好,我去送。”
大舅妈也是一个商人,搞箱包生意的,估计之前进了饭店正好遇到生意伙伴,大舅妈推辞不了,和对方上去准备喝一杯?她的任务是,让大舅妈少喝酒。
钟一宁进包间时,服务员正乌泱泱地上菜报名儿。
“我们家宁宁来了。”大舅妈面前的小酒杯满着白酒。
也不知先前喝没喝。
“钟一宁,记得我不?”有位中年女士笑道。
语文老师化成灰她都记得,当年给她叫了不少次家长。
钟一宁问好:“丁老师。”
接着叫了一圈的叔叔阿姨。
打招呼的功夫,她再转头给车钥匙,想和大舅妈说不能喝酒,等等指望你开车,但没想到大舅妈已经和旁边人喝上了。
一小杯,一口闷的事儿。
大舅妈看见她手里车钥匙,笑着接过来,问:“你舅也喝了?”
她点点头。
大舅妈小声说:“没事,我们叫代驾,我会少喝点的。这样,你和你丁老师喝一个。”
钟一宁拿了大舅妈的饮料杯,过去给丁老师敬酒。
敬酒间隙,其他人在聊天。
“还有谁没来?”
“我一个老友的侄子,父母亲都不在了,小伙子这两年餐饮生意做的不错,我是有意合作的,知道他今天来,喊过来认识认识。”
“能入得了你的眼,小年轻有本事呀。”
“还行。”这人笑容堆了满脸,看上去对那小年轻非常满意。
钟一宁注意大圆桌是有一个空位的,估计就是留给他们口中的那位小年轻了。
敬完了一圈,她礼貌告辞。
尚未出门,外面服务员敲了两下门板。
门打开,那张熟悉的俊脸就这么突兀地闯进了她的视野里。
钟一宁满脸问号,谁能告诉她,戎礼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戎礼看见她同样顿了顿,唇也动了下,但似乎碍于场合,最终吞咽了两次,没说话。
钟一宁保持惊呆的表情微张着嘴,嘴里刚冒出“戎”字,身后有人喊他过去。
“小戎,你来得太晚了!”
戎礼本和她对视,闻言轻飘飘地移开视线,嘴角漾了抹淡笑,抬脚越过她往里走。
“路上堵车,真是不好意思,我自罚三杯。”
他语气淡定从容,嗓音有一点点哑,不知道是不是感冒,眉眼透着丝丝倦怠,兴许没睡好觉。
钟一宁杵在包间门外回想他刚刚的模样,直到徐衍电话打来,这才魂不守舍地往楼下走。
楼下两桌正上菜。
一桌坐长辈,一桌坐小辈。
她坐下,徐衍便问:“去晚了是不是,你大舅妈喝上了?”
钟一宁心不在焉应“嗯”。
徐衍问:“你回来去精神病院看你付爷爷了吗?”
钟一宁摇头:“我爸不让我去,他和我妈去看过了。”
徐衍没再说什么。
钟一宁边吃边发微信。
小铃铛:【你打电话给我干什么,你知道我在这?】
20多分钟后。
你说了算:【打错。】
挺简单挺正经的两个字,但她就是听出一种敷衍。
聚餐快要结束时,徐衍领了大姑的旨意偷偷下楼结账。钟一宁整装待发,和他一块儿去。
这会下午一点半了,大堂没什么人。外面天空灰暗阴沉,随时都有可能下雪。
徐衍从前台那边过来,露出思索的神色。
钟一宁微信骚扰某人,但对方没回复,她见徐衍过来,收好手机问:“什么表情,帐算错了?”
徐衍说不是:“有人给我们买过单了。”
钟一宁正要问谁啊,忽然看见从电梯廊道那边过来的刘满,她登时把话囫囵着噎回去:“我不上去了,你和我妈说,我先回了。”
不等徐衍说什么,她重重地咳嗽了两下,偷偷给刘满使眼色,然后朝饭店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