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今天的太阳远没有昨天好，鸦青色天空掩映着山峦，上山的道路环抱着山腰，路上全是人头。
钟一宁看了会儿山下，很难相信自己爬到了目前这个高度。
“我小时候经常陪我妈上山来听经念佛。”顾凯靠边上休息。
“难怪你知道怎么抄近路。”钟一宁说。
爬山出了汗，被山风吹了会儿又有些冷，她把外套拉链往上拉了一半，拿上水瓶，“走吧。”
顾凯跟上：“你是去求符吗？”
钟一宁：“你求过没？”
顾凯说：“我们家只要有人感冒发烧超过一个星期治不好的，都要上山来拜佛求符。”
钟一宁：“有用吗？”
顾凯笑了笑：“心理作用吧，小时候信，长大没信过，不吃药，给你什么符都没用。”
钟一宁说这倒是：“求个心理上的安慰呗。”
两人随着人潮，不多时看见传说中的大庙，以及庙门附近、杵在栏杆旁、面色淡漠的戎礼。
顾凯愣了下，暗道好巧。
钟一宁小跑过去，还往他身后找找。戎礼垂睫看她，心说难不成你以为有人藏在我身后？
“你前女友呢？”她急匆匆地掏着卡。
“里面求符。”戎礼看了眼走过来的顾凯。
“学长。”顾凯问好。
戎礼淡淡“嗯”了一声，和她交换房卡。
钟一宁上来途中听人家说了求符时间，急匆匆说：“你俩先聊着，我进去求两张符。”
顾凯目送她进去，脸上不由自主露出微笑，收回视线的时候，发现戎学长正静静地看着他。
事业有成的精英男和学校的男同学本质上有壁，不过一个对视就让顾凯败下阵来，感觉像自己的小心思全然被对方看透了的感觉。
“你喜欢她？”戎礼单刀直入。
顾凯耳根倏地滚烫，也不知为什么慌乱：“是。”
戎礼说：“她有喜欢的人。”
顾凯想问那个人是你吗，跨年那天在篮球馆，他最初是看见他俩一起进的馆，没过一会儿就发现她被一群女人排除在外，故而才鼓起勇气下场和她认识，聊聊天交朋友。
“学长谈过不少任，每一任都很漂亮。”他说。
戎礼扬眉：“是吗，我没在意，你倒清楚。”
顾凯：“……”
庙里的诵经声停了。戎礼背靠着栏杆，下巴藏进领口：“你猜她出来是先和你说话，还是我？”
顾凯没有底气：“学长，你不能放过她吗？”
戎礼道：“这话从哪说起？”
顾凯心气不低，如果今天这事换成任何一个男的和他叫板，他都不屑给眼神，但戎礼不行。
他委屈说：“我崇拜学长，希望学长不要把主意打到我喜欢的女孩身上。漂亮女人那么多，学长怎么能见一个要一个。”
戎礼明白了：“嗯，那你还是不要崇拜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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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香客众多，每天求符者都是数百上千的量，故而平安符都是一早准备好了的，等着诵完早经后，经大师批量开光即可排队领取。
排队的时候，钟一宁搜罗了一圈香客，终于发现柯美心。
对方没注意她，捏着姻缘签高高兴兴地进了庙。
钟一宁领完平安符，也没见对方出来，出了大庙，她没看顾凯，首先问戎礼：“你什么时候走？”
戎礼扫了眼神情落寞的顾凯，声色淡淡的回：“你说了算。”
钟一宁坏笑：“那我们走。”
往前走了几步，她忽然想起什么停下，一拍额头，赶紧转过身找被她遗忘的顾凯，“对不起对不起，我记性不太好。”
顾凯笑容勉强：“没关系。”
山下了一小半，戎礼的电话响起铃声。钟一宁本和顾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这会儿放慢脚步，竖起耳朵听戎礼走在后面讲电话。
戎礼接通电话停下来。
看他停下，钟一宁也停下，漫不经心绕去他身后，听了两句，感觉像柯美心打来的。
顾凯看他们俩旁若无人，心里很不舒服，郁闷地先走了。
戎礼见他走了，不再废话把电话挂掉，手指在她额头上轻轻地弹了下：“偷听呢？”
