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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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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暗沉下来,宫厌安静地坐着,偶尔看看对面坐着的两个人。

    挚友的女儿也长大了,她也老了。

    起先心中总是有恨的,恨顾元秋没遵守诺言,恨沈燕婉错信于人,恨闺中闲话终究是虚话,恨她都没能见上那个人最后一面。

    可故人都走了,留她一人在世上。

    恨也好,不恨也好,浓烈的情绪在失去寄托的对象时,人容易变得脆弱。

    她从朔北走到江南,身子愈来愈差,见了世事无常,还是不甘心来这一趟什么都没能留下。

    才会有恶念,甚至想过若是顾仪杀了顾伦,顾元秋在地底怕是也会气活过来。

    可燕婉会伤心。

    那个人善良得有些天真,最容易心软,更别说看着出生的一双儿女。

    宫厌曾经问过她:“你说,母亲必须爱她的儿女吗?”

    沈燕婉眯着眼在晒太阳,“我不知道旁人,孩童总是可爱的,我的儿女定是随我,肯定惹人喜爱的紧。”

    “阿厌不要伤心,宫夫人不喜欢,有我在呢。”

    她抓紧了宫厌的手。

    当日的紫藤花还开得很好,粉紫色的花骨朵爬得满墙都,藤蔓缠绕在立柱上,午后的太阳也很暖和。

    宴席上的纷争太多,有女子花枝招展,男子言笑晏晏,长辈忙着为小儿女相看人家,总是聒噪的

    宫厌回握她的手,在纸上又多添了几笔。

    “男子多妾,生庶子,正妻该如何视之,爱,或恨,或不理睬?”

    另一行娟秀的字迹回她:“男子为何有妾?”

    最后两人都没有说话,只听着风声和喧闹声从耳边飘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宫厌晃了晃神,看清面前的顾仪,这张与故人相似的面容,既像顾元秋,也像沈燕婉。

    顾仪则站起身,理了理衣上的褶皱。

    “以家母的关系,我该叫你一声姨,也希望您能好好活着,不必多说些什么。”

    她伤悲,却依旧不能全然去信任宫厌,纵使先一辈的情谊深似海,她也不能放松警惕。

    宫厌最开始的目的可能并不简单。

    她是一个复杂的人,像桌子上摆的糖渍山楂,混乱的来意和立场,无从分辨好坏,也不是黑白中的灰。

    善念来时尽力救一城百姓,恶念来时欲诱顾仪杀人。

    “殿下,我会活着的,希望你比我们更出色,去做到一些不可思议的事。”

    宫厌只是轻笑着,她想学着当初沈燕婉的笑,甜美活泼,却寻不到一个合适的弧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递出去一叠泛黄的纸,有些不舍地摩挲着边角,上面的墨迹都有些褪色,虽看得出是精心保存的,不免也有了时间的痕迹。

    “这些本该给殿下的,我也不必留着了。”

    顾仪接过,纸张已十分柔软,一不小心就容易损坏,她将纸张收起,垂下眼眸。

    “宫姨,您知道的,若有机会,希望还能在此相见。”

    还是习惯地加上了威胁的语气,关于先太后的病逝,总归不该透露出去的。

    宫继一直坐在一侧,待到要离开时,他有些激动地站起身来,“阿姊,近来华盖星轨迹模糊,你……保重自身。”

    他说话的声音逐渐变小,最后的关切声如蚊呐。

    他一直知道家中最出色的是长姐,可长姐生来命落华盖星,上天厌弃,还易克亲近之人。

    于是他看着她离开,直至自己坐上了监正的位置,把她的痕迹一一抹去。

    “宫继,我自然是看得出来的,可我不信天。”

    宫厌虽是在回答宫继的话,目光却是落在顾仪身上。

    所谓的陨星已经落了,她总还是要活着的。

    宫厌目送三人离开,望着还带着温度的四杯茶,苦笑一声,将房间内收拾干净。

    宫继有些失魂落魄,晃荡着回了宫家在西城的府邸。

    岑观言与顾仪走到该分别的路口。

    “殿下,天色已晚,您路上小心。”

    这段同行的路有些短,很快就到了头。

    京城里灯火初上,夜市刚刚开始,人群的欢笑声一阵阵地爆发,被围在中间的是耍猴的杂耍艺人。

    小贩吆喝着的已不是宝石珠玉,是南边贩来的贝壳玳瑁,不少人挤在一旁看个新鲜,出手阔绰些的索性就买下了。

    “岑卿,我可不识得回宫的路。”

    顾仪才刚走出一步,回头去看岑观言,捕捉到他眼底深藏的一丝不舍。

    “岑卿是住在西城最边上的永安巷里?正好有些事务,该与你交代一下。”

    她说得极其自然,丝毫不像兴之所至的想法,坦荡地询问,人却退了一步,退到他身旁。

    岑观言应了一句“好”,沉默不语地带路。

    永安巷离此处并不算远,岑观言只来得及担心住处收拾得够不够整洁,一句话都没说,两人已到了门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主人家没有落锁,见他归来开了门,眼神在另一人的身上停留了一瞬,装作不经意般收回,最后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岑观言无奈地歉意一笑,“这是岑某的上峰,有些事务要谈,还劳烦主人家开门了。”

    心中的确会闪过喜悦,几乎将主人家投来的眼神当真,才刚涌起一丝想法,只觉得自己有些卑劣的不堪。

    “下官家中简陋,还请您多包涵。”

    岑观言垂下眼眸,微微弯着身往里退了几步,把来客带往偏厅。

    他不敢称殿下,怕暴露长公主的身份,也幸好主人家没多问。

    说是偏厅,实则是岑观言平日里的书房,狭小得只容得下一张书桌和立柜。

    柜上分门别类地放着手抄的书籍,还有些陈旧破损的旧书。桌上砚台里的墨还未干透,清晨时出门太过匆忙,毛笔都团在了一起。

    他有些匆忙地找到备用的毛笔,重新研磨好墨,将旧的放进水池里泡着。

    顾仪也不见外,坐在一旁看着他走来走去地收拾东西,还顺手拾起了一张落到地面上的纸。

    “看来岑卿也有些想法了。”

    她粗略扫了一眼,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把改兵制交给岑观言时,还是有些担心,怕他不够坚定承担外界的弹压,也不仅仅是责骂,还有百姓的哭泣。

    在所有新事物出现时,都会有人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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