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桃巧手
小芸听了不禁莞尔，“我自是知道你的思量！其实当日在义阳，我就跟你说过，我与冯固的缘份已尽，自会了却那层关系。”
“如今他有偌大身家，又辞了走镖的差事没了安全顾虑，人品办事能力这一路随行你也能看个差不离，正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人选。”
“虽说过往有些子风流往事，可如今性情成熟也不再图新鲜，都断的差不离了。”
“再说，以秋官的年纪，要找跟她年岁相当人品相得的并不容易。寻常女子这个年纪出嫁说不得就要做填房了，冯镖头这不管怎么说，毕竟是头婚，要不是他有点子贪花的毛病又怎么会到了这个年岁才成亲？两个人这不就是赶了巧儿么！”
裴小公子听罢，虽心中仍然觉得别扭，却也觉得有点道理，“所以，他俩还真是有这个缘分？”
“那是自然！要不是看着两人难得有这个缘份，我又怎么会开这个口？我难道是不知羞的么？偏要拉着那好姑娘，跟我过往的冤家拉郎配？！”小芸说着翻了个白眼，拿手扇着颊边的热风。
裴恺也好笑的摆动手掌帮她扇了扇，“如此是难为芸娘了，既然这样，那我就去探探秋官的口风，婚姻大事，总要她自己愿意才好。”
翌日，裴恺便找了秋官去谈，准备把利弊都说清楚，没想到话才刚一开头，秋官竟然就点头同意了。
裴恺深感头大，怕秋官是忠心太过，不懂得拒绝，忙强调道：“我只是与你商议，同不同意完全在你，你无须碍于我和芸娘的关系勉强自己，日子是你自已在过，还是要你自己心里欢喜才好，你我主仆多年，我总是希望你越过越好的。”
秋官看着这个自己从小护持到大的俊朗青年关切的看着自己，心中既有万般辛酸，却也有万般欣喜。曾经腹肠中所有悄然生出又悄然咽下的辛苦、不甘、怜惜、欢悦，从此后，都可平复了去吧！？
千言万语，也只变成一句，“多谢公子为我着想，婢子明白的，婢子是真心愿意的。”
“婢子虽与冯镖头了解不深，但去襄樊之时一路看着，也是个重情重意的磊落汉子，婢子也不求别的，只愿能安安稳稳、平凡度日便好。”
……
裴恺这边得了秋官的首肯，这个事情便算是说定了。
小芸掐指一算，来年三月便有极好的日子，因秋官和冯固双方年纪都不小了，这个事儿也是赶早不赶晚，便一致决定赶在开春办。
在成亲前，裴恺抓紧时间在京城给秋官买了个两进的小宅子并一个铺子，算是她的私产，也方便她从此处出嫁。
虽裴府一个婢子成亲不方便张扬，裴恺仅按小富人家的标准给秋官准备了四十八抬嫁妆。但里面确都没有那虚的，一水儿的质真价实的好东西。
这让冯固的娘老子更是高看了秋官一眼，暗自感叹自己儿子真是个有造化的，一定要好好笼落住这个儿媳妇，帮儿子烧好与那裴小公子的热灶。
冯固本人到是没有那些个花花肠子，他在镖局的教头做的挺好的，东家对他也不薄，本就没想改换门庭。
但他也发现，自从娶了秋官，平日里帮主家处理外务时确实更加顺手了。
往常可让可不让的事情，别人看在他和裴府的关系，也不介意行个方便，结个善缘。每到此时，他总不免想起小芸说的，妻为夫财，这娶个好老婆，可真就是娶了个财神爷回家。
所谓家财不安，外财莫入，冯固这边正准备跟自己的家财好好的亲近亲近暂且不提，小芸这边也正与自己带回来的小丫头好好亲近。
且说当初撮合完冯固秋官这一对新人，又帮忙看好了日子，便也进了腊月。
冯固自不用说，正忙着成亲事宜，已经不再上门。而裴府也进入过年季，裴小公子正忙着帮母亲年底盘帐加走亲访友，仅着人送了年礼，也是抽不出功夫过来。
没了这两大主顾需要应筹，其他的散客也是该回家回家该过年过年，小芸便也彻底闲散下来。
她懒懒的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致，便每天以折腾孩子为乐。
这不知道起了什么兴头，说要教桃丫认字。嬷嬷听了原是高兴不已，可没过几天就觉得自己额间的褶子那是蹭蹭的往上涨，看看这教的都是什么！
只见这小芸坐在书桌前，将桃丫抱到膝上，手把着她的手拿着一支毛笔，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写写画画。