钟一宁捂住额头：“我没有。”
戎礼笑：“走吧。”
钟一宁再一看前面，没有顾凯的人影了。她暗暗琢磨了会儿，给顾凯发了一条微信。顾凯回得很快，说家里打电话来了，有事要快点回去，还叮嘱她注意安全。
戎礼见她和那男生发消息也没说什么，表情是无法撼动的冷淡。
如果刘满在的话就会明白男人这是不高兴，说不定心里已经把对方当做敌人了。
抄近路回酒店，他们各自把房间退了。钟一宁为求确定问：“你真不等她啊？”
戎礼：“你想等？”
钟一宁嘀咕：“开什么玩笑，她又不是我前女友。”
戎礼笑笑没说话。
他们拿到车就走了，并不准备留在这片吃饭，因为游客实在太多，走哪都是挤的。
爬山体力耗费过大，钟一宁车上聊了会儿便有点困，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听见他戴着蓝牙耳机接了一通电话，声音压得很低，或许大概是电话那边的人说话过分了，讲到最后他语气变得有点不耐烦。
“不要得寸进尺，我没有责任听你吐牢骚。”
“这是我女朋友的权力。”
敏感词汇入耳，钟一宁强行打起精神，调整坐姿，擦了一把嘴角不存在的口水。
戎礼看了她一眼：“抱歉，吵醒你了？”
钟一宁看他蓝牙耳机的信号灯不亮了，应该结束了通话，摇摇头打着哈欠说：“我得陪你聊天，不能让你打瞌睡。”
戎礼莞尔：“听音乐吗？”
钟一宁：“连我的蓝牙。”
不一会儿，车里响起一首古风味道很浓的抒情歌，节奏不错。
她把手机支架拆过来，安置好手机，捞过中控台上的半包纸巾放在腿上。
戎礼奇怪她的举动：“你喜欢这种曲风？”
钟一宁：“这方面我比较博爱，什么顺耳听什么，没有固定喜欢的。你呢？”
戎礼说：“听不懂的。”
钟一宁：“……”
歌词听不懂，就不会耳熟能详跟着唱，做事情也就不会被分散注意力。
不过避免个人音乐领域显得过于奇葩，从而带来隔阂，戎礼想了想挽救说：“还有纯音乐。”
钟一宁“哦”一声。
戎礼觉得她有点冷淡：“你这首也不错，介意分享歌单？”
钟一宁：“好啊。不过我听的大多和电视剧有关。”
戎礼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这首歌结束了，他本想等切下一首歌再挑话题，没想到再出声的不是歌，而是电视剧台词。
刚好红绿灯。
他把车停下看她手机屏幕，发现里面服装仙气飘飘。
“你平常看电视剧吗？”钟一宁察觉他望过来了。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都不曾从手机屏幕上移开，可见是个电视剧爱好者。
戎礼微顿：“偶尔。”
钟一宁像发现新大陆：“看什么题材，现代，古代，古偶的电视剧看不看？”
戎礼把车继续往前开，示意她手机里的：“古偶的是这种？”
秉持一个合格的粉丝身份，钟一宁见缝插针：“你可以尝试着看看，我看的这部还不错，古偶里难得的节奏快，剧情一点儿也不拖沓冗长，我已经二刷了。女主角长得也漂亮，演技很有代入感，现实中人品三观都很正，刚刚的主题曲就是她唱的。”
这段话顺溜得不行，藏不住安利的小心思，戎礼听出来，意外地笑笑：“你追星？”
钟一宁顿了顿：“你讨厌女孩子追星？”
戎礼说：“不会。”
钟一宁解释说：“我喜欢一个人很理智，不是你们固有印象里特别疯狂的粉丝。”
戎礼暗暗品味“喜欢一个人很理智”这句话。
品味了一会儿后，她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哭，一边哭一边说剧情。
他终于明白“演技很有代入感”是什么意思了。
代入感不强，她就不会哭得稀里哗啦，短短时间把小半包纸巾给祸祸完了。
往前，车子靠边停。
戎礼去路边小店买了两包纸巾，回到车里。
钟一宁擦着眼泪说：“我这个人泪腺低，看这种仙侠虐恋容易哭，稍微虐点我就破防了。典型的人又菜又爱看，瘾还特别大。”
戎礼：“……”
抽泣完了，钟一宁眼眶泛红地看着他：“你不会笑话我吧？”
