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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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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人点起一支蜡烛,满室被烛光占满,屋中情景也清晰可见。

    难得换了暗沉颜色衣裳的顾仪举着蜡烛,提灯看向剑下的人。

    剑上寒光映出中年女子的眼眸,平静得一丝波澜都没有。

    “殿下下手可真快,看来马上要离开禺山了?”同姨微笑着,脖颈还被剑尖抵住,却浑然不觉,隐隐约约地透出一丝……兴奋。

    “本宫不想留下一个隐患,总该来一趟的,关于您的身份可以告知我了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顾仪寻了个板凳端坐着,笑盈盈地看着眼前的中年女子。

    她身上的谜团太多,恐会是局中的变数。关于当年的相遇,顾仪感念面前人的启蒙,给予幼年时的顾仪一条不同的方向。

    虽然如此,顾仪依旧要警惕她的用意,这些年的习惯一直如此,面对一个人时先思考会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再考虑其他的事。

    “殿下,我说过,不过赤条条来赤条条去,也没甚好惧怕的。”

    同姨似乎对死亡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向剑尖靠近了些,脸上泛出挑衅的笑容。

    “倒是殿下您,黑与白之间仅有一线之隔,若做了开端,就可能再也收不了手了。”

    顾仪无悲无喜地道破她的紧张:“你的手在抖。”

    说完这句话后,面前人的神色霎时一变,顾仪依旧没停下来,一句接一句地说着。

    “你恨所有拥有皇室姓氏的人,从先帝,到幼帝,到本宫,但似乎最恨的是先帝。”

    她对先帝的愤恨极其明显,对顾仪的恶意在挑拨,对幼帝的恨似乎是迁怒。

    “你在京城与我的相遇是你的计划。”

    她说出那句话时像是希望顾仪去达成些什么,出现在京城也不过为了见她一面。

    “六年前的你与如今不同,看来又有了些其他的经历。”

    当时还察觉不到她的恶意,只是语句有些锋利,如今,她似乎从来不吝啬自己的话语,每一句都带着引诱,试图勾起顾仪的恶念。

    “你精通观测天象,对奇药偏方多有涉及。”

    太医从未诊断出坠金之毒,甚至连中毒都瞧不出来。她的知识似乎极其渊博,从天文到金汁之法,跨度极广。

    “你与先帝和先太后应是同一时候的人。”

    无论从年龄还是表现来看,她们似乎都有所交集,在过去的日子里。

    顾仪毫不退让,每句话都能让同姨的脸色变上一变。

    “看来我说对了,你认识先帝,且有些不愉快,看来和先太后也有些干系。”

    “你不是毫无牵挂,至少你畏惧死亡,却要装作坦然的模样,激怒我杀你。”

    “不过你放心,善恶只在一念间,我不会杀你,也不会杀顾伦。”

    顾仪的语速越来越快,最后一句话说得掷地有声。

    她动过念头的,比如当日里在大殿上威胁纪信芳的话,有一瞬想要真正付诸于行;比如在知道事情真相后,想过报复还在世上的人;比如方才,一念间的确动了杀心。

    顾仪对自己了解得十分透彻,她从来不是良善之辈,甚至在本性里带了些疯狂,只是不愿变成她所憎恨的模样。

    善恶只在一线间,她在中央摇摇欲坠,没有人能伸出手拉她一把,她挣扎着回归偏善的立场,制止恶念的蔓延。

    “你最初想通过我去达成些什么,又在这几年间失去了希望,你畏死,却想赴死,又不甘于简单的死亡。”

    同姨叹了口气,她的心思被铺在明面上,一/丝/不/挂地展览在顾仪面前。

    “殿下果然像你的父母,两个都像。只是我承诺过不能透露给你,殿下回京后自行去查吧。一切都有痕迹,即便它被尘封在深处,总有一日会揭开。”

    同姨露出怀念的神色,透过顾仪像是在看着曾经的故人,也是永不复相见的故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夜里的虫鸣聒噪着响起,比先前倒是小了很多,树叶在夜风吹拂下轻轻飘落,夏季的末尾还有些长。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更是如此,新蝉也变成了寒蝉,是文人爱写的萧瑟之秋,凄切对黄叶对西风,最适合离别,增离人心上愁。

    岑观言随军队一同返回京城,临别前百姓在城门口送了又送,也没人挽留,只是目送着那道青色官袍的身影随军远去。

    回京的路程不过弹指间一挥,霜覆满了草色时,京城已在眼前。

    岑观言望着已有些陌生的城门,停了片刻,百感交集。

    回到先前租赁的房屋时还是正午,屋主人见他回来有些惊讶,寒暄了几句,顺带问了问他在容州的见闻。

    岑观言一一答了,边收拾着行李,太久没回来,居住的房里都落上了灰,幸好有屋主人帮忙打理着。

    他连忙道了几声谢,付清接下来一年的租赁费用,再热热闹闹地凑一桌用了中饭。

    此时的宫中也热闹得很,本次大捷实属本朝难见,朝臣们为了封赏,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好章程。