“一个老公头。“小芸把着桃丫在纸上写了一个公字，形状好似一个男人的鼻子。
“该我俩溜溜。”二人在公字上面又添了两个圈圈，好像一对圆圆的眼睛。
“我说三天还。”两个圈圈上面又多了一个三字，就如一个老头额间的皱纹。
“他说四天还。”在公字下面写了一个四字，好像一个老头张开的缺牙漏风的嘴。
“去你妈个大鸭蛋！”二人又画了一个椭圆的大圈将之前画的部分都圈入其中，一颗小老头的脑袋瓜形象瞬间跃然纸上。
嬷嬷听到此终于忍不住，将手中茶碗砰一声放下，冲着二人咳了两声。
惊得小芸和桃丫对了一个眼神，讪讪的放下了笔。
桃丫看了看嬷嬷的脸色，忍了又忍，还是小小声的问道：“芸姑姑，什么是溜溜呀？！”
小芸喉中一噎，心想：完蛋！这题超纲了呀，我教我弟弟的时候，他也没这么多问话呀。只能敷衍地说：“就是你小祖哥哥给你玩的宝石蛋儿！“
桃丫听完明白的点点头，“那是挺贵的，可得要回来。”
小芸一看这字是教不成了，遂决定等裴恺有空了还是交给桃丫的裴小仙哥哥吧！便又改了主意，要教桃丫练巧手，每天给她一些小任务。
一整个冬天过去，愣是训得这四岁大的孩子竟成了扒蒜，扒鸡子，扒花生，扒芋头的扒皮小能手，操磨得那小嫩手都变成小黑手了。
直看得嬷嬷是又心疼又心累，最后就连桃丫也后反劲儿地念叨，裴哥哥冯爷都啥时候来呀，快把芸姑姑领走吧。
可惜，他们都有自己的事要忙，芸姑姑的巧手计划仍然需要努力。
继过年期间桃丫成为扒皮小能手后，三四月份她又不可避免地喜提挖菜小能手桂冠。
小芸开春后便将驴车收拾了出来，带了个会赶车的伙计，见天儿地和嬷嬷带着她往城外野地里钻。
什么柳蒿、柳芽儿、婆婆丁，榆钱儿、荠菜、大脑崩！这地上的树上的野菜那是认了个遍。
据说小祖哥哥看人挖菜有瘾，凡是他指的地儿那野菜是一挖一大片一挖一大片，直挖得桃丫从一开始的新奇兴奋，变成了后来的无力麻木。
到是给在家看店的李嫂乐得够呛，这荠菜馅馄饨可是在店里热销了好一阵子，腌大脑崩也是一道就粥的好菜呢。
夏日来临，桃丫也不能闲着，还有城外西灵峰的毛樱桃，凤头沟的托把儿，李家庄的桑树粒儿等着她。
到了秋天，就更了不得，无数的榛子、栗子、核桃、橡子铺满山野，小祖一找这些东西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累得桃丫好几日不跟他说话。
一直过了十月份，桃丫才终于能歇口气，在家里舒舒服服的跟着嬷嬷翻花绳，跳白索。
日子就这么悠悠流过，转眼桃丫已来到小芸这一年有余。时间虽不算太久，却己够她忘记一切过往，好似自打有记忆以来，就生活在这个小院中。
今日一大早，勤俭持家桃小丫破天荒又接到一个任务，说是芸姑姑的一位好友要来访。
据说这位夫人十分喜欢小孩儿，所以需要勤劳美丽的桃丫特邀做陪，芸姑姑说了，做得好，就赏她惦记好久的大老雕纸鸢。
要说因为小芸开食铺，桃丫也并不怕生，这给老主顾说个吉祥话逗个乐的事情已经很熟练了，她自己都没有当回事。
然而嬷嬷一上午都心神不宁的样子，一会拉着她换新衣裳，一会比量着给她重新扎头发。
桃丫不禁拉着嬷嬷的衣襟软软的问：“是很重要很重要的客人么？“
嬷嬷听到，不由蹲了下来，略带点皱纹的手掌轻轻的轻轻的抚摸着桃丫已由枯黄变得黑亮的头发，“是的，非常重要。”
很快，约么午饭后晚饭前，店里正是清净的时候，一辆低调的马车便缓缓地行到了芸娘食铺的门前。
桃丫远远的看到一位衣着华贵的夫人下了马车，将侍候的人留在了食铺，径直跟着芸姑姑进了内厅。不一会，嬷嬷就带着她也走了进去。
芸娘看到桃丫进来，招呼她走近，将她推到来人面前，“这是家里的丫头桃丫，最是灵巧讨喜，让她陪夫人逗个趣。”
桃丫闻言小胸脯一挺，抬起头朝客人一看，心中不知为何感觉份外熟悉，不禁赞叹：“这位夫人好生面善呀，莫不是前世见过，让我看了好生欢喜呀！
那夫人看到她，目光似是痴了，点点清泪盈在睫毛上，不忍心眨动一下。
一只手抬起，伸到桃丫的脸旁，似要抚摸，又有些手怯，最后虚虚的放在了桃丫的耳畔。大姆指微伸，划过桃丫粉嫩的脸颊。
感受指尖的细腻温软，鲜活灵动，她的嘴唇不由颤抖着向两旁提起，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只带着一点微含哽咽的笑意回应：“我看着你，也好生欢喜呀！