母亲去世后，戎礼非常受不了女人哭，可她哭到现在，他没有反感的情绪，还觉得有点可爱。
可爱到他忍不住笑出来。
钟一宁：“……”
车厢里安静着，男人的低笑声来得意外，去得飞快。
忽而有透明的水滴啪嗒啪嗒砸在挡风玻璃上。
“下雨了。”她道。
戎礼驱车前行，打开雨刮器，后视镜里看了眼后方暗沉沉的天色，问：“宿舍只有你一个人？”
钟一宁：“她们回家了。”
听见外面雷声，轰隆隆的，戎礼沉默片刻说：“可以去我那住两晚，我让阿姨过去陪你。”
钟一宁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学校附近那房子：“我不害怕。”
戎礼不勉强：“嗯。”
“对了，钥匙还你。”她想起来去翻背包。
“装着吧。”他淡道。
钟一宁想问我装你房子钥匙合适吗，或许你也对我有那么点意思？
总不能一直这么不温不火吧。
追人这件事还是挺难的，她也不太会，之前以为那个脸颊吻能让两人关系进展一点的，但他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所以她现在也不知道目前这种相处节奏算不算追。
“戎礼。”钟一宁看他。
认识到现在，她好像没怎么当面喊过他的名字。
戎礼心情稍微起伏，有一点点开心的。
“嗯？”他语气变得愉快。
钟一宁问：“你和上一任分手好像有段时间了，准备什么时候再谈新的？”
戎礼紧了紧方向盘，感觉喉咙有些发干：“不知道。”
钟一宁：“我听说你来者不拒，这段时间没人追你？”
戎礼摸不准她心思：“进入社会后相对少一些，那些传言都是学校里的。”
钟一宁笑了笑：“如果现在有人追你，你会不会答应试试？”
戎礼皱眉：“试试？”
钟一宁试探说：“对，试试，不会有任何麻烦，分手也不骂你，更不可能打你。亲密接触可以，受得了冷落，耐得住寂寞，好处都给你占，你觉得怎么样？”
都说男人怕麻烦，她这么说，大部分男人都会心动吧。
不料戎礼却冷淡下来。
是的。
他肉眼可见的表情严肃，薄唇抿成直线的那种，侧颚线愣是绷紧紧的。
钟一宁心头一跳，感觉他可能误会了什么：“我的意思是和平自由的恋爱。”
毕竟如果关系破裂，她也不是太想被缠住。
戎礼“嗯”了一声，这之后两人再没有话了。
回市区，天色有些晚，两人去餐厅吃完晚饭，他开车送她回校。
雨一直下。
车子停宿舍楼下，她准备下车，却发现车门被反锁了。
钟一宁不急，余光打量他，自从那段谈话过后，他似乎就不怎么聊天了，兴致不高的样子。
不过对她依旧绅士，只是两人相处节奏仿佛回到了挨刀住院初期那会儿。
多了一点点的疏离。
钟一宁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他解开安全带说等等，去后备箱拿雨伞撑开，给她开车门。
他一点儿也不顾着自己，护着她的头让她下车。
雨水全打在他身上。
她被送到廊檐下，攥住他手腕不让走，摸出平安符给他。
戎礼神色动容。
雨下得好大，周围没有其他人，管理员阿姨的小房间里传来两句响亮的戏曲声。
钟一宁小声说：“你其实有感觉我在追你吧。”
眼前的女生低着头，声音底气不足，说这话时两耳从耳尖开始迅速变红，捏着平安符的指尖微微用力，指甲泛着苍白。
她在等他接平安符。
接，代表接受。
不接，代表拒绝。
戎礼也是知道的，于是把平安符接过来了：“谢谢。”
她把头埋更低，但动来动去的身体可以感觉到她比之前开心。
“小铃铛，”戎礼神色复杂说，“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跟我谈，我建议你考虑清楚再说。”
钟一宁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有点儿懵圈。
接受她的追求，却不接受和她谈恋爱。
这不是变相的尸位素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