    张肃已是先帝亲封的忠勇侯,爵位也没法再往上加,只能升品阶加些实权。

    禺山郡守是个脾气倔的,只愿在禺山守着,为免拥兵自重,又不能多授予兵马调动之权,勉强多给了个军功爵位。

    禺山太守,才是前不久从县令提拔上的太守,如此调回中央,至少也得升个品阶。可六部哪里还愿意多塞个寒门官员进来,众人又把目光投向了张时泽和李修。

    张时泽名义上还是那届举子的座师,李修勉强也算个定状元的人,都是有关系的。

    两人面面相觑,对视一眼后拿出最常用的和稀泥法,顾左右而言他,也没个人肯说把岑观言收进自己手下。

    纪首辅笑而不言,只看着底下的人提出意见,再被否决,如此循环往复,足足说了一个时辰。

    陈首辅听得有些心不在焉,信使捎来的消息是长公主今日回京,他还得找昭和长公主好好商议下家里的混小子惹出来的事。

    忽而殿外有脚步声传来,沉稳地一步步靠近殿门口。

    内侍匆匆忙忙走进太和殿内,尖细的嗓子叫着:“昭和长公主到!”

    刚换了身朝服的顾仪径直坐到了她惯常的座位上,半倚靠着椅背,显出些慵懒的姿态。

    “许久未见众卿,本宫甚是想念啊。”

    群臣稽首,行了礼后一时间沉默无言,尤其是李修和张时泽,深埋着头,生怕撞上长公主的视线,被拉去当靶子。

    “本次大捷也多亏诸位在朝中尽心尽力,只是不知封赏的章程可拟好了?”

    清澈的女声在殿内回荡着。

    陈首辅不禁有些无奈,从未有人如此理直气壮地催促朝臣拟封赏,直切主题,还是受赏人有自己在内的时候。

    “回殿下,其余的封赏已定,只是岑太守的还有些不明朗,还有……您自己的。”

    李修回话时有些僵硬,若不是礼部掌管这些事务,他实在不愿与长公主打交道。

    长公主像闯进朝堂的外来者,不遵守潜移默化的规则,也不在意所谓的清流名声,手段百出,行事诡谲多变。

    他也看不懂长公主是兴之所至,想来朝堂上走一遭,还是有些更深层的,他无法窥探的心思在里头。

    “本宫看兵部事务繁忙,左侍郎的位置也还空着,就让岑卿先任着吧。”

    顾仪像是随口提了一句,就决定了岑观言的去处。

    兵部尚书何咏脸色不太好看,只能应下。

    张时泽见应没他的事,也放松了些,不由得想着,这位岑姓的寒门官员是不是在禺山得罪了长公主,把人放进兵部里磋磨。

    虽说兵部左侍郎也是个好差事,但上峰何咏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他年已五十将近,最看重出身,又爱打压年轻些的新进官员,岑观言两样都占,进了兵部估计日子也不会好过。

    纪首辅一直立在原地,纪党也看不清他的心思,不敢擅自出来反对长公主的决定,却听得他突然开口:

    “长公主本次功勋卓著,该增赐食邑,以彰其德。”

    “那便多谢了,本宫旅途有些疲累,先到这吧。”

    顾仪应下了纪首辅提议的增食邑,猜也猜得到又有什么陷阱在其中。

    她蹙着眉,先把朝臣都打发走了,只有陈首辅还是留在原地。

    “陈首辅还有何要事?”

    陈首辅姿态放得很低,微微躬身道:

    “家中小儿顽劣,近来多次叨扰长公主殿下,特来请罪。”

    “陈卿啊,是个有趣的人,何来叨扰一说,还要谢过陈首辅肯放人给本宫呢。”

    顾仪信手拈来的客套话已是炉火纯青,堵得陈首辅近乎无话可说。

    陈首辅:“臣家中只得这一个长孙,总会多爱重些,这浑小子也惯会胡闹,从不会收收心,只怕将来还会闯祸,若一直跟着殿下,恐会惹些麻烦给您。”

    顾仪勾唇笑了一声,“长者之爱,为其计深远,陈首辅总要放手的,孩子得自己摔过才能涨些记性。况且陈老在,陈卿又能疼到哪去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言语交锋,她已十分熟稔。

    陈首辅,还是松动了,他劝不动陈谨,只能来低头,甚至一起